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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6)

  也是因为厌食。
  怀童为了直播,经常昼夜颠倒,作息乱得不行。除了必要的看病,牧东还要监督怀童的三餐。直播里他没办法出镜,只能让怀童一点一点学着自己做。
  可最让牧东难过的不是这些,最让他心寒的是怀童的那对狗屁父母。
  无论是怀童的养父母还是亲生父母。
  怀童为了赚钱,疯狂做直播、接pk单子时,养父母对他不闻不问,甚至是恶言相向。
  那所谓的亲生父母也只会用一层薄薄的血缘关系捆绑怀童。
  让亲生儿子去为另一位抱错的儿子做事。一味地对怀童索取,再将索取的物品转交给另一个儿子唐白。真是脑瘫能想得出来的主意,畜生能做出来的事情。
  是他们让怀童没有人爱,也没办法爱人。
  刺猬靠近人会伤害人,所以这只刺猬干脆蜷缩起来,躲在角落里,拒绝接触人群。
  不去接触,就不会被伤害,也不会伤害人。
  难道怀童不会难过?怀童没有情绪?
  怎么可能不难过?是个人,有情绪有感情,就会难过,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怀童从不让他看见。
  但这不代表牧东不知道,他只是假装不知道。无论唐白,还是裴青学,还是那天陪怀童去看的《练习生101》决赛。
  关于怀童隐瞒的一切,他通通都知道,他只是刻意在怀童装作面前不清楚。
  怀童想让他知道,他自然会了解,不想让他知道,他也不会刻意去打听,知道了也会装作不清楚。
  现在他不想不介意了,也不想装作不明不白的模样。
  这些人有什么脸?有什么脸找上门说抱歉求原谅?又凭什么想用几句简单的我后悔了、对不起,还有几滴伤心难过的眼泪就想抵消怀童曾经的痛苦?
  如果怀童一年前遇到的不是他呢?是别有用心的坏人,怀童是不是会遭遇更加糟糕的事情?
  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孤独地死在某个地方,以无名尸体的身份离开世间?
  连他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那几个混蛋会不懂?也许是懂了,却不愿意去管,甚至巴不得这种情况的发生。就算得知怀童的噩耗,他们也只会流几滴鳄鱼的眼泪,哭着说几句迟来的抱歉。
  说白了,他们就是高高在上自私自利随意夺取人生死权利的垃圾。
  是你们吧?
  青筋暴起,牧东压制暴怒的情绪,舌尖抵了抵上颚。他摘下戒指、项链,确认身上没有任何尖锐物品后,猝不及防地朝裴青学挥出拳头。
  裴青学被他挥出的拳头打倒在地。
  两人扭打成一团,多数是牧东单方面的殴打,裴青学只呜咽着抵挡几下。
  牧东从小混,打过架,知道打身体的哪个部位最疼,也知道怎么打能不留下痕迹。
  他专门挑着最疼的地方打。
  怀童拉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这两人分开,又不想闹大,只能用蛮力把其中一个人制住。
  我说,别打了,听见没有?
  怀童把倒地的裴青学拉起身,盯着打红了眼的牧东一字一句地说。
  牧东胸膛不停起伏,毫不畏惧回视怀童的目光。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抬手粗鲁地擦拭嘴角的血迹。
  脾气还是这么冲。
  怀童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分敷衍的,象征性地把裴青学身上的灰尘拍拍拍掉,嘱咐:记得涂药酒,别留疤了。
  裴青学原本呆滞的表情因为他这句话有了点光亮。
  但怀童下一句话就不客气地泼他冷水。
  别想着找他算账,除非你还想被我揍一次。还有,回去记得好好说谎。
  裴青学垂下头,白金色的狗毛脏乱,有些甚至打结揪成一团一团,脸蛋脏兮兮,衣服也乱糟糟的。
  像是在外面打了架受伤,却没人疼没人爱,没办法回家的流浪狗。
  他红着眼。哑声道歉:怀童对不起。
  嗯。怀童依旧没什么反应,在裴青学灰暗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裴青学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走出休息室,最后躲在灰暗的角落里,憋着哭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怀童真的不要他了。
  休息室。
  怀童弯身,替牧东找休息室备用药箱。
  两分钟过去,牧东倏尔出声:你护着他。
  话里话外酸气冲天。
  怀童打开药箱,没回头,留疤,被粉丝看见不好解释。被知道了,他的粉丝容易找你麻烦。
  况且这里有摄像头,你急什么?
