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老内监也不和宋瑾瑜多客气,妙语连珠的说了许多吉祥话,乐呵呵的亲自捧着如意走了。
  等书房就剩下兄弟两人,宋瑾瑜对难得在傻乐的宋佩瑜道,你心中可有想法?
  宋佩瑜毫不吝啬的扬起嘴角,我有从三品的官身了,陛下真大方。
  宋瑾瑜放下没来得及喝的茶盏,气得笑出声来,我是问你,对殿下有八个同学,只有你是伴读还捞到了勋官,有什么想法?
  宋佩瑜嘴角的笑容凝滞住,语气忽然转急,什么叫只有我是伴读?
  第25章
  宋瑾瑜大发慈悲的给他的蠢弟弟解释,就是说你还没上学,已经将同学都得罪光了。
  宋佩瑜恍然醒悟,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宋瑾瑜说永和帝想让他做三皇子的伴读,后来山羊胡来和他说已经定下的那些人时,用词就从伴读变成了陪三皇子读书。
  怪不得昨日三皇子回宫前,还特意问他是不是要做伴读。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偏生宋佩瑜还不能在这件事上怪三皇子,毕竟人家是满足了他的要求,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
  想通后,宋佩瑜支起手臂撑着头沉思片刻,转头望向宋瑾瑜,貌似不亏?
  宋佩瑜早就将即将陪三皇子读书那些人的身份牢记于心。
  吕氏家主的幼子吕纪和,元后三弟建宁将军的幼子骆勇,穆氏家主的幼子穆和,建远将军的独子魏致远,新晋世家盛氏的嫡长子盛泰然,父亲为保护永和帝战死自小被接到永和帝身边的平彰,最后是阴差阳错成为永和帝手中质子的燕国世家小公子柏杨。
  宋佩瑜敢肯定,老内监刚从宋府离开,这些人中大多数都会立刻收到消息,已经确定的学堂突然出现一名插班生。
  以这些人的背景,他曾经也在学堂候选人名单上的事肯定不是秘密。
  包括在熙华长公主的宴席上,他和三皇子同时消失后又同时出现,然后他就有幸在三皇子的桌子边加席的事,恐怕昨日就传遍咸阳。
  无论他是不是三皇子唯一的伴读,这些天之骄子都会将他当成善于钻营的小人,下意识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
  既然如此,宋佩瑜表示,从三品的勋官简直太香了。
  宋瑾瑜见宋佩瑜能自己想通,便不再多说,趁着传旨的人还没来,与宋佩瑜讲了些永和帝为小学堂请的老师们的事情。
  家里突然多了个从三品官,哪怕是在宋氏这样的世家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从接旨,到接旨后的设宴,都有老祖宗留下的一套规矩在。
  因着宋佩瑜明日就要进宫,叶氏和宋老夫人商量后,特意通知在咸阳的宋氏旁支不必前来,等宋佩瑜有闲,会在宋府另外设宴。
  没有实权的勋官又怎么样?勋官更能证明永和帝对宋氏格外看重。
  宋佩瑜收礼收到手软,无论其他同学家中到底是何看法,此时都要将表面功夫做足,不然就是想和宋氏撕破脸。
  宋佩瑜为官多年的哥哥们更是毫不吝啬,他们至今还没分家为的就是同气连枝,能让整个家族保持最大的话语权。
  如今最小的弟弟眼见着仕途光明,马上就要能顶立门户,他们心中哪有不得意的道理。
  最后还是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提醒他们,宋佩瑜明日一早就要进宫,宋佩瑜才得以从兄长们的魔爪中逃离。
  主角已经走了,其他景字辈的孩子们也如流水般的散去,个别年纪格外小的已经闭着眼睛直打瞌睡。
  宋瑾瑜叫住准备送宋佩瑜回天虎居的宋景明和宋景珏,狸奴那边有奴才操心,不用你们管,回来给叔叔们倒酒。
  须臾的功夫,桌上的果酒就全变成了烈酒。
  宋景明和宋景珏依言给每位长辈倒上酒,排排坐在原本的椅子上。
  从他们确定要年后入朝后,主桌上才有了他们的位置。
  宋二摆弄着玉石做成的筷子,笑眯眯的开口道,今日三皇子要上朝的消息传出来,李郎中去问尚书要按照什么规制给三皇子准备朝服,尚书也拿不定主意,特意托我朝大哥打听陛下是什么意思。
  宋五没等宋瑾瑜开口,就毫不客气的嘲讽道,礼部的事还能问到大哥头上,要他这个礼部尚书有何用?还不如将位置让给二哥,起码回家问大哥不用求人。
  宋瑾瑜哂笑,手指隔空点了下宋五。
  谁不知道礼部尚书是个草包,遇事只会问下属怎么解决。
  他们兄弟若是在自家席间都不能说真话,还不如直接收拾东西滚出咸阳。
  礼部右侍郎的人选陛下已有决断。宋瑾瑜没急着回答宋二的问题,反而说起其他。
  是谁?性子急些的宋五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
  相比三皇子上朝穿什么,他更关心二哥能不能牢牢的将礼部握在手中。
  宋二早就和宋瑾瑜数次探讨过这个问题,心中早有猜测,此时并不着急,转头对正全神贯注听席间闲话的宋景明和宋景珏道,你们觉得是谁?
