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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与君相诀绝(一)

  上京大雪,滴水成冰。
  刑部天牢最底层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死囚或是将死之囚,而墨香川所居则在最底层最里间,肮脏阴冷的暗牢中红衣人盘膝而坐,神思游离,略一动,肩胛上的链条便发出叮当声响,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突兀扎耳。
  这里无黑夜白昼,只从送饭的次数推算大概日期,这浑浑噩噩的,全不知今夕何夕。墨香川肩胛骨上的铁链血迹斑斑,这一穿便基本废了他一身武功,皇帝这次是真要他死,听说,刑期定在正月十八,算来,应该也不远了吧。
  刺骨冷风从长长通道呼啸而来,撩起身上破碎的红衣,暗夜中分不清颜色,沉沉的也不知是血染了还是本就如此浓烈,单薄零碎的布条松松垮垮答在身上,随着一头披散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他动了动已被冻得僵硬的手,肩胛上铁链发出叮当轻响夹着了声极轻微的老鼠叫,没了武功比旁人更加怕冷,呼啸而来的风,如刀子般刮在身上,冷的他以为自己恐怕活不到行刑那日...
  不知是何时,长长的通道出现一点灯光,飘飘悠悠而来,如地狱之火,男子微眯起眼睛,很久不见光亮,眼睛有些不适应,一时间看不清走来的是谁,直到面前,他才睁大眼,满目惊讶,而执灯那人隔着铁栏冷冷望进来。
  良久,他先轻笑出声,几分嘲弄几分不屑:“你尽然还活着。”
  那人沉默不语,隔着铁栏气息森冷。
  一阵冷风刮过,身上的破旧衣衫迎风招展,他微微抖了抖,可神色依旧不屑:“你来,是给我送终?”
  门慢悠悠被打开,身上忽然一热,夹着体温的大氅落在肩上,微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来,是看你死了没。”
  带着体温的衣服一瞬间将他包围,良久,他叹息:“让你失望了。”
  “是啊,我很失望。”她将灯笼放置在一边,负手俯视墨香川:“可是为何呢?”
  为何?
  “为何?”良久,墨香川低低轻笑,铁链叮当作响:“今日什么日子?”
  “除夕。”
  “除夕!”尽然已是除夕,那么,还有六天,他茫然想着:“有酒吗?”
  花生从食盒中拿出酒递过去,他接过喝了口:“桂花酿,不错。”
  她轻哼:“花了我不少银子。”
  喝酒的人失笑:“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该看开些。”
  花生挥挥袖:“废话,小爷得养师傅,容易嘛我。”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过去,墨香川伸手接过,惊讶发现尽然还有些温热,原本嬉笑的眼眸凝了凝,花生一掀衣摆席地坐在对面,狠狠道:“多吃些,好上路。”
  他望着她,眼眸中笑意渐渐消散只余淡淡的宠溺:“小花儿,除夕夜为何不在那些师兄身边,对了,你的小情人呢,他也顾不上你?我这里可没有安慰可求,想打架也不行了。”抖抖身上铁链:“看,本大人虎落平阳。”
  花生捞出一壶酒曼声应道:“嗯,我来看戏,看一出妖孽被擒大戏。”
  墨香川失笑:“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花生摇头,认真道:“小爷我这是大义灭亲。”
  墨香川做出一副泫然欲啼的摸样:“小花儿,你如此狠心辜负我的一往深情,天啊,让我去死吧。”
  花生抖抖身子,恶寒不已:“要死快去,别恶心小爷。”
  男子哈哈大笑,少年唇边浮现一抹笑,许久,她喃喃道:“至少,你这妖精死了便无法再去祸害人。”
  他喝了口酒,轻叹:“不能祸害人,便去祸害鬼,女鬼。”
  空气有些凝滞,花生转开头打量四周:“这单人包间挺不错。”
  墨香川嗯了声:“是不错,就是寂寞了些,不如,你来陪陪我。”
  她摇头:“老子享不起这福,还是留着大人您自个享受。”
  墨香川啧啧了几声,很惋惜:“我的小花儿也嫌弃我,伤心啊。”
  花生瞪眼:“狗屁,谁是你的,别乱攀关系。”
  “刚不是说大义灭亲?翻脸便不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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