  牧东看向不知何时被暴力拆卸的摄像头,红着耳朵用食指挠了挠脸。
  我当时没想太多。就是单纯想揍这个人。
  怀童摩挲药酒,低垂眉眼,我也想揍他,这次谢谢你。
  牧东碰了碰擦伤的骨节,轻轻嘶一声,抱怨怀童的无情:就这次?
  翻找药箱的声音停了,良久,怀童的声音才传来,里边包含的情绪听得人难过。
  很多次,谢谢你。
  牧东不是第一次听怀童说谢谢,但是每次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想要怀童谢谢他,又不想听怀童说谢谢。
  他有些扭捏地回复:也不用完全谢谢,我就随口说说。
  怀童没理他,把找好的药酒、棉签和创可贴挑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推过去,对牧东说:自己处理。
  牧东:还真是道个谢就完了,真无情。
  他说完,怀童更加无情地往外走。
  牧东挥着受伤的手大喊:喂!少爷你去哪!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怀童逆着光,淡声:不过瘾,再揍他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修+2)
  第48章
  以怀童对裴青学的了解,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龟缩在角落里,泪糊了满脸的金毛。
  这里太阳常年晒不到,很暗也很潮湿,走进去潮气和寒气扑面,浸入骨髓的阴冷。
  一路上是潮湿的枯枝烂木,怀童没有刻意掩饰声音,脚步踩碎枝桠的声音便分外明显。
  裴青学知道是他,不敢抬头,慌张地把脸埋在膝盖里,闷闷的止住眼泪。
  他有预感,怀童是来找他断交的。他不想听,他不要听。
  脚步声停了,怀童站在裴青学面前。
  他原本是想这期节目结束了,再和裴青学说清楚。但现在看来,有些事情拖太久了反而对两个人都不好。
  怀童真的不要他了。
  泪腺发达的金毛止泪失败,干脆在怀童面前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没有一点偶像包袱。
  幸亏他选的地方够偏僻安静,即使哭得大声,也只有面前的怀童能听到。
  怀童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休息时间结束,足够他和裴青学说清楚了。
  如果十五分钟里裴青学依旧哭哭啼啼个没完,他不介意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哭了三分钟,裴青学的哭声终于停了,他抽抽噎噎地抱着膝盖,不敢看怀童。
  怀童手插兜,矮身,和他面对面,问:哭完了?
  裴青学嗫嚅:嗯。
  抬头,看我。怀童拍拍他的头,轻描淡写地说。
  一阵穿堂风吹过,裴青学脸上的泪痕发凉,心里也破了个大洞,哗啦啦灌风。他慢慢地抬头,对上怀童的视线。
  狗狗眼又开始溢出眼泪,他吸吸鼻子憋回去,紧紧抿唇,可这样根本止不住眼泪,他又慌里慌张低头。
  他低着头,白金色的狗毛沾满了汗、泪和灰尘,脏兮兮地黏在一起,白皙的脖颈有一道刺眼的红痕,应该是方才和牧东打架时受的伤。
  怀童知道什么办法最能对付他,也不恼,直接撂下一句话:再哭,我就走了。
  裴青学吓得打嗝,眼泪瞬间止住,手指哆嗦地去扯怀童的衣袖,还不敢用力,只敢虚虚地拉着。
  他哭得实在是狼狈,原本白皙的脸被闷红,眼睛也是红的,布满血丝。
  他嘴唇嗫嚅,嗓子哑得不像话:怀童,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怀童摇头,面色平静地和裴青学平视。他摩挲胸前的十字架,裴青学,我了解你。一年前的事,我也知道说出那些话不是你的本意。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难以原谅。
  记忆宛如火车呼啸而过,怀童已经无法分辨以往发生的,究竟那些是真,那些又是祂强行塞给他的假回忆。
  我曾经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但你好像从没有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裴青学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和你一起住。我想,你没有怀家,你还有我,我可以作为你的家人,朋友。那些话,我不是想这么说。我我以为你会答应,可是你拒绝了,我那时候很生气,我以为你要路知雪一起走。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怀童,你不要我了。
  泪水模糊视线,裴青学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怀童的表情。
  失败了。
  他太没用,他是废物。
  裴青学呜咽着把自己埋进膝盖里,仿佛溺水之人,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
  他不抬头,又怕怀童走,留了一只手虚虚圈着怀童的衣角。
  怀童看一眼他的手指,灰白的,惨败得如同主人的心情。他继续说:
  离开以后,我想过很多。我想,之前是不是不应该对你这么好,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也许,我应该多说你几遍,让你改掉这些臭毛病。
  但,唐白说的话管用,我说的没用。
  不不是,裴青学拼命摇头,像是被人扼住脖颈,无法顺利地说完完整的一句话:我
  怀童撩起眼皮看他,表情冰冷:是什么?
