昭华未央_分卷阅读_11
月娘出阁。
二月十三,回门。
马氏见齐瑱年少英俊,且家资丰饶,倒是比大女婿李鹤更看重些。不想月娘回家,脸上不大有新嫁娘的娇羞,颇有几分羞恼,细问之下才知道,新婚次日齐瑱出了房门之后,竟是连房也没进过。马氏不由大怒,只是女婿是娇客,且在新婚中,也不好就喊进来教训的,不免口出怨言,竟是有怪顾氏不会教儿子的意思。
还是英娘机敏些,又知道自家妹子是叫娘宠成的,任性胆大。那齐瑱更是三代单传,齐家老太太在世时,宠得眼珠子一般,一样的娇纵。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新怀初抱的,难免磕磕碰碰,要月娘听了马氏的话,只怪旁人,不责自己,只怕夫妇两个就要渐行渐远,在一旁劝解了番。马氏情知有理,又同英娘一起教月娘些夫妇相处之道,只是月娘那性子,哪里是一时片刻就能说听的,倒是责怪马氏不若从前疼她,撒娇撒痴了场,又把英娘冷嘲热讽了回。好在月娘回门,玉娘知月娘不喜自己,只说是着了些风寒,没往马氏这里来,倒是躲过了月娘的迁怒。
自打月娘出阁,马氏的心思倒是多了桩,只愁月娘同齐瑱不太和睦,两个三天两头的要闹一场。原先顾氏倒还肯关照媳妇,常令齐瑱与月娘赔罪。若是月娘懂事乖巧些,齐瑱低了头,她那里也退一步,也就和睦了。偏月娘不太明理,看着婆婆回护她,自以为得了道理,越发的不肯容让。那齐瑱起先就对这门婚事不满意,见月娘这样,愈发的不喜。闹到后来,齐瑱竟是搬去了书房睡。
顾氏见儿子媳妇闹成这样,格外头痛烦恼。她娶媳妇,自然是为着传宗接代的,可儿子媳妇分房睡,孙子打哪儿来,倒是愁得头晕病发,躺在床上起不来。又拉着丈夫的手哭:“都是我糊涂,只见她肯替妹妹出头,以为她是个好的,全不想她能大庭广众的就发作,自是个没涵养的,都是我害了宝哥儿,如今闹得这样,叫宝哥儿白受委屈!”
更有桩,当日在吴家,顾氏见玉娘美貌,还惋惜了回她的出身。后来齐瑱同月娘说亲之后,顾氏又往谢家去了几回,同玉娘又见了两回,更觉她品貌双全。这回叫月娘一闹腾,竟是生出了后悔的意思:“他们家那个三姑娘,娇滴滴一个人,偏又温柔又大方,早知马氏会将她记在名下,当时不如就定了她!宝哥儿必定喜欢。”
齐伯年听着这些糊涂话,自然大怒,把顾氏指着骂:“放屁!你个糊涂东西!媳妇再不好,也是明媒正娶来的,你当婆婆的慢慢教就是。这会子你满口不如娶她妹子,要是传扬出去,我们两家子的脸面都叫你丢完了!你再说这等话叫我听见,休怪我不念夫妻情分!”直骂得顾氏脸上赤涨,头也抬不起来,又指着房子服侍的人道,“你们奶奶病糊涂了,胡说八道呢。她的话你们只当没听着,若是哪个多嘴传出去,一家子一起卖了!”
