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下官无悔
“圣人有言，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下官修身养性实在是差！根据鲁南平叛总督府记载，整个山东一地，因反贼破城而亡人数在上十万之多，这其中更多人流离失所，饿死途中！更有妻女被反贼折磨致死，百姓绝望自杀，老人为了后辈能够活下去，以天地为棺，寻一处自生自灭！”
“反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人痛绝，百姓恨不得生食其血肉！下官带领万余兵马，直接围困反贼五虎将周丰以及他带领的近六千反贼，将其悉数击杀，只跑了周丰及一些护卫百人不到！周丰逃至曹州府之后，下官率军追击，一举拿下曹州府，再次击杀反贼数千！”
赵宣眼中全是逼视，甚至带了一丝猩红，这是手中不知道多少人命填出来的戾气！
只有杀伐果决之大将，才能够养出这般戾气，而对于这戾气，一旦用的好了，便是绝世大将，而如果控制不住，则迷失心智，沦落为杀人工具。
几名武将看的暗暗心惊，好似置身在了那杀伐果决的山东前线，自己化身成为了赵宣这般偏偏少年，指挥若定，指点江山！
再看赵宣，丝毫不见停顿，继续慷慨激昂：
“剩余反贼丢盔卸甲，而曹州府也重新落入我大明手中，流离百姓十数万悉数回归家园！曹州府反贼余孽逃窜至青州府，与青州府盘踞反贼汇合，下官又率兵前往，采用铁血手段，一举击杀反贼晋万人，整个青州府血腥之气三天不减，反贼大溃败至徐州，再不敢进山东一步！如果这就是蔡大人所说的草菅人命，那此罪，下官认了！下官杀上万反贼，无悔！”
赵宣再次叩地！
所有人只感觉一股热血猛的直冲脑门！
都说文人惯于修身养性，很少有激动的时候，但此时，很多人激动了，攥起了拳头，和之前的那些武将一般，全部置身在了那热血的战场！
赵宣所说的话，赵宣的悲壮以及委屈，全部冲进了他们的心里，夹裹着他们化身战场上的那个孤独又威武的身影，对面，是千军万马，背后，则是举着刀子的朝廷重臣。
这令他们心中的委屈无限放大，直到化身怒火！
“蔡甫！你好大的胆子！污蔑朝廷功臣，恶意编制罪名，欺君罔上，你可知罪！？”
有人冲了出来，指着蔡甫的鼻子大喊。
这令很多人心中猛的就是一动，这冲出来的，并不是李东阳这边的人马，而是之前一个中立的大理寺吏员！
这是不是就代表了，一向中立的大理寺，选择了站队？
而且对于赵宣，刚才是武将出来支持，但现在，是文官出来支持...
这是不是又代表了，已经开始有文官，接受赵宣的身份，欲要将他纳入这个圈子？
已经被打的灰头土脸的蔡甫面对质问，整个脸都憋青了：“我没有...”
他声音也充满了委屈，也充满了悲壮，不过他的这三个字停在别人的耳中，神色看在别人的眼中，直接将他与此时跪在地上的赵宣相比。
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蔡甫口才够好的，毕竟是都察院御史。
但他可没有那些功绩来支撑他来一出“悲壮的戏码”，只能憋出来一句委屈无比的“我没有...”
很多人看向蔡甫的眼神已经充满了陌生。
这个人完了，后续李东阳这边肯定会追究他，到时候至于是押入大牢还是发配边疆，估计只在被人一念之间了。
蔡甫的突然萎缩令方才一直磨刀霍霍的那几个人瞬间就没了脾气。
再看赵宣，丝毫不为这丁点的小胜窃喜，反而直接再次跪地。
还有！？
所有人惊诡，你差不多得了吧？难道还想把战火烧到庄陶身上！？
而李东阳也是微微一愣，刚刚涌现出来对于赵宣的好感，也瞬间淡了很多。
能力出众是不错，但不知进退，一味蛮干就有些不妥了，这种人搭一把手保住也行，但也是不堪大用...
但还没等李东阳想好怎么搭把手把赵宣保住，赵宣的话已经传进了他的耳朵，令他瞬间便收起了刚才的想法！
而他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欣慰和满意！
“罪臣赵宣，在此，替落鹰县十万百姓，替总督府五万将士，替山东数百万百姓，替大明，叩谢李阁老落鹰县治之策！”
所有人震惊无比的看着赵宣。
就像很多人完全想不到，赵宣竟然从这个角度，在这个时间点，甚至是在这帮人的面前，来了一出“认罪”戏码，也想不到，赵宣在认罪之后，还从“罪人”的角度，来代替山东的那些兵将、百姓叩谢李东阳！
这是赵宣将积攒在身上的“悲壮”战衣，披在了李东阳的身上，从而使李东阳一跃也成为了备受委屈，但却敢于施仁智仁治的铁腕阁老！
这是在变相的捧李东阳，提升他的颜面，让所有人忽略掉他之前被攻击之后的那丝恼怒！
在这之前，虽然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但面对庄陶示意的底层攻击，李东阳如果想要招架，无疑会狼狈不堪，毕竟庄陶还没出手呢。
即使你李东阳用权势把那几个跳梁小丑给压下去又怎么样？还不是丢了面子？
但此时，这个姓赵的蹦出来，不仅直接认领了“所有的罪责”，还一副大义凛然受害者的样子，又好似被逼成了什么样子一样，拜谢李东阳的“县治”决策。
偏偏，所有人还都说不出他的不是来！
太精明了！
也太高明了！
别说蔡甫，估计就是换一个更高级别的官吏，也完全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于此时的蔡甫自身都充满了恐惧，自己的攻击失效，等来的，绝对是对方的大招，而对面的这个小年轻，无疑已经释放了一波，他蔡甫不仅没了还手之力，还被压在地上狠狠的打，后面呢？
后面李阁老会出什么样的大招！？
见赵宣一跪及地，面上带着深深的自责，所有人包括李东阳都感受到了赵宣的不易以及委屈。
心中满是愤慨，将赵宣的角色成功的带入了自己的身上，看向蔡甫的眼神再次开始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