  裴青学慌了,仰起苍白的脸看怀童。
  不是听他,我听你的。他扑上去,直接抱住怀童,哽咽地说:我只听你的,一直听你的。
  改脾气,进娱乐圈,都是为了你。
  他哀求:我想让你看到,我已经在变好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和意料中一模一样的解释,怀童毫不意外。
  他太了解裴青学了。他们一起从小长大,他连裴青学心情好的时候会穿什么衣服他都能知道,更别说这点解释。
  等了一年的解释终于到来,怀童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心情。
  原谅?释怀?开心?
  都没有。
  很多的是平静。
  还有悲哀。
  他和裴青学,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或许他们的关系早就有了间隙,像是达摩克里斯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怀童拨掉他的手,站起身:可是裴青学,你的人生不应该只为我,也不应该只有我。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幼稚。
  裴青学迷茫,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没有怀童,他能做什么?不为怀童,他又能成为什么?
  裴青学眼泪无意识落下,像断线的珠子,意识到后,怕怀童嫌弃他哭,他又慌乱地用碰了灰尘的手不停去擦,擦得整张脸脏兮兮。
  不能怀童,我做不到
  我会长大,会好好说话,你别不要我。
  裴屿让我给你机会。怀童说: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所以我来了。
  机会?
  裴青学连哭都忘记了,张着嘴巴,努力地仰着头去看怀童。
  来给你这个机会。
  想知道怎么才能和好吗?
  怀童缓缓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和我打一架,赢了,我就原谅你。
  墙角处,有一个影子动了动。
  但两人都没有发现。
  和怀童打架?他做不到!裴青学支着手起身,跌跌撞撞朝怀童走过去,呜咽:不可以,我做不到,怀童
  怀童把手套摘下,捏了捏手指,抬起淡漠的眼,看他: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裴青学脚步停住,他狼狈地捂着腹部,那是方才被牧东狠狠攻击的部位。
  好他妥协,声音苦涩,我答应你。
  怀童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冲上去。
  初中的时候,他们一起学过跆拳道、散打,也经常切磋。
  每次切磋,常常是怀童赢。
  他比不过怀童,也不想伤到怀童。
  怀童的攻击快狠准,拳风阵阵,毫不留情。
  但裴青学咬紧牙关,坚决不愿意还手。
  怀童把他狠狠往墙上掼,压制住他的手脚,冷声:裴青学,你到现在还想让着我吗?是不是觉得我很脆弱?
  不,我一点都不脆弱,怀童狠狠地攻击他的腹部,牙关颤抖不已,眼睛已经红了:为什么不打?你打啊!!!!
  裴青学被他眼里的疯狂和愤怒感染,怔了怔,也开始还手。
  两人真正缠斗在一起,空气被挤压得变形,拳拳到肉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裴青学还手后,怀童才真正感受到迟来的愤怒和难过。
  仿佛是骤然爆发的火山,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他把鼻青脸肿的裴青学压在地上,气喘吁吁:我赢了。
  话音刚落,原本晴朗的天转阴,乌云遮住太阳,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裴青学手遮住眼睛,又哭又笑,是,你赢了。
  真的不要他了。
  长达十五年的友谊,彻底画上句号。
  是他没用。
  对不起。
  裴青学脸上混着雨水,泪水,痛苦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怀童喘了两口气,心里的郁结终于全部消失。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解脱似的,对裴青学说:赢了,原谅。
  他的话在淅沥的大雨里,清晰地传达。
  裴青学不可置信,眼泪滚落,看向怀童。
  怀童把先前掉在地上的手套捡起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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