顾氏的陪房夏妈妈同春罗,夏绫两个丫头忙不迭地跪下。齐伯年又道:“儿子那里你也要缓缓劝解,少年夫妻闹到这样,叫我以后如何同亲家老爷说话?总要生个一男半女下来,以后就由得他了。”说完摇头叹息了回,提脚出去了。
夏妈妈,并春罗,夏绫两个丫头看着齐伯年出去,这才拥过来服侍,倒茶的倒茶,绞面巾给顾氏搽脸的绞面巾。
顾氏擦了脸,又喝了几口茶,这才向夏妈妈道:“我挣命一样生了宝哥儿,一心只想着他好,方才也不过替宝哥儿委屈,老爷反这样说我,实在叫人心酸心寒。”说了又掉了眼泪,自此更不喜欢月娘。但凡月娘同齐瑱起了争执,顾氏总拿着女诫来教训她,直把月娘气得仰倒。
有一日月娘实在气不过,在顾氏教训她时顶撞了几句,这婆婆怎么好和亲娘比,罚跪也挨过。为此月娘也曾赌气回过娘家,马氏倒是心痛,谢逢春却不肯答应,又说:“我得了消息,天使六月初就到了,家里有个才出嫁就闹得回娘家长住的姐姐,你叫玉娘怎么参选?快送她回去,你亲身陪过去,好好同亲家母赔个亲,也就好了。”
到了这时,月娘才知道为什么来向玉娘求亲的,自家爹娘总是瞧不上,原来志向如此远大。为着这个志向,竟是宁可委屈亲生女儿,气得浑身发抖,要去同玉娘理论。事到如今,眼瞅着要大功告成,别说谢逢春不肯答应,就是马氏也不愿意月娘伤着玉娘,夫妇两个合力将月娘拦住,半扶半抱送出了门,由马氏陪着回了齐家。
顾氏虽不喜月娘,倒还是个讲道理的,见马氏亲来赔罪,也笑脸相迎,当着马氏的面儿竟还夸了月娘天性淳朴直率。马氏便是老练,听着这句似褒似贬的话,脸上也有些火蜡辣的,头一回怪起月娘性子太直起来,却全不想月娘养成这种脾气,她马氏居功至伟。
不想月娘虽有些任性妄为,也不是蠢到家的,知道如今靠不住父母,只得委委屈屈把气焰收敛了些,不太敢同齐瑱争锋。齐瑱虽是骄纵,也不是个不讲理的,见月娘和缓了些,也肯退让,倒是比前头那些日子好了。
顾氏看着齐瑱同月娘又和睦起来,为着孙子计,倒也乐见其成。不想这开心日子没过上多久,又闹出事来。
原是六月十七,朝廷选秀的天使到了阳古城。
大殷朝选秀皆从民间,凡年满十四,未过十八的良家女子,三族三代内无谋、谋大逆、谋叛、恶逆、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罪行皆可备选。为恤天恩,不使骨肉生离,备选从自愿。
凡愿意参选的,先往当地县衙初选,由县令,县丞主持,总选一百名,再由天使复选,复选的结果倒是没定数,譬如当地女子秀美,那选出的人就多些,反之则少些,在先帝永兴十二年那会选秀时,就有一个县城初选连一百人也没凑足,复选更是一人不入的事。
依照天下户籍黄册,阳古城中总有八百三十九名当龄女子可参选,其间有些很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样貌平凡没来参选,也有骨肉情深,不忍分离没来备选的,剩下也有三百零四位初选。谢逢春同马氏筹谋许久,自是替玉娘报了名。
莫说是谢逢春在县官县丞跟前使了银子,便是不使银子,以玉娘的样貌身段儿过初选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纵是这样,玉娘过了初选的消息传回谢家,谢逢春同马氏还是喜心翻倒,把玉娘一顿儿好夸,连孟姨娘瞧在马氏眼中也顺眼了不少。倒是冯氏知道了,不大喜欢,碍着公婆喜欢,又不敢说,只在私下独自见到玉娘时,不免为她惋惜了几句,又问:“三妹妹这样的品貌,原也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玉娘听说,倒是笑了,只问冯氏:“嫂子请看爹爹就知道了。爹爹有娘,还有孟姨娘,卫姨娘,余姨娘,外头只怕也不清静。田舍郎多收了三五斗尚且要纳妾,这世上男子,能从一而终的又能有几个?既如此,未央宫同寻常人家内宅又有何分别?都是一样的。”冯氏不料玉娘竟说出这段话来,只觉她年纪小小,又是花姿柳态的,这心性不知说太明白好还是太糊涂好。
冯氏有这番感叹,自是在晚间谢显荣回家瞧儿子时说于了他知道,谢显荣倒是觉得玉娘见识明白,转头就去告诉了谢逢春同马氏。谢逢春马氏夫妇两个也十分喜欢,又把玉娘叫了来,好一顿夸赞。谢家上下人等听了,也都过来奉承一番,谢怀德哪里会不知道。
谢怀德倒也不情愿玉娘去参选。刚知道谢逢春同马氏要送玉娘去选秀时,谢怀德同玉娘不熟,倒也不怎么上心。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谢怀德只以为玉娘生性娇柔怯弱,合该嫁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才能安稳一世。可那未央宫是什么地方?一个个花姿柳态的美人,都是红粉修罗,玉娘这样叫人欺负了只会哭的性子,岂不是连骨头都给人吞了,连个渣也不剩。谢怀德待要想个法子拦阻,就到了复选之期。
