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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这大明皇位有何用!(穿书) 第38节

  就是弘治皇帝和正德皇帝,也没有那个雄心,要他们的臣子们同心同德,那不是他们会有的帝王之术。杨阁老面容颓败,又想起皇上,一颗心火热。一屁股坐下来,犹豫不决:“你说,我要不要去见一见徐景珩?”
  刘阁老眼睛一眯,昏花老眼里冒出一缕精光:“还不到时候。你也不用多担心,徐景珩既然举荐彭泽复出,估计就是这个打算。大明朝,不能这样争斗下去。”
  杨阁老就更叹气。
  叹气徒奈何,可除了叹气,能做什么?
  西厂大太监张永,因为司礼监最近的动作,找到徐景珩,末了也是和他感叹:“偌大的大明,无论是公,无论是私,不论是忠良,还是能臣,都败在一个“斗”字上面。
  臣子之间斗,臣子和帝王斗,文臣和武将斗,勋贵和清流斗……各方斗啊斗……”
  徐景珩不说话,他知道张永是感叹自己,作为争斗中的一枚棋子的悲哀。
  帝王用厂卫和大臣们斗,大臣们之间斗。无休止的内耗终结了弘治中兴,更是在正德时期,满朝上下乱成一团,土地兼并严重,阶级矛盾、贫富差距加大……都没人管。
  宗室叛乱,地方农户起事,西北,西南羁縻卫所丢失,东南倭寇横扫沿海长达数十年,朝局日益腐败……却是如今,全压在奶娃娃皇上的身上。
  张永心疼皇上:“指挥使你说说,我们皇上才三岁半。普通人家的三岁半的孩子,天真的玩。我们皇上要搬到豹房住,有些大臣就要死谏。”
  徐景珩眼睛微合。
  “扶大厦将倾者,非一人也。庙堂上下一心,何有如此之悲哉?”民间人都知道的这句话,要不大明上下一心攻打日本的时候,大明人为何那般激动?百年来,他们不是没有能力,他们是天天内斗,净打自己人了。
  四月的北京城,武举热热闹闹的开始。小娃娃皇上看武举比赛看得起劲儿,每天鼓掌叫好的,浑然忘记一切。
  西域之地,因为科举之事刺激之下,更要一心做一件大事的江南文人们,听蒙古贵族们说要去北京,询问他们该带什么物事,一个个矜持地微笑,有选择地告诉他们一些事情。
  文嘉和兴奋不已:“出来大明,才切身体会知道大明的好。”汪直豪迈大笑:“小公子们不了解很正常,天天呆在江南,只知道大明上国风光,出来后才是真正明白。”
  文嘉和跟着笑,从章怀秀手里接过来皮囊,用一口温水润润嗓子,聚精会神地继续他的记录,风沙中,握笔的手稳稳的,一笔小楷工整清晰,半个时辰后,落下最后一笔,站起来活动手脚,对章怀秀温润如玉地笑。
  黑黑的面堂,皲裂的皮肤,已经看不见江南人的白嫩,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自信。
  “我们下一个站就是吐鲁番王庭了,要去见叶尔羌汗王。章怀秀,你到了吐鲁番,要买东西吗?我有银子。”
  文嘉和是感激他一路上的特殊照顾。章怀秀却是因为他的话震动,章怀秀拿着皮囊的右手颤抖,枯瘦黄黄的身体,一阵一阵颤抖。
  叶尔羌汗国,西域,新疆,维吾尔族……大明人,终是走出来这一步。他想仰天大笑,他想大吼一声,他要放声大哭。可他看着茫茫大草原,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文公子,你去北京吗?”章怀秀比划手势,终究是问出来。
  文嘉和费老大劲儿明白,眼里充满希望:“去。回去后我要参加科举,你也想去?”
  章怀秀激动地站起来,冷不防看到他大哥大舅兄杀人的眼神,又一屁股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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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章怀秀意识到,他要去北京,第一道关——他大哥他大舅兄,都不会同意。
  章怀秀明白,这是大哥和大舅兄不放心他的言行,生怕他在北京犯蠢,招致满门抄斩,他也没有办法去掐死那个刚醒来的自己,只能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尽力表现,努力吃苦,要大哥和大舅兄对他的印象改观。
  可是要表现,吃苦,真不是嘴巴说说的。章怀秀面对各人各自忙乎的场景,真不知道,自己除了烧开水,还能做什么,就连捡柴火,他都是刚刚学会。
  西域很美,冰岭雪山、蓝天白云、松涛林海,奔腾的巩乃斯河,星罗棋布的蒙古包,满山遍野的绿草山花,撒满山冈的珍珠般的羊群……一幅幅美丽的画卷,无不让人心旷神怡。
  可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游玩,这里的落后超过想象,不说吃的穿的,每个人一双靴子好像穿一辈子,晚上也不洗脚。各个部落为了一口铁锅一袋盐巴厮杀,一不小心,路人就会无辜丧命,死了都没有谁知道。
  又在一次亲眼目睹部族厮杀,满地尸体、残肢断臂,章怀秀吐得胆汁都出来,其他人却都是适应了。
  文嘉和目光炯炯:“我怀疑,一直有人保护我们,从我们到肃州开始。”
  他大哥他大舅兄装老实人。其他书生们反应过来,都知道是肃州将士在保护他们,一时更是激动。
  章怀秀蹲在帐篷边,人木木愣愣的,他早该想到,这个年代,这样一群年轻书生一路朝西走,没有人暗中保护,不说安全,可能早就迷路不知道哪里去了。
  既然有人,那就有他表现的机会!可他绞尽脑汁地想,他可以有哪些“发明”,越是急迫地想,越是想不出来。
  这里的语言他也不会,学了十多年的英语用不到;这里的环境,他比江南书生还不适应,下雨天冷的他骨头缝儿都冒凉气。
  他感觉,自己这幅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不能这么颓废下去,便试着天不亮起床,和一些书生一起打太极拳,天知道,坚持有多么难熬。
  时间到五月份的时候,章怀秀才意识到,环境差是次要的,精神折磨才是要人发疯的。
  这里远离人间,时间很慢。每天,早早亮起的青色天空温柔召唤,梦境中也不着急醒来,缓着性子;晚上,太阳落得慢,脸上的皱纹也来得更慢。因为他们有着最虔诚的信仰,丰富他们的精神,得以抵抗这无尽狂野的寂寞荒芜。
  可是外来人如何受得?江南书生们有事情做,有空就复习他们的四书五经,研讨学问练习大字……章怀秀?别说手机,连一个看时间的手表也没有,他人真要发疯。
  可他不会造手表啊。他大哥携带的简易滴漏,他也刚刚学会怎么看时间。
  他大哥大舅兄争分夺秒认识当地贵族,为了将来做生意,不怎么盯着他,可这几天风大,谁都不敢走远,他更不敢有任何动作——自己回北京的事情,已非吴下阿蒙·章怀秀,想都不敢想。
  他每天,