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朕劝你适可而止 第44节
见湛寂久久不语,萧静好一颗心像被刀绞过,疼得紧,她侧头避开他的目光,珍珠般滚出来的泪水隐没在了黑夜里。
“我知道了,你走吧。”她哑哑地说着,几乎发不出声。
念他百转千回,却只能做到这个份了,再多也是徒劳,矛盾致死,疼痛致死。
湛寂却没依她言离开,而是重新坐回床上,不由分说将她厚重的外衫从肩上往移下,又把她的手从衣袖里解脱出来。
既不给人回馈,又如此胡乱撩拨,杀人还不过头点地,这样的惩罚会不会有点过分。
萧静好这般想着,心里气极,不论是要脱光还是如何,这次她绝不做任何回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但他只脱到中衣,为她解去腰带后,就没再动了。萧静好早就被勒得喘不过气,如此一来,她倒是好受了不少。
见人沉默,湛寂挑起眼尾,伸手过去,这次没捏她下巴,而是捧着她巴掌大的脸,轻轻一用力,便把她的脸转向了自己。
见她哭红了眼,他心上不由一颤,蹙起眉来。
深知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不论之前如何闹腾,到了她的底线,再悲痛也绝不回头。
像极当年在古松下,他一口回绝说不收她时,她转身离去的浑劲儿,哭得稀里哗啦,却始终没有回头,就如现在,固执又倔强。
湛寂就着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庞,擦去她决堤又炽热的眼泪,目光炯炯,开口亦是沙哑:
“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静好愣了愣,哽咽道:“什么叫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
湛寂把她的脸向上抬了一些,直至她愿意看着自己,才耐心说道:“你问我将你全身看了个透彻,该怎么办。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意思是以后会有这个机会吗?这个“时候”是她理解的那个“时候”吗?不否认,就是不拒绝的意思吗???
“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能否再说明白点。”
她的脸还被他捧在手心里,每一次起唇,唇瓣都会有意无意地擦到他的手指。
湛寂话不说第二遍,忙收回他滚烫的手掌,说了句“明日接你回宫”后起身欲走。
萧静好心下慌乱,用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看似无意实则有意。
她朱唇殷红,脸色粉扑扑的,微微颤颤说道:“是不是我不够美,身材也不够丰盈,所以蛊祸不了圣僧你。”
“………”
湛寂瞥了眼被她拉到变型的小指头,用另一只手轻轻勾过她下巴,赤红的眼只差在她脸上盯出个窟窿,才又轻又快地在她肉脸上捏了一下,自牙缝里挤出句耐人寻味的:
“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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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映得房中异常明亮。
萧静好华服加身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十七八个宫女被她打发出去了,只余下满琦为她梳理发髻。
她边往她头上带珠钗,边道:“你这眼怎么肿得像核桃,喜极而泣了一晚上?”
“唉……”萧静好长长叹气。
湛寂临走时那句“小妖精”愣是让她彻夜难眠,到底这话是褒义还是贬义呢?她一时琢磨不太清楚。
身后的人继续道:“今儿看了皇榜才知道,新上任的国师竟是你那师父,你还不知道吧,清音寺有一半的僧人都住进国师府了。”
她猛然的侧身,甩得头上珍珠玛瑙叮咚作响,心说师兄弟们都来了?真好。
“你可知这圣僧是怎么被召进宫的?”,满琦绕去前面给她上胭脂,低声道。
萧静好吸进不少粉末,连呛了几下,“这还不简单,太后之所以灭佛是觉得僧人不能为她所用,现在湛寂圣僧主动来健康,她当然愿意高官俸禄迎接他。”
满琦摇头,继续压低声音,“非也,今早我过来时,遇见淳远小师父,他说,是你隐藏身份在清音寺蒙混这么多年,导致和尚庙备受牵连,湛寂一怒之下将你逐出师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后这才悄悄去到峨眉,三顾茅庐把圣僧请来的。”
萧静好听罢好一阵愕然,木讷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现在我成了师父的敌人?”
满琦见她失魂落魄,忙安慰道:“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现在是倾向于你这边的势力比较多么?
雍州刺史百里烨,礼部百里策,还有,梁州刺史路琼之,以及我父亲,禁军统领张继虽然中立,但我相信待他彻底看清萧皇后,终将倒向你这边。”
“朝中势力,你已经占了一半。此次高调回归,若再收回三州十八县,你的呼声可就不是一般的高了。如果连湛寂再明目张胆向着你,也就等同于整个南平王府都是你的人。
如此一来,太后等人怎能罢休?只怕是玉石俱焚举国之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铲除殆尽。”
满琦叹道:“他这么做,是有一定道理的。”
听她一席话,萧静好久久回不过神,所以他必须站出来充当维持平衡的秤砣,否则皇庭将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若其他国家此时再乘机而入,南齐必危。
此时她才明白那句“现在不是时候”的真正意义,他们可以心里默默地想,但不能让人知道有这层关系。
所以……这个间谍和尚兼师父以后就是她的相好了?是可以暗送秋波、眉目传情、暗度陈仓那种相好???
萧静好:“哈哈哈哈……满姐姐,我成功了,成功了!”
满琦:“?”
莫不是,癫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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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太后推门,一声“我儿,可梳整好了?”
萧静好刻意看了眼自己裸露的手腕,上面骤然升起厚厚一层鸡皮疙瘩。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往日仇恨,都埋藏在了宋依阮精妙绝伦的笑容下。
她有样学样,迈着端庄的步伐,微微欠身道:“回母后,儿臣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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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白雪皑皑,健康城几乎所有百姓都挤出来了门,夹道恭迎和懿公主回宫!