阳谷城依山傍水的,有颜色的女子倒也不少,玉娘在其间也算是出挑的,又有谢逢春的银子开路,轻轻松松地过了复选,更得了天使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点评,有了这句点评,州选只怕也不在话下。便是州选涮了,玉娘即过了复选,又有天使点名夸的评语,日后不愁没好人家上门求亲,所以谢逢春同马氏得意非常。
他们这里正得意,月娘那里又生出事来。原来齐瑱也知道了玉娘去选秀的事儿,竟是当着月娘的面儿说了谢逢春同马氏卖女求荣。这样的话,月娘哪里肯答应,就又同齐瑱撕扯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逢春和谢显荣真是嫡亲父子。
阿幂对谢家人费了这么多笔墨,是为了后文服务的,毕竟玉娘进宫后不可能单打独斗,总要有助力,不管是出于亲情也好,出于利益也好。
☆、第24章 冰水
实情说来,谢逢春同马氏将玉娘送去选秀自是攀龙附凤的心肠,可真要说到他们卖女求荣,这话儿就有些过了,尤其是从身为女婿的齐瑱口中说来,都好说一声不孝了。月娘便是有再多不是,待谢逢春马氏是孝顺的,听着这话哪里肯答应,直问到齐瑱脸上去:“皇上选秀,我们还能推脱不从吗?!哪个卖女求荣了?你今儿若是不同我说明白,我再不能答应你!”
若齐瑱是个老练的,见着月娘急了,就该拿着别的话来搪塞,抑或是走开,不同她争执,事情也就过去了。偏齐瑱也是年轻气盛,又惋惜玉娘一世都要交付在那高墙内,便接口道:“本朝选秀,概从自愿,城里心疼自家女孩子的可都没去参选。”顿了顿又说,“薛大同的妹子也是一副好相貌,薛伯父便舍不得,也没见朝廷降罪名与他。分明是岳父母拿着三妹的终身去搏个富贵。许他们做得,就不许我说吗?”
齐瑱说谢逢春马氏卖女求荣已叫月娘恼了,一提薛大同的妹子,便似火上浇油一般。那薛大同的妹子不是旁人,就是吴家寿宴时那个对着玉娘出言讥讽的女孩子,因是冬天生人,唤作雪梅。雪梅叫月娘当众落了面子,她也是个爱要强的,自此怀恨,后来同月娘又见过几次,回回都打了嘴仗,彼此都有输赢。虽是月娘赢得多些,可月娘怎么能喜欢个屡屡同她争锋的人,所以从齐瑱口中听到雪梅时,顿时大怒,竟是不管不顾地扑身而上,抬手就往齐瑱脸上招呼,口中骂道:“你素日冷淡我,大姐姐还说是我脾性不好的缘故!原来你心里想着狐媚子!你一心维护夸赞那个狐媚子,倒把你岳父母来糟蹋,我同你拼了。”
齐瑱到底是男子,身手敏捷些,见月娘扑过来,已然闪避了开去,还冷笑道:“满口的狐媚子,你倒是说说看,哪家好女孩子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的!”月娘气极,还要再打上去,无奈绿意画扇等丫头看着势头不好,拼命拉着月娘。
月娘回身在绿意脸上打了一掌,又啐她一脸:“呸!你个贱蹄子!当我不知道你的心吗?你也想着爬他的牀,好做姨奶奶!”绿意深知月娘嫉妒不能容人,哪里敢有这种心思,只是哭道:“少奶奶,有话好说,可不能动手。”月娘见挣不开绿意,又在绿意身上掐了两把,满嘴一顿骂。
齐瑱叫月娘气得脸上铁青,顿足道:“泼妇!泼妇!”抬脚要走,月娘哪里肯放他走,扑过去扯住齐瑱袖子,齐瑱用力一甩衣袖,只听得哧啦一声,衣袖破裂,月娘后腰又叫绿意抱着,顿时站立不稳,往后倒退了几步,连着绿意一起撞在了桌上,将桌上杯盏俱都撞倒。绿意叫月娘垫在身后,在桌沿上撞得两眼一抹黑,不由自主就将月娘送开了。
月娘得了自由,可妻齐瑱已不见了人影,顿地大哭道:“你竟打我!我爹娘一个指头也没弹过我,我今日叫你打了,我也不活了。”一面哭一面要去寻剪刀。画扇等小丫头们忙过来拦,正乱成一团时,就听得有人喝道:“她要死,就叫她死!她死了我还要抬着她去问问亲母是怎么教养女儿的!一言不合竟敢对夫主大打出手,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原是齐瑱这里同月娘争吵,顾氏拨在齐瑱房中的丫头香附见着不好,走去将事情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顾氏知道。顾氏本就不喜月娘,一听自然大怒,带了两三个婆子丫头就到了齐瑱月娘房前,见儿子叫逼走了,她还在这里寻死觅活,哪里还能忍得下气,出口也是毫不容情。
月娘叫顾氏这一骂,倒也不敢寻死了,哭声顿了蹲,又哭道:“就许他骂我父母,不许我辩驳几句吗?天底下也没女婿指摘岳父岳母的理。”顾氏又冷笑道:“有理敢打太公,宝哥儿有理,凭什么说不得?你三妹妹好品貌,当初多少好人家求亲,你父亲只说女儿小,舍不得,一转头就要送进宫去,打得什么主意,路人皆知!”
