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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冲喜小娘子 第54节

  苏令德莞尔,朝护卫颔首道:“不碍事的。”她从发髻上解下一支花簪,递给了阿雅尔:“我也喜欢你呀。”
  女眷们眼前一亮。苏令德的举动打破了她们的戒备,年纪小的欢呼一声,一窝蜂把绢花交给苏令德。苏令德不仅来者不拒,还乐呵呵地让白芷替她簪上。没一会儿,她发髻上的金钗银饰就都送了出去,换上了满头的绢花。
  樠溪族长在一旁看着,略松了一口气。在今日之前,他很是紧张,生怕这等贵女会受不了这些习俗。但看起来,正如阿雅尔所说,苏令德是个极好相处的王妃。
  玄时舒收回看着苏令德的视线,又扫了眼樠溪族长:“你放心。”他虽未明说,但显然意有所指。
  樠溪族长红了脸,连忙弯着腰,领着玄时舒往正堂去。
  女眷们则围在苏令德身边,叽里咕噜地夸赞她的容貌和衣饰,但有个年纪比阿雅尔稍大一些的小娘子大气地一挥手,道:“你们还有一样忘了夸呢。”
  她神秘兮兮地道:“王妃有个好夫君呀!”
  小姑娘很是羡慕:“我小时候就见过王爷的风姿,弯弓射箭,下马杀敌,可帅了!”
  苏令德惊讶地看着她:“完工射箭,下马杀敌?”
  她惊讶,这些女眷比她更惊讶:“王妃,您不知道吗?王爷从前救过我们呀。”
  苏令德记起先前的事,她之前很困惑,不知道为何仡濮诺会这么轻易地相信玄时舒。那时,她随口猜测玄时舒是不是对仡濮诺有救命之恩。玄时舒也不过淡声应是,却没有多说一句。
  可如今一看,玄时舒竟不止救了仡濮诺一人?
  “他救过你们所有人?”苏令德震惊地喃喃问道。
  众女眷立刻七嘴八舌地向她解释:“对呀!当年山匪劫持了我们一整个村子,是王爷带领摄政王的部将里应外合,端了那个匪窝。”
  “话本子怎么说来着?年少领兵,在匪窝里杀了个七进七出!”先前的小姑娘活络地一拍手,很是激动。
  苏令德心中一震。
  “年少领兵,在匪窝里杀了个七进七出。”这句话,她从前就听过。但是,这是赵英纵用来形容曹峻的。
  “那……曹家大少爷呢?”苏令德紧跟着问道。
  众人摇头,倒是有一个婶子迟疑地道:“在外头的援兵里,好像见过一个跟王爷般大的人。”
  原来,这样的声名,竟也是玄时舒拱手相让的结果。
  苏令德看向玄时舒,他此时与五部族人相谈甚欢,哪怕他坐在轮椅上,可众人唯首是瞻,竟让他显得高大无比。
  玄时舒许是察觉到了苏令德的视线,他回过头来,朝她莞尔一笑。这笑容沉稳平静,洗褪了少年的锐气铅华,像一块厚朴的玉。
  “父王好厉害呀。”玄靖宁用力点着小脑袋,眼里有光。苏令德摸了摸他的头,唇边勾起,神色骄傲。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他该当是应天城最耀眼的少年。
  玄靖宁声音脆朗,苏令德脸上的骄傲也很明显,这让玄时舒一时有些困惑:“怎么了?”
  然而,苏令德还没来得及调侃他几句,就有人急促地奔来:“不好了!土匪——有土匪!”
  第71章 应敌  涠洲王和涠洲王妃,果然是妙人啊……
  樠溪族长紧张地问道:“是往这里来了吗?”
  他们今日在樠溪族欢聚一堂, 还有玄时舒、苏令德和玄靖宁在。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万死难辞其咎。
  “不……不是。”来报信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是往辰溪族去了!沿路设下的哨兵看到了异常,那些人骑着马, 背着□□。腰间挎的, 是以前的土匪最常用的弯刀。所以哨兵才层层报上来的。”
  报信的人又迟疑道:“不过,我们也只能看到这些,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山匪。”
  辰溪族长大惊失色:“我族中只留下了老弱, 这可如何是好!”他不像樠溪族,跟玄时舒有这么深的渊源。辰溪族是五族最弱的部族,被曹为刀重创之后,他想着投诚,自当要拿出最大的诚意来,便把自己的青壮都交到了玄时舒手中。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落在了玄时舒身上。
  “山匪久未成气候,如今和他们勾连的曹为刀落马,他们此时突然发难, 必定有诈。”玄时舒冷静地拿出舆图:“山匪从何处来?”
