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觉得我好欺负?
雨还在下,这一方破旧小楼似要被这场台风暴雨摧毁,玻璃窗吃力的固定在墙面上,在狂风下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每一声,都激起禾筝最深层的恐惧。
她喉咙发干,下巴疼的已经没有知觉了,眼下生长着微青的淡淡倦意,憔悴的脸让人心疼极了,湿漉漉的瞳孔里只有季平舟的淡影。
他周身冰冷凄凉,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收拢了手指,禾筝终于绷了下脸,柔柔弱弱地出声,卑微可怜,“季平舟,我疼。”
思绪飘回来了。
季平舟迷蒙的眼睛轻眨,手也霎时松开了,表情有略略的不自然,呼吸却还是烧灼着的。
“这套不管用了,”
禾筝攥着床单,鼻尖的一点绒红更是点缀,状似无辜的语气,“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在这儿?”季平舟脸上维持着一点淡薄的笑意,“方禾筝,你觉得自己转移话题的本事很高明?”
她还在装:“来给妈妈过生日吗?可是已经结束了。”
听见了季平舟的轻笑溢出唇齿,“我问你宋闻是谁,你耳聋吗?”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他明显看到禾筝的瞳孔骤缩了下,异样的神色却转瞬即逝,低下头,她看着浅色的碎花床单。
“我不知道,什么宋闻啊,不认识。”
她不知道?
分明就是在装傻吧。
她从小就爱装傻,别人说她是私生女的时候她装傻,说她妈妈那些脏事的时候她也装傻,后来嫁给季平舟,有人议论她的行骗手段,她总是软和应笑。
什么都不说。
“那要我告诉你吗?”
禾筝听到自己均匀的心跳声,“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眼睑低垂了,看到了汇入视线中的影子。
季平舟一字一句地质问:“耍了我三年之后想全身而退,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啊?”
“我哪有耍你?”
“睡觉的时候嘴里念叨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在外面装作一副爱我爱的要死的样子,方禾筝,你怎么这么能演?”
禾筝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她一贯就是这个样子,难过或是高兴,总不会太浓烈,神色赤诚,好像做错事的是对方。
“我本来就爱你爱的要死啊,不然也不会跟你结婚,还给你姐姐献血。”
“你嘴里有没有一句真话的?”季平舟气的想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
在方小姐眼里。
爱情是最廉价和不值钱的东西,她可以为了任何利益去爱上一个人,也可以随时干净利落的抽身,这是身为私生女,从小就学会的生存法则。
只有她的地位稳固了,才不会被方家驱逐。
季平舟只是她在燕京万千男人中筛选出的那个,最好骗的。
他觉得自己够蠢的,“那个宋闻,是你的第一人选吗?”
禾筝瞳孔涨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季平舟。
情绪激烈了。
她随手抄起床头柜上的一件物品就朝他砸去,他没有躲,杯子不偏不倚砸到他的身上,在地上碎裂。
“季平舟,我是对不起你过,可这三年,我该还的都还了。”
杯子砸碎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
明姨赶来时他们已经吵过了一架,方夫人就站在门口,眸色晦暗地看着房内的两个人,沉声呵斥:“都给我出来!”
方家的房子实在老旧。
在雨天,散发着无形的霉味,到处都是酸涩气。
矮底高跟鞋的声音“扣扣扣”踩在地面上,停滞在客厅中央,没有任何征兆,她猛地转过身,扬起手便挥了一巴掌到禾筝脸上,掼过她的左耳,耳膜都撕疼了下。
禾筝数不清自己第几次被打了。
“道歉!”
凌乱的头发遮住眼睛,禾筝将头发挽过去,眼里含着水,面向季平舟,熟练道:“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更不该打你。”
在方家,禾筝是一套被完美输出的体系,她可以跟季平舟叫板,却不能反抗方夫人。
从小到大都不变的。
无论谁对谁错,她都是要低头道歉的那个人,对方陆北是,嫁了人,对季平舟更是。
方夫人对她的表现不算满意,“老四,是我没管好孩子,刚才的事我们都看到了,既然你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如就和平分开,你们家跟我们家,脸上也都不会太难看。”
那一巴掌可不是往禾筝脸上打的。
而是打给季平舟看。
他握住禾筝的手,不容她挣扎,“我爷爷很喜欢禾筝,应该不会同意我们离婚。”
方夫人慢慢平静下来,“可是她刚才打你,这次只是砸到你身上,下次砸到你头上,我要怎么面对你家里人?”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她停止了挣扎。
手指安静躺在季平舟的掌心里,感受着里面的温度,他态度诚恳,是诚心要挽回他们这段贫瘠的婚姻。
方夫人凝向禾筝,“筝儿,你说。”
指腹被捏了下,季平舟贴她很近,声气似有若无地飘过,音量控制的完美,只有禾筝能听到他说的那两个字——宋闻。
他在威胁。
禾筝越发觉得他卑鄙。
可眼下的状况,她没有办法,“我想先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方夫人的语气难得变得温柔。
是在尊重她的意思,“要考虑?”
“是。”
“老四的意思呢?”
季平舟将手指穿过禾筝的指缝,神情温温淡淡,“我尊重禾筝,这段时间我有不对的地方,让她在家里陪陪您也好,我会常来看她。”
够虚伪的,禾筝软了软手指,褪出手来。
他们微小的动作方夫人都看在眼里,也清楚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谈妥的。
夜雨激烈。
寂寥又湿冷。
雨天难走,她出于礼貌和该有的态度,还是叫来了明姨,“去给老四收拾个房间出来,雨太大了,现在走,不安全。”
明姨状似欢欢喜喜的应下,“好,我这就去。”
“不用了,”季平舟又攥住禾筝,“我跟禾筝睡一间房就好,不麻烦了,大家都睡了,再把婶婶们吵醒就不好了。”
这是他主动提出的。
禾筝还没同意,她也不想同意,张开嘴,正想拒绝,季平舟话速加快,只吞吐出一个囫囵不明的字眼“宋”。
她心尖微颤,忙喘气,改换话锋:“好,那就睡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