月娘又气又急又愧,恨声道:“我知道你们母子都瞧我不顺眼呢!我走便是!”擦了眼泪做势要走,顾氏身后的夏妈妈就想出来拉一拉:“少奶奶,太太哪里不疼你?这吃的用的,可都捡好的往少奶奶你这送呢。”月娘本也是装腔作势,叫夏妈妈这一说,脚下就慢了,不想顾氏竟道:“由得她走!我倒要看看,她出了我这个门就别回来。”
这话针一般扎在了月娘心上,别说是月娘这般叫马氏捧在手上疼惜大的,但凡有一点气性的都呆不住。月娘顿足捂面,从顾氏身边奔了出去。画扇绿意两个陪嫁丫头见月娘奔了出去,也只得跟上。
看着月娘主仆出去,顾氏只是冷笑不语。夏妈妈倒是有些心慌,仗着自己服侍了顾氏二十多年,有些脸面,轻声劝道:“太太,少奶奶再有不是,就这样回了娘家,要是把少爷,太太的话学一遍,只怕亲母不肯轻易罢休呢。”
顾氏脸上一笑道:“老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呢,宝哥儿那些话虽有理,也不该由他个做女婿的说,这我也知道。只是月娘这个小蹄子蛮横刁钻刁蛮,宝哥儿那样得意一个人也叫她逼去门了,不趁这会子将她的气焰打下去,日后我宝哥儿还能立足吗?”夏妈妈见顾氏笑得得意,虽一头雾水,还是陪着笑了几声:“太太说得是。可老奴愚钝,是少奶奶回去,我们不接她,就将她撩在娘家吗?”
顾氏拍了拍夏妈妈的手道:“她家三丫头选秀呢。虽说选秀不看门第出身,要紧的是容貌,可这性情也是要紧的。月娘那样刁蛮,由女及母,由母及女,她玉娘的性情自然也要受人怀疑。她谢家一心要攀龙附凤,自然不敢将月娘留在家里,叫玉娘受月娘影响,坏了前程,你只管等着瞧,不出三日,她马氏必然亲身将月娘送回来。”
果然就如顾氏所料,月娘哭着出了房门,到了门上要套车回家,偏管车马的婆子只推说没得老爷太太吩咐,不敢动车。月娘无法,只得使画扇出去雇了辆车,主仆三个这才回了谢家。
起先马氏听着月娘哭诉齐瑱是如何说的,顾氏又是如何发作月娘的,直气个仰倒,立时命人去寻谢逢春进来,叫月娘把事再同谢逢春说了回,要谢逢春找齐伯年说话,自己则要套车去寻顾氏的不是。
可谢逢春沉吟了片刻,又问送月娘回来的齐家下人在哪处,待听得月娘说是雇车回来时,脸上就不太好看了,又想了想,就道:“他们便是无理,这会子也不是讲理的时候。你是他齐家的媳妇,你回家有没有同你丈夫,你婆婆说过?自己就这样雇了车回来,一路哭哭啼啼的,成什么话!你妹妹如今才过了复选,还要州选呢!要叫人知道她有你这样无状的姐姐,将她看轻,我们一家子的辛苦岂不是都白费了。”
月娘听着谢逢春的话,一颗心似沉入冰水一般,连哭也忘记了,张大了眼愣愣瞧着谢逢春。又听谢逢春道:“一会子叫你娘送你回去,只说你得了我病了的信儿才急的,叫你婆婆容了你这回。你婆婆自知理亏,自然不会同你计较,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月娘脸上雪白,颤声道:“爹爹要去这样回去?我这样回去了,他母子哪里还能把我放在眼中。”谢逢春背着手在马氏月娘跟前踱了几步,道:“你急什么。你妹妹那样出色,我料着州选也是不大要紧的。若你妹妹能得了宠,做了娘娘,你还怕你婆婆不来奉承你吗?到时你什么气都能出尽了。”