  传信之人连忙给玄时舒指了指哨兵沿途传来的路线。
  玄时舒的指尖在舆图上按着这条路线游走一圈, 冷笑了一声。众人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一时屏气凝神。苏令德站在玄时舒身侧,看他游走这一圈,不由紧抿了抿唇。
  山匪经过的路线, 守军不可能毫无察觉。但传信之人从未提及李郡尉军营之中有何动态,想必就是按兵不动。
  玄时舒在舆图之上, 点了一个点:“川柏,你立刻领二十人, 快马从此处拦截。先兵后礼。”
  苏令德紧接着道:“白芨,你跟川柏一起去。若是川柏被人问起为何在此,你就说是我的命令。若还要深问, 就让他们来问我。”
  川柏和白芨领命,直接从玄时舒身边的侍卫中拨了二十人,快马加鞭离开。
  玄时舒朝苏令德点了点头,又在舆图上勾出三条线,对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亲卫道:“川楠,你即刻传信仡濮诺。让一、二、三队按我所绘的路线快马行军。一、二两队对山匪进行包抄,援助川柏。三队协助辰溪族人转移入山上的避嫌地,以防另有山匪突袭。”
  “事态稳定之后,不要恋战,直接回到营地。”玄时舒把舆图交给川楠。
  川楠领命,拔足而奔。
  樠溪族长这时才长舒一口气,又迟疑地看了眼玄时舒身边的护卫。除了苏令德身边有女卫外,玄时舒身边就剩下两个人。如今的玄时舒,可谓中门洞开,稍有不慎,便是任人鱼肉的结局。
  樠溪族长都不知道玄时舒是怎么敢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他紧张地问道:“王爷把自己身边的侍卫都派走了,若是山匪……是冲着王爷来的呢?”
  玄时舒转身,看向他身后齐齐望向他的五族部族,微微一笑:“不是还有诸位么?”
  玄时舒话音方落,樠溪族长便带头带人跪了下去:“我等,必誓死相随!”
  众生齐喝,声震于野。
  *
  李郡尉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曹为刀的军营实在难管,各部的官长都各有主张,阳奉阴违是家常便饭。他一个命令发下去,阻力重重。这些人偏偏还一个装得比一个好,在方郡守和严监御史来军营视察时,各个都瞧上去是玄汉国的中流砥柱,把李郡尉气得脑门疼。
  李郡尉挺了快一年多,也没能抓到这些人的错处。他抓了几个小兵,但也于事无补。思来想去,他也只能采纳副将的主意,用一招老而管用的招数。
  用山匪立威。
  没有一个地方能保证自己是乾坤朗朗一片清明,匪徒恶霸极难剿灭,郡尉与郡尉之间的差距,只在于能将这些黑暗面压制到何等程度。
  他知道,今日玄时舒会和苏令德去拜会五大部族。当然,他们有极为正当的理由。当初官府因为曹为刀的过错,把良民打为山匪。涠洲王作为皇族,自然要替皇上安抚部族。
  如此一来,五大部族都会汇聚在樠溪族中,内部防守空虚。而其中,又以辰溪族最弱。
  他只需要稍稍漏一点消息给山匪,让山匪知道辰溪族今日族中只有老幼,而支叶郡守军的重心在支叶城和樠溪族。他再拖借中间人,施以蝇头小利,就说是跟辰溪族有仇。这些被方郡守严厉打压了一年的山匪们,见钱眼开,自然会蠢蠢欲动。
  时逢冬祀节,山匪重出江湖再合理不过。而他因为新官上任,曹为刀旧部不能令行禁止,导致他驰援略慢。但他心系百姓,在山匪闯入辰溪族部时,亲自率部剿灭山匪。
  他还不能去得太快,要是去得太快,山匪还没来得及杀人,那他的到来也就没有“救世主”这样的轰动效果了。
  如此一来,哪怕他会因为无法让曹为刀旧部听命于他而受到轻微的斥责,但最后的结果,是他有绝对正当的理由换掉曹为刀的旧部。与此同时,百姓对他感恩戴德。
  这计划不管从哪儿看,都十分合情合理,万无一失。
  于是,山匪路过军营,李郡尉“不出所料”地遇到了命令受阻的情况。底下的部将不相信被打压得这么狠的山匪会铤而走险。
  李郡尉只好惺惺作态地振臂高呼:“我等既得此报,万万不敢让百姓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威胁!我身为郡尉,必当手刃贼人,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李郡尉说罢,亲自率兵,英姿飒爽地赶往辰溪部族。
  然而,他还没走到辰溪部族呢,脸上的“英姿勃发”就戛然而止。
  李郡尉跟吞了一只苍蝇似地看着川柏:“这这这……”
  川柏骑高马,而他身后是被捆得结结实实、倒得歪七扭八的山匪们。
  “在下见过李郡尉。”川柏翻身下马,拱手相迎:“山匪均已伏法。但是山匪交代,城中有富户给他们交了定金,说辰溪族与该富户有大仇。所以,此事不仅涉及山匪,还涉及□□。这是方郡守分内之事,在下已经派人去通知方郡守了。”
  李郡尉嘴唇蠕动,脸都憋红了。
  川柏偏还十分贴心地道:“李郡尉不必言谢,这都是在下该做的。”
  李郡尉心里把川柏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要强自开口:“辰溪族的百姓要多谢您啊。”他话锋一转,锋利地问道:“只是,您不是该守在王爷身边么?为何会到此地来?”
