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卷战争与阴谋 第五章 费雷登城
天花板垂挂的铁链上，倒吊着已经干枯的尸体。餐桌改成的试验台放在地下室中央，上面堆着各种人体器官，干掉的血迹几乎把桌子染成了黑色。
地下室一角，有一个很大的木柜，柜子里陈列着许多书卷和解剖尸体的工具。另一边则有几个大铁笼，里面污秽不堪，几具尸体重叠着趴在笼子里，四肢扭曲，显然临死前经受了极端的痛苦。
显然，这个地下室被死灵法师们改造成了一个拷问室和试验室，甚至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娱乐场所。
所有那些极端残忍的，对活人和尸体所做的事，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研究和消遣罢了。
这时，雷蒙想到了那些被死灵法师俘虏的人，如果己方没有在杰德森林外救下他们，那些人大概就会被带来这里，成为新的牺牲品吧。
这时，那名小队长凑过来道：“雷蒙大人，我们在屋子的后院，还发现了很多草草掩埋的尸体，您要去看看吗？”
“不。”雷蒙缓缓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随即被强烈的恶臭恶心得差点呕吐。
“烧了这里…不，把整个村子都烧掉。”他吩咐道。
小队长表示明白，跟着就要去办。
突然，雷蒙又拉住他：“告诉你的人，回去以后，别跟任何人说起这里的事，给这些可怜人留些最后的尊严。”
愣了一下，小队长点点头：“知道了。”
随后，两人离开地下室。出了屋子以后，雷蒙仰头吸了一口清新的夜风，仰头望着夜空，突然明白到，人们为何会如此恐惧与憎恶死灵法师了。
因为在死灵法师眼中的“人”，与人自身所认知的“人”，已经有了彻底的不同。在那些死灵法师眼中，人，或人命，不过是最为基本的物品，是可以随意玩弄之物，是冷冰冰的试验品，是死了以后才有利用价值的兵士来源…
无论那些死灵法师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善良？仁慈？残忍？恶毒？又因何目的而变为死灵法师，是否还有亲眷朋友…
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在转化的那一刻，一切都改变了，他们变成了与人彻底不同的另一种生物。不再是人，也就不再具有人类的“心”，而是一群以玩弄生死为乐，把人当做可以使用的“物品”的可怕怪物。
而到了那时，一切都无法再逆转。
死灵法师没有同情心，也没有怜悯，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把大地变为焦土，建立亡灵的乐园。自然，在这一点上，人类和他们完全没有沟通妥协的可能，双方唯有成为死敌。
是的，你死我活的死敌，再没第二条路可选。
那些曾经，现在，将来，以为可以和死灵法师合作，能够利用他们的人，都是彻头彻尾，最大的傻瓜！
想及这点，雷蒙心中再无任何迷惘。和死灵法师的战斗，无关利益纠纷，也无关私人恩怨。有的，只是人类与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一方，必须将另一方消灭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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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村子后，雷蒙没有回答众人关于在村里有何发现的追问，只是率领部队继续前进。
不多时，村中燃起大火，很快遍及所有房屋。在漆黑的夜空下，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村子里曾经发生的所有罪恶，都吞噬其中。
愿亡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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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要指挥围城的大军，这里离费雷登城并不远，于是又走了一阵后，费雷登城高大的城墙出现在众人眼中。
来到城外，这里的情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高大的城墙下，遍布亡灵的尸骸。