  宋景珏连连摇头,您不如问我几拳能打倒个羽林长史。
  桌上的人顿时哄堂大笑,唯有宋二脸沉了下来,咬牙道,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棒槌。
  宋景明沉吟了会,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道,我猜是吕、成、林、谢,中的某人。
  始终没说话的宋四面露失望,我还以为陛下有意将礼部交给二哥才会有那么不靠谱的尚书在,原来是想要让宋氏制衡吕成林谢。
  吕成林谢都是在幽州扎根至少百年的世家,他们以吕氏为首,同进同退,不知道熬没了多少曾经主宰幽州的人。
  宋瑾瑜抬手让正抱怨的人都先静静,对还等着他答案的宋二道,谢非新官上任,你总要给他表现的机会,这轮不妨先让给他。要是他自作聪明惹怒了陛下,自然再没脸与你相争。就是他将事情办的漂亮,也只是完成了分内之事。
  最好他有本事让殿下不满意宋瑾瑜抬起酒杯,意有所指的道,狸奴才好为殿下分忧。
  宋二举杯迎上,一饮而尽。
  翌日一早,宋佩瑜艰难的在玲珑的呼唤中爬起来。满脸没睡醒的呆滞在原地由着丫鬟们伺候他洗脸穿衣。
  等到他全部收拾妥当,天边的太阳刚刚露出个金边。
  迎着清晨特有的寒风,宋佩瑜下意识的将下巴缩进雪白的毛领里,突然意识到,从今往后,睡到自然醒已经是过去式,闻鸡起舞才是他的未来。
  莫名的悲伤一直持续到进入东宫。
  宋佩瑜作为最早到学堂的人,理所应当的可以先选择座位,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最后一排。
  接下来进入学堂的小公子们一个比一个眼高于顶,对宋佩瑜的态度就如同他事先预料的那般带着审视和微妙的敌意。
  唯有出身燕国世家的柏杨,对谁都不太亲近,整个人都透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
  众人默契的将学堂最前方的三张桌子空了出来。
  踩着卯时的最后一刻,两个衣着华贵的女孩手拉手的从门外进来。
  宋佩瑜随着大家一同起身,弯腰长揖,口称大公主、惠阳县主。
  两个女孩矜持的点头,无声回礼后,分别在最前方空出的桌椅左右落座。
  见过如驸马那般灵秀非常,甚至超脱年纪和性别的美貌后,宋佩瑜再见惠阳县主,虽然还是貌美,却称不上惊艳。
  反倒是大公主只比永和帝和肃王柔和些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竟然格外舒服,小小年纪身上已经能看到与熙华长公主相似的端庄雍容。
  上课的小钟敲响,头发花白的老翁笑眯眯的从门外走进来,目光在学生们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两个空位上。
  笑容逐渐凝固,然后彻底消失。
  三皇子还没来。
  半晌后,老翁颤抖着嘴唇给自己找台阶,殿下可是有急事离开了?
  坐在椅子上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当自己是块木头。
  老翁脸皮颤抖了下,露出不堪受辱的神色,勃然大怒,可是各位公子觉得老朽不配教导你们?以至于连答话都不屑。
  坐在第二排正中央的吕纪和站起来,松散的行了个礼,噙着笑意道,老师您有所不知,我们只是奉陛下的旨意陪殿下读书罢了,殿下之事我们又怎么知晓,毕竟在座只有宋少尹才是陛下钦点的伴读。
  感受到身上落下的各色目光,宋佩瑜面不改色的起身,学生这就去殿下的住处,看看殿下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老翁又何尝不明白他一个非出身世家的所谓名仕,拿这些身份尊贵的学生们半点办法都没有。
  即便恼怒异常,也只能冷淡的点头,撂下句,等殿下来了再去找我。甩袖离去。
  等到老翁的脚步声消失,宋佩瑜才抬起头来,正对上双毫不掩饰嘲笑的眼睛。
  哪怕满脸倨傲,也无法掩盖吕纪和浑然天生的风仪和好相貌。
  连宋景明在相同年纪的时候,也没有吕纪和身上这股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劲头。
  吕纪和靠在身后的桌子上,语调仿佛弦上作乐,内容却不中听,劳烦宋少尹脚步麻利些,免得老师误会殿下无心上课,要是怒急攻心直接病倒了可怎么办。
  宋佩瑜假装没听懂吕纪和言语间将他当成了传话的奴才,径直转身离开。
  学堂本就是在东宫内,却和三皇子的住处是个对角。
  守门的侍卫这次没难为宋佩瑜,直接将他放了进去。
  第26章
  领路的小厮见宋佩瑜脚步顿住,主动解释道,殿下心情不好,安公公为了让殿下开怀,特意从教坊司领了几个嗓子好的给殿下解闷。
