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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_分卷阅读_176

  第130章 人非
  七月盛夏,酷暑难耐。
  长聘一身汗,热得不行,拼命扇着风进了江州,牧旷达坐在廊下喝冰镇酸梅汤,见长聘回来了,便吩咐道:“给长聘先生准备一碗。”
  长聘站着猛灌,牧旷达也不追问,等他缓过来说话。
  “此行如何?”牧旷达问。
  “险些就中了暑。”长聘答道,在阴凉地方坐下,牧旷达又说:“派了人去与你传信,这路上一来一回,想必是错过了。”
  长聘诧异道:“不见来人。”
  “罢了。”牧旷达答道,“本想着你回来时正好顺路,就往邺城走一趟。王山刚走马上任,少不了麻烦,让你去帮把手,待邺城稳住后再回来。”
  长聘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卷状子,递给牧旷达。牧旷达皱眉,展开看。
  “八年前。”长聘说,“乌洛侯穆抵达浔阳那天,段小婉娘家大宅深夜失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四十七口人,无一幸免。”
  “哦?都死了?”牧旷达问道。
  长聘点头,答道:“五年前,城中遭了饥荒,过后又起战乱,元人几次进城去掳掠,一年一年的,浔阳人不是南逃,就是死了。饥荒时更饿死了不少孩子,我到处寻访同龄近岁的小孩,剩不下几个,如今浔阳人丁寥落,如同鬼城一般。”
  “当真难办。”牧旷达皱眉道。
  “然天不负我,在浔阳城中,找到了一位老人。”长聘说,“他是知道段家往事的。”
  “人呢?”牧旷达问。
  “正值酷暑,路途颠簸,不敢就带回来。”长聘答道,“万一病了,就连这最后的线索都没了。”
  “上楼说去。”牧旷达起身,上了二楼书阁,长聘便跟着上去,回身关上了门。
  段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段家的柴房里头,有小伙伴在旁喊着:段岭——段岭——段岭——
  “喂,醒了!”拔都的声音说,“还睡?”
  段岭头痛欲裂,翻了个身,闻到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他在一块草地上躺着,侧旁则是碧蓝色的湖水,他倏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瞬间睁开眼。
  段岭:“……”
  拔都一只手朝他身上摸,段岭马上要挣扎,拔都便把他按住,他的手腕粗壮,段岭竟是挣不脱他,被他压在身下。
  “你……拔都!放开我!你想做什么?!”
  拔都身材魁梧,短短三年不见,竟是长得这般强壮,肩宽腰窄,如同豹子一般,锁住了段岭两手,膝盖顶到段岭腿间,仔细打量他,挨得极近,呼吸几乎是顶到他的脸上。
  段岭猛地一挣,却被拔都拿住,把手直接顺着段岭的腰摸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单衣连着外面的白虎明光铠一起脱了下来。段岭不提防打了个赤膊,登时怒吼道:“你要做什么!”
  拔都随手轻轻拍了下段岭的脸,把单衣扔回给他,问:“这衣服谁给你的?”
  段岭:“还我!那是我的!”
  “是我的了,你还欠我个信物呢。”拔都脱了盔甲,解开上衣,现出强壮臂膀,一身虬结肌肉,套上白虎明光铠背心,走过去在湖前照着看。
  拔都回过头,说:“你人都是我的了,省下二千四百两金子,赚。”说着把水袋扔给段岭,说:“喝吧。”
  段岭喝了几口,寻思武独不知道发现自己失踪了没,是否正在带人来追他,朝远方看了眼,不知此地处于何方。
  “别想了。”拔都看出段岭的心思,说,“早就被我甩得没影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放我回去。”段岭说。
  “你觉得可能?”拔都反而笑了起来。
  段岭简直拿他没办法,把水袋里的水喝干,扔回给拔都,知道他要装水,果然拔都转身,低头去湖里头装水,说时迟那时快,段岭冲向一旁吃草的马,翻身上马,直接就跑。
  “驾——!”
  马儿转身开始奔跑,拔都哭笑不得,站起身,皱着眉。
  段岭喘息着,仍忍不住回头看拔都,心里突然有点不舍,再见面时,彼此竟然站在了敌对的立场,连话也不曾好好说,便要以这样的方式逃跑。
  然而拔都一个躬身,继而如箭一般地冲上草原,直追上来!
  “驾!”段岭大喊道。
  拔都飞奔之中蓦然甩手,一块石头流星般飞来,打中马臀,战马受惊嘶鸣,段岭一个不防备,竟是被掀了下来。紧接着拔都一冲,飞扑上前,抱住了段岭,滚了一圈,与他摔在草地上。
  “哈哈哈——!”拔都突然大笑,“你不是我、我的对手!”
  段岭怒吼道:“你去死吧你!”
  段岭骑在拔都身上,一拳就揍了下去,拔都却抬手一抓,把段岭的手扭到身后,押着他说:“走!”
  段岭完全无计可施,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简直要疯了。
  “我都快不会说汉话了。”拔都说,“太久了,上马。”
  段岭怒道:“放我走!”
  “你上不上?”拔都足足比段岭高了一个头,说,“你不要逼我动粗,我今天心情很好,不想绑你。”
  段岭问:“去哪?”
  “跑马儿。”拔都说。
  “滚!”段岭恶狠狠地说,元人说的“跑马儿”,就是抢了姑娘,一把掳上马去,纵缰驰骋,在大草原上下马,天为被地为席,纠缠亲热。有些元人把娶亲也叫跑马儿。
  拔都不耐烦了,把段岭强行推上马去,段岭也不想他把自己给捆起来,只得骑在马上。
  “我要尿尿。”段岭突然想起要么就在这儿拖延一段时间,武独一定在四处找自己。
  “别玩花样。”拔都说,接着取下绳子,把段岭的双手绑了起来,上马去稳稳当当地骑在他的身后,两手绕过他的腰,抓住缰绳一甩,喝道:“驾!”。
  战马再次朝着旷野的深处前进,天苍苍,野茫茫,正是中午时分,山野绵延,段岭知道就算自己逃掉了,也一定会迷路,索性还是不跑了。
  “不要跑。”拔都说,“你会迷路的,我可不想你在山里头饿死。”
  段岭答道:“那么容易饿死,早就不知道死几次了,你到底抓我来做什么?!”
  “想你了呗。”拔都漫不经心地说,“我的亲兵都快被你杀完了,段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手辣?”
  “你们元人杀进上京来,害死了我爹,又到处杀我们汉人。”段岭答道,“我恨不得把你们全族都杀了呢,杀你几个亲兵,叫心狠手辣?”
  “那你恨我不?”拔都问。
  “不恨。”段岭答道。
  拔都说:“那就好。”
  段岭:“……”
  战马放慢速度,经过一片沼泽地,阳光从树叶中错落地投下来,斑驳光影在两人身上闪过。
  “想了你好多年呢。”拔都说,“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还是你喊我名字,才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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