骷髅兵，骷髅箭手，丧尸，食尸鬼…这些曾经让人恐惧的亡灵士兵，此刻全都失去了“生气”，重新变为它们应有的模样，成为地上的尸骸。
放眼望去，这些大大小小的尸骸遍布城外的旷野，足足有好几万具，极其触目惊心。
它们全都是魔法阵被毁后，被死灵法师丢弃的“弃子”，一些尸骸还保持着最后活动的样子，足见死灵法师离开时的匆忙。
不过，这些尸骸里没有一个高级亡灵，看来赛路斯他们在撤走时，选择了保存精锐。那么下一次再遇上亡灵大军时，敌军数量或许会减少很多，但也将变得更加难缠。
这时，城上的守军发现了这支队伍，墙头上一阵忙乱，隐隐能看到很多人都拉开了弓箭。赫尔密连忙上前，才避免了误会。
不多时，城门打开，托尔兹迎了出来。
多时未见，原本那个风流倜傥的英俊青年，已不见了踪影。此刻出现在雷蒙面前的，是一个胡须拉碴，头发蓬乱，满脸疲惫的男子。
美艳的莫丝琳依旧跟在托尔兹身边，不过比起邋遢的托尔兹，她除了眼眶周围有些发黑，艳光依旧，让所有海丁顿的士兵都看呆了眼。
“托尔兹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赫尔密和菲迪快步上前。
虽然已经知道赫尔密平安无事，但此刻亲眼看到他，忠心耿耿的两人还是大感激动。
“赫尔密！菲迪！”托尔兹又惊又喜：“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自从死灵法师入侵后，亡灵大军围困了费雷登城，主仆三人就此断了联系。如今重新得见，他们均激动万分。
托尔兹伸手环抱着赫尔密和菲迪的肩膀，显露出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
“托尔兹大人，是雷蒙大人率军来援，罗迪亚城才能平安无事。这次击退死灵法师，解除费雷登城的围困，也全靠海丁顿的人。”赫尔密道。
托尔兹是个聪明人，看到雷蒙一行，他已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随后，他走到雷蒙面前，突的单膝跪下。
“雷蒙大人，您又救了我…不，是费雷登同盟的百姓们一次。您的大恩，我实在无以为报。”
席多尼斯教派入侵时，是雷蒙协助托尔兹击退了教派的大军，随后他又帮助托尔兹击败拉维特联邦的讨伐军，帮助费雷登城镇同盟建立。
而这次击退亡灵大军，已经是第三次救了托尔兹了。
因此，不管托尔兹是真情实意还是故作表演，雷蒙都当得起他的跪谢。
“托尔兹先生，请不必客气。”雷蒙急忙把他扶了起来：“我们是同盟，这本就是海丁顿应该做的。况且，死灵法师是所有人共同的敌人。”
在又安抚一番后，托尔兹带着雷蒙一行进入费雷登城。
即使在夜色下，费雷登城也予人恢弘阔大的感觉。入城之后，宽阔的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紧挨着高大精美的建筑，一条条大街小巷交错纵横，共同构成一座宏伟都市的脉络。
由于费雷登是拉维特联邦最大的六个城市之一，加上商贸发达，因此非常繁荣，临街的建筑几乎都挂着别出心裁的精美招牌，而城市中随处可见的喷水池和花园，也可窥见市镇建设的美丽。
如果等到白天，行走在这样一座城市中，必定是非常美好的体验。
然而，这一切在亡灵入侵之后，就都荡然无存了。
此刻在街道两侧，你能看到的不再是璀璨的魔晶石灯，以及开门迎客的店铺，而是大量的难民。
这些难民大多衣衫破旧，满面尘埃，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之色。他们沿街而卧，人群中燃烧着一堆堆的篝火，人们就聚集在篝火旁，几个人或是十几个人围成一个小圈子，男人在叹息，妇女和孩子在哭泣，闪烁的火光照耀下，你能看到的只是一张张麻木惊恐的脸。
面对这支从身旁走过的军队，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而在经过一个广场时，能看到数十具尸体被吊在木架上，威严的卫兵守在木架下，似乎在提醒人们犯罪的下场。显然，随着大量难民的涌入，也不可避免的带来了治安问题。
托尔兹解释道：“附近城镇和村庄逃出的百姓，全都涌入了费雷登。一开始我还尽力收容，后来人越来越多，就只能让他们睡在街道上了。”
“至于那些人。”他指了指那些吊死的尸体：“很多人的罪，放在平常不过是囚禁而已，但我不得不提高惩罚的限度，以免城里失控。”
“这样，总好过被那些亡灵杀死。”托尔兹身旁的一名军官道。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从大局考虑，托尔兹做得完全正确，这个人确实有着相当的统治才能。
雷蒙又想起了那个被死灵法师占据的村庄，在费雷登城外，还不知有多少村镇遭受了同样的命运，也不知有多少人来不及逃进费雷登城，遭受了亡灵大军无情的屠杀。