  能参玄时舒一本勾结部族的奏章,也不算全无收获。
  川柏还没说话,白芨先道:“王妃派我们去辰溪族有要事。这条山路难走,王妃才让他们一路护送。”
  李郡尉一噎,他才发现川柏这些大男人里,还混了这么一个穿着箭袖的小姑娘。白芨站在这些男子中间,脸上毫无怯色。
  “王妃所为何事?”李郡尉的副将立刻追问道,他想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只要今日能把这蹊跷问出来,参玄时舒一本也是可行的。
  白芨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王妃交代的事,我怎能随意告知他人?副将,您是在教唆我叛主啊?”
  一直神色肃穆的川柏听到这话,连忙抿了抿唇,藏住差一点儿漏出来的笑容。
  难怪王妃不派武功更厉害的春莺和春燕,而要派来这个坐不住的小丫头片子。
  副将也傻了眼,这罪名可不小,他连忙道:“我等只是担心王妃为人所蒙蔽,故有此问。”
  “哦。”白芨点了点头,跟川柏一样贴心:“婢子也怕郡尉和副将为人所蒙蔽,担上个刺探王府內帷的罪名。所以,您要是想知道,请亲自去问王妃吧。”
  李郡尉当时就有点懵了。他万万没想到,出门时他想着万民欢呼的盛景,怎么落到这个小婢女口中,他就沦为那等“刺探內帷”的龌龊人了呢?
  但李郡尉反应也还算快,当即就亲切地道:“白芨姑娘不愧是王妃的心腹,说的在理。如今山匪已经被抓,我等可以护送白芨姑娘一齐去辰溪族。”
  李郡尉语调温和,但态度强硬。
  川柏脸色微沉,他正想着要如何推辞,就见白芨理所应当的道:“这些山匪说不准就是冲着辰溪族去的,没准还有山匪已经在辰溪族烧杀抢掠。我等当然要先回去,请王妃示下,说不得还能再从王爷那儿搬点救兵。”
  白芨说完,又拧眉看着李郡尉,狐疑地问道:“李郡尉,路上遇到了山匪这样大的事,您不该先赶紧率兵往前头看看吗?您留在此处,对我这么个小婢女问东问西,有何意义呢?”
  白芨的脸上,就差没把“你果然是要刺探內帷吧!”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李郡尉心头一跳。他立刻意识到,白芨没有说错。他实际上是知道这些山匪就是全部的山匪了,但是在外人眼中看来,他当然也应该是突然得知此事。既是突然得知,又怎么可能不往前查探?
  李郡尉想明白此中关节,背后顿时出了冷汗。他立刻拱手道:“在下原是忧心王爷和王妃的安危,但见川柏统领率队有方,在下安心。”
  “走!”李郡尉不敢再久留,留下副将和方郡守交接匪徒,自己则立刻率兵赶往辰溪族。
  方郡守赶来时,刚好瞧见李郡尉队伍的尾巴。他看着十分淡定的川柏和白芨,以及不停地在抹虚寒的副将,唇角微微勾了勾。
  涠洲王和涠洲王妃,果然是妙人啊。
  *
  方郡守对玄时舒和苏令德颇有好感,但李郡尉可还惦记着他奏章的事。
  李郡尉以述案情为借口再赴临仙山府,佯装若无其事地问苏令德道:“王妃不愧是有福之人,那日遣使女去辰溪族办事,便救了辰溪族的老幼。”
  “不知王妃要去办的是什么事?我等也好在奏章中,表明一二,请皇上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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