  嗓子是挺不错,光天化日,宋佩瑜还以为东宫闹鬼了。
  宋佩瑜闭了下眼睛,心中不停默念这是永和帝的独子,才忍住转身就走的想法,满脸关切的问,殿下怎么会心情不好?请你给我透露些,免得我等会见了殿下说出让殿下心情更糟糕的话。
  原本这话是不应该让东宫之外的人知晓,但您是殿下的伴读,与我们是自家人,便也碍不到什么。小厮凑近宋佩瑜的耳畔,轻声道,昨日殿下又做噩梦,整宿都没再睡,正困顿着。
  宋佩瑜微皱的眉目舒展开,无论能不能站得住脚,起码三皇子还有个理由。
  若是毫无缘由的心情不好就要旷课在家听曲儿,他这个伴读也不必再做了,还不如回去搜罗美女送给永和帝和肃王。
  走到暖阁门口,扑鼻而来的酒味熏得宋佩瑜寸步难行。
  宋佩瑜又后悔了,开始思考他回去窜弄大哥劝永和帝早日给三皇子娶妻,多久能见到健康的小皇孙。
  无论是何想法,来都来了,宋佩瑜总不好连三皇子的面都不见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进门,险些被里面的活色生香晃花了眼。
  两个歌姬穿戴整齐,站在中央载歌载舞。
  三皇子身上挂着松松垮垮的黑色寝袍,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裸露在外的胸膛不再是往日的冷白,反而透着淡淡的殷红,连带着三皇子脸上都像是点上了腮红。
  宋佩瑜连忙低下头,脑子空白的一瞬,才想起来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做什么。
  往日里他总是觉得三皇子多亏了是永和帝的儿子,此时此刻,宋佩瑜却觉得,即使是永和帝的儿子,好像也没什么用
  这世上总不缺脑子不好,或者好好的日子过不下去只想找刺激的变态。
  等宋佩瑜整理好心情,再次抬起头,正对上重奕泛着水雾的双眸。重奕好像才认出来突然出现的人是他的新伴读,招手道,宋佩瑜,来给孤倒酒。
  宋佩瑜垂下眼皮,在歌姬哀婉凄绝仿佛哭诉的曲子里走近重奕,先给重奕倒了杯酒,才说起来意,殿下可还记得今天是学堂开课的日子?
  恰巧歌姬唱了个哀绝之音,宋佩瑜自己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索性弯腰去贴重奕的耳朵,没料到重奕突然转头。
  这个距离,宋佩瑜甚至能感受到脸上吹来的酒风。
  四目相对,重奕眼中哪有半分醉意,清清楚楚的倒影着宋佩瑜的脸。
  宋佩瑜主动退开,在跪与不跪之间纠结。
  父皇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开课。重奕挑起眉梢,又靠回软塌上,现在去可还来得及?
  等到重奕洗去身上的酒气恐怕都要下午了,只负责上午课程的老翁非得气死不可,宋佩瑜劝道,殿下身体不适,不如派人给授课老师赔罪,道明情况。想来老师也能体谅殿下。
  重奕听了不用去上课,绷紧的嘴角才松缓下来,拉响手边的铃铛,对进门的老太监道,派人按宋少尹的交代去学堂赔罪。
  老太监和宋佩瑜都没有重奕的好耳力,只能去暖阁外商量。
  不仅今日授课的老师要赔罪,干等在课堂的陪读们也不能没个说法。
  老太监直接让人将库房的账册拿来,对宋佩瑜道,劳烦少尹为殿下操心,老奴原本只是个行宫的老东西,也没见过这些世面,具体拿什么赔罪,还要请少尹帮忙掂量着。
  宋佩瑜懒得再和老太监耍嘴皮子,主要是账册做的十分清楚,上面每样拿出去都是了不得的好东西,宋佩瑜只要注意别犯了人家的忌讳,回头让人说三皇子目中无人就可。
  圈了些东西后,宋佩瑜特意交代,穆和今日也没来学堂,请公公别忘了差人将东西送去穆府。
  安公公脸上的表情古怪了下,却没让宋佩瑜注意到,所有宋佩瑜的决定他都没有二话的应了。
  将册子交回到安公公手上,宋佩瑜正要回暖阁,又叫住安公公,我见吕家公子今日也有些不同寻常,公公方便的话让小厨房给吕纪和熬煮一碗去火的汤药顺便带去。
  安公公笑眯眯的点头,有什么不方便?偌大的东宫除了殿下和少尹,就是学堂里的主子们要紧,老奴这就叫人去熬碗浓浓的药,保证吕公子药到病除。
  回到暖阁,宋佩瑜才发现唱曲的歌姬换了人。
  怪不得声音都比之前清亮了不少。
  重奕仍旧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半点都不像被歌姬取悦到。
  宋佩瑜在重奕身边的新出现的软塌上坐下,沉默的看着重奕酗酒。
  良久后,重奕赤脚踢翻摆在一起的十多个空坛,又去摇身侧的金铃,再拿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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