月娘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指着谢逢春道:“若是她州选叫刷了呢?要是她终选不过呢?要是她一辈子在宫里当个宫娥呢?她除了一张脸,只会在人前哭了叫人替她出头,你就那么肯定她能搏出头?她要死了呢?齐瑱说得一些儿没错,你们就是卖女求荣!”话音未落,就觉得耳畔生风,还没等月娘反应过来,脸上依然着了一掌,却是谢逢春动了手。
马氏一看月娘说那些话,知道不好,过来要拦,已然来不及,只看得谢逢春重重一个耳光将月娘抽倒在地。马氏虽也觉得月娘说得过分了,哪有当女儿的骂自己父母“卖女求荣的”,到底心痛女儿,连忙过去拦着谢逢春,又扭头向月娘道:“快同你爹爹陪也不是,说你错了。快呀。”
月娘跌坐在地上,脸上火拉辣得疼,眼泪扑簌簌地落个不停,只是不出声。
谢逢春看月娘不出声,还要再骂,只见门帘子一动,进来个女孩子,乌漆漆的发,白生生的脸,水泠泠的眼,身量儿婀娜纤秀,正是玉娘。玉娘走到月娘身边,蹲下身去探手扶她,叫月娘一把扫开:“我不用你假好心。”
谢逢春自将玉娘接回来,因要笼络她,所以在玉娘面前一管儿装个慈父,这回叫玉娘撞破自己对着月娘动手,老脸也不由得红了,又见月娘推开玉娘,忙道:“好孩子,你姐姐太任性,我才教训她的。你瞧瞧,你好意扶她她都不理,可见是太任性了。”
玉娘充耳不闻一般,手上用了些力气,又在月娘手上扶了把道:“姐姐,你就是恼我,也先起来,地上凉呢。”她说话一贯轻言缓语的,这时听在月娘耳中,格外温柔,心中更觉得委屈,眼泪倒是掉得更急了些,顺着玉娘的搀扶,站了起来。
马氏看着月娘起来,忙过去在玉娘手上接了人,又哄道:“你爹爹也是叫你气急了,哪有你这样说自家爹娘的,也怨不得你爹爹生气,你往从前想想,你爹爹可打过你没有?”
谢逢春叹了口气,向玉娘道:“你不在房里歇着,这会子跑过来做什么?”玉娘垂眼道:“女儿方才在园子里散心,撞着洪妈妈。洪妈妈说二哥哥听着二姐姐哭着回来,就出去寻二姐夫。洪妈妈看着二哥哥脸色不好,去请大哥哥了,请托女儿过来同爹爹娘说一声。”说着秋水眼在月娘身上转了转。
作者有话要说: 牀就是床
晋江和谐床字。
☆、第25章 为难
谢逢春向玉娘叹道:“糊涂孩子!洪氏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下人!你是什么身份?我们家三姑娘,是主子,哪有下人支使你的道理!你这样柔糯,日后可是要吃亏的。快都给我改了才好。” 他虽说着责怪的话,却是语气和缓,满满一副疼爱女儿的父亲模样,听在月娘耳中,更如针刺一般。
玉娘道:“事涉二哥哥,又管什么下人不下人呢,还请爹爹去瞧瞧才好呢。爹爹也知道二哥哥的性子,最是疼惜姊妹,孝顺父母的,有爹爹在,二哥哥也就好了。”
谢逢春听玉娘的话,再想她方才对月娘瞧了好几眼,知道谢逢春怕是为着月娘的事才同齐瑱闹起来,只觉头疼,连着看马氏也有些不入眼了,指着马氏道:“都是你平日宠得她!一有不如意就往家跑!你快些套车将人送回去!”说了竟是抬脚就走,走到门边,又站住了,“要是二郎同二女婿闹出事来,看我饶得过你们哪个!玉娘,你过来,呆这里做什么,回去好好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