前面是太后的轿撵,萧静好的在中间,国师随后,最后面还跟着几千人的仪仗队。
周遭沸腾一片,是为她欢呼,更是为了佛子湛寂而欢呼。
当年她被千军万马赶出去,现在她在万众瞩目之下重新回归。
这一步步走来,只有成长中的她明白有多苦,这是她半年来没日没夜较劲脑汁才换得的成果。
她说要宋依阮用最尊贵最至高无上的礼节迎她进皇城,意料之外的是,除了预定的宋太后,竟还有当世无双的圣僧湛寂、现在的国师为她保驾护航。
她本已做好单枪匹马勇闯皇城的勇气和决心,现下看来,并不是一个人。
萧静好坐在奢侈的豪华轿撵里,扭过身将帘子掀起一角,偷偷望盘腿坐在象撵上的圣僧,他一身袈裟闪耀又不易亲近,容貌如花,神态似月,以碧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太过于耀眼,这让她心里禁不住翻起阵阵涟漪。
这条路一经迈开,不能回头,只能勇往直前。今天之后,他们要暗自相辅相成相依相靠。
“谢谢你!”她在心里无声地说。
湛寂见前面的帘子忽然被掀起一角,眸中登时闯入一张唇红齿白的笑脸,他长长的睫毛闪烁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萧静好似乎看见他张口无声地说了句话,于是她瞪大眼睛想确认他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模样古怪至极。
湛寂定定看了她须臾,忽然扯出抹笑,别过头看去了别处。
作者有话要说: 嗨起来,想要好多评论,来者不拒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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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疯狂
住进和懿公主府的第一晚, 萧静好跌入了一个梦境,确切来说,那是属于她前世的记忆。
和上次折梅一样, 仿佛灵魂穿越了界限,猝然横穿到前世, 以第三人的视觉目睹眼前一目:
古老又繁荣的老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看见不知道是哪个阶段的自己,跌手跌脚尾随在一人身后。
逆光中, 萧静好只看见了男人修长的背影, 泼墨的长发。他绕过长街,上了间茶坊, 与三两个友人席地而坐,似是谈起了诗画。
因为她的步伐只能跟着前世的自己移动,萧小九停在隔间, 她萧静好也只得停在那里。
只听其余几个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从天下兴亡谈到匹夫有责, 志向颇为高远,但那位长发公子却只是空坐着, 很少搭话。
半天过去, 萧静好等得心烦意乱, 面前有些稚嫩的自己却兴致勃勃喝起了小茶, 仿佛即便对方谈到天荒地老,她也等得乐此不惫。
萧静好对于前世喜欢过谁这点, 尤其模糊, 甚至几乎没有记忆,很好奇“她”在等谁。
直到天色渐晚,隔壁包间才散场。男人缓缓出了阁楼, 依旧背对着她们往回走。
“转身啊,让我看看你是谁。”萧静好急道。
但那个男人是听不见的,萧小九也听不见。她只顾拔腿追出去,穿过人潮拥挤的夜市,始终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只见男子路过卖糖的小摊时,忽然停下脚步,不知与店家交谈些什么,店家边笑边朝她们这边看。
待萧小九路过时,那店家忽然把她叫住,递给她一根兔子糖,笑道:“小娘子,适才那位郎君说你跟了他一天,许是累了?特地买下这根糖,送你。”
萧静好凝神思索的功夫,萧小九已经接过兔子糖,高高兴兴又追了出去。
一路尾随,男子脚步不快不慢,像是刻意等她,月色迷人,微风习习,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就这么静静地走着。
可是那条路着实眼熟,萧静好有种特别强烈的感觉,她快要知道此人是谁了。
果然,过了拐角,巍峨庄严的府邸便步入眼帘,匾额上“南平王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笔走龙蛇。
男子本来都要进门了,却又猝然退了回来,转身,对着竹林后的人说道:“殿下,臣派人送你回去?”
那容貌,那神态,赫然是南平王世子褚凌寒,一身世家公子穿扮,整个人看上去既内敛又沉稳。
萧静好狐疑,心说,原来上一世的褚凌寒这个岁数了都没出家,为何这一世他出家会那么早?
出神间,萧小九已经顶着双灼亮的眼睛从竹林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还是那个配方还是那个味道的兔子糖,笑嘻嘻道:“世子见笑,我只是路过。”
褚凌寒微微蹙眉,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那臣便不远送了。”
说罢他就要转身,萧小九急得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利索,“等等,等等,我有话与你说。”
那厢转身,等她继续,她支支吾吾半天,终是嘤嘤一句:“我,想嫁给你。”
萧静好大睁着的瞳孔幅度,不亚于那两个守门的。前世的自己对喜欢的表达这么猛啊!请注意,不是我喜欢你,而是“我想嫁给你!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的霸道。
那褚凌寒恐怕也是没料到她会这般语不惊人死不休,足足停顿了半响,才礼貌又不失风度地回道:“事关公主婚姻大事,臣不敢僭越。”
那时候的褚北,书香气息浓重,眼里没有半点戾气。而这一世的褚北,从她第一眼看见他时,就是难以掩藏的锋锐和不近人情的冷酷。怎么会这样呢?萧静好再次陷入沉思。
却见萧小九歪头,露出副天真无邪的笑容,“这么说,你也是喜欢我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