他越来越强烈的感到，必须将那些家伙清除出这块大陆，因为他们带来的，只有破坏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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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来到城北，一栋高大的建筑矗立在四周的房屋间，那应该就是托尔兹的城主府了。
不过在城主府的四周，同样搭建了很多帐篷，大量的难民聚集在府邸周围，一眼望去乱哄哄的。可见费雷登城里的状况，确实很不妙。
托尔兹对雷蒙道：“雷蒙大人，让您见笑了，只能委屈您暂时住在这里。您的部队，我的部下会为他们安排住所。”
雷蒙哈的一笑：“不，这里很好啊，至少比我们海丁顿的市政厅气派多了。”
他的话引来一阵笑声，不过费雷登一干人等，多少都笑得有些勉强。
随后，赫尔密亲自带海丁顿的部队去休息，雷蒙则派了可靠的希尔尼斯同行，以约束部属。只有索尔没有任何负担，伸着头不住的东张西望，当然时不时的目光会在莫丝琳那对雄伟的“胸器”上逗留片刻…
想起一事，雷蒙对托尔兹道：“对了，古德温在和死灵法师战斗时，受了重伤，不知城里有没有好的牧师或者医生。”
托尔兹想了想，对莫丝琳道：“莫丝琳，麻烦你去看看吧。”
莫丝琳虽然是个法师，但由于有一半精灵血统的缘故，也很擅长治疗魔法。
“交给我吧。”莫丝琳点点头，向古德温走去。
这时古德温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插在胸口的匕首周围，那团黑色已经蔓延到很大一片皮肤，看起来极为吓人。
走到古德温面前，莫丝琳一看到他的伤，就皱了一下眉：“这是…”
轻轻伸手在被黑色侵占的皮肤上按了按，莫丝琳轻念过一串咒文，在掌心聚起一个小小的白色光团，凑近匕首。
哪知那团光还没挨上，就啪的一下破裂了，同时一大团黑气串起，缭绕在匕首之上，就像是守护宝藏的毒蛇。
“古德温的伤怎么样？”霍尔德关心的问道。
莫丝琳神色凝重的道：“这把匕首，被注入了强大的死灵之力，现在已经通过伤口进入了古德温先生的体内，情况很不妙。”
“我会尽力试试的。”
说着，她让人抬上古德温，去安静的地方治疗伤势。
“我也去帮忙。”艾希塔说着，也跟了过去。
随后，众人进入托尔兹的城主府。
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里，众人坐下以后，托尔兹吩咐仆人准备吃的。
不多时，仆人端上食物，然而繁荣富庶的费雷登城，这时却只能拿出一些腌肉，干面包和土豆等物，实在是非常寒酸。
托尔兹赧然道：“实在抱歉，本来应该用更好的东西招待各位。但城里的人实在太多了，粮食储备消耗得极快，这里也没剩下多少东西了。”
在场众人都是久经磨砺的战士，自然不会挑剔饮食的好坏。加上战斗了一夜，全都饥肠辘辘，因此也不客气，抓过就大吃起来，其中尤以芭丝特和哈洛特的吃相最是难看。
这时，时间已是黎明，随着天边的云层中透出阳光，晨曦自大厅的窗户中射入，照得人暖洋洋的，带走了那个冷酷的夜晚留下的阴影。
一边吃，雷蒙一边问托尔兹关于费雷登城被围困的细节。经过托尔兹的解说，他才知道，在一个多月以前，大量的亡灵突然出现在费雷登城镇同盟的土地上。
一开始它们并没有进攻费雷登城，而是集中扫荡附近的村庄，破坏农田，烧毁粮仓，抓走那些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同时封锁道路，断绝了费雷登和罗迪亚城之间的联系。
一开始，托尔兹也组织军队进行过抵抗，但亡灵实在太多了，加上费雷登的士兵战斗力不强，也没有和亡灵作战的经验，结果一败涂地。
无奈之下，托尔兹只能选择坚守，同时不断的接纳难民。当城外被破坏得差不多后，亡灵大军随即围困了费雷登城。
之后的事就和雷蒙等事前猜测得一样，也许是为了引诱海丁顿的援军前来，亡灵并没有大举攻城。加上费雷登城经过托尔兹祖辈几代的建设，城墙高大坚固，让对方无从下手，因此才勉强支撑到了现在。
最后，托尔兹道：“幸亏您及时率军赶到，如果亡灵大军再不撤走，也许费雷登很快就会因断粮而不攻自破了。”
雷蒙道：“不过我们还不能大意，虽然围城的亡灵大军撤走了，但他们还有一半的兵力在阻截我们的部队，并没有受到影响，随时都可能反扑。”
“话说回来，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去跟大部队会合啊？”这时，哈洛特含含糊糊的说道。
为了保证奇袭的成功，雷蒙带走了军中所有的精锐，只留下几名有经验的前禁卫军军官指挥大部队。
现在海丁顿军的主力正在和亡灵大军对持，而指挥系统却全都跑到了费雷登城。虽然遭受重创后，死灵法师应该不敢冒险进攻，但也不排除对方会孤注一掷，因此那边的状况实在让人不放心。
想了想，雷蒙问托尔兹道：“托尔兹，现在费雷登还有多少部队？”
托尔兹坦然答道：“除去伤者，能够战斗的，还有一万人左右。雷蒙大人，您想从背后攻击亡灵大军吗？”
雷蒙摇了摇头：“不，现在费雷登城没有粮食，我的部队也只有半个月的口粮，根本无法支撑一场大战。”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和我的主力会合，确保从费雷登到罗迪亚城之间的通路。这样我就能从海丁顿调运粮草过来了。”
由于死灵法师的大肆破坏，现在整个费雷登同盟境内一片萧条，根本无法凑集到粮食。这么多难民等着吃饭，就算亡灵大军放弃围城，用不了多久费雷登也会因为没有食物而崩溃。
不得不说，死灵法师这一招实在是很歹毒。
而雷蒙此举，不仅确保了己方军队的战斗力，更挽救了滞留费雷登城中的千千万万的难民。没有因一时胜利而冲昏头脑，而是放眼全局，足见他卓越的战略眼光。
托尔兹自然明白雷蒙此举的意义有多重大，他不由感激的道：“雷蒙大人，您的恩惠，我们费雷登同盟所有人永远都不会忘记。”
“老大，这样会不会太慢了。”哈洛特忍不住道：“那得拖到什么时候去了？赶快打一场决战，把那些家伙给干掉吧。”
雷蒙摆了摆手：“别心急，现在死灵法师在拉维特联邦已经根深蒂固，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次失败后，他们一定会寻找新的机会卷土重来，而我们也要做好长时间战斗的准备。下一次敌军来进攻时，就是我们分出胜负的时候。”
同时，他在心里暗暗道：“而在那之后，就轮到海龙了。只有消灭这个最大的威胁，海丁顿才算真的安全。”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雷蒙问托尔兹道：“托尔兹，在围城的亡灵大军里，你有没有见过德内克？”
这时，托尔兹已经知道德内克就是死灵法师的头子，他摇了摇头：“没有。除了一些没见过的死灵法师，我没有见过德内克露面，怎么了？”
暗道果然如此，雷蒙唔了一声，看来事情有点麻烦了。
按说亡灵全面入侵这么重要的事，德内克一定会亲自坐镇指挥。但无论是罗迪亚城那边，还是这里，都没见他的踪影，否则的话，昨晚破坏魔法阵的袭击就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那么，这家伙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他说出自己的疑问，众人也都觉奇怪。索尔一边大嚼面包，一边含糊不清的道：“那家伙把我叫到这里来，自己却不露面，肯定有鬼。”
“自从变成死灵法师以后，克里夫果然也开始变得鬼鬼祟祟起来了。”
雷蒙却不这么想，德内克消失不见，一定有他的理由。那么，究竟是什么事，会重要到他连自己手下的亡灵大军都不管了呢？
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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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费雷登城中，雷蒙一行为和死灵法师战斗绞尽脑汁时。在遥远的大海上，也正发生着另一场大战。
只见茫茫大海上，两支舰队正激烈的混战在一起。这些巨大的船一边航行，一边攻击着周围的敌船，投石车抛出的巨石你来我往，飞蝗般在半空交错而过，落海的石头不断砸出一朵朵浪花，击中船只，则破开一个大洞，木屑漫天乱飞。
不仅如此，除了巨石，燃烧弹，弓箭，火矢，甚至飞刀手斧，凡是能够给敌方伤害的东西，都不断的从双方的船只射出。一些船靠近以后，同时抛出钩索拉住对方，随后水手向敌方的船冲去，展开激烈的肉搏。
在如洗的碧空下，风平浪静的大海上，却正上演着最为激烈的厮杀。海面上飘满了从损毁的船上落下的杂物，一具具尸体夹杂其中，随着海浪上下起伏。
但若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交战双方的船只，都挂着黑色的风帆，而且船体也都大致相似，甚至连各自水手的打扮都差不多。
如果任何一个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在此的话，就会认出来，战斗的双方竟然全都是海盗。
这竟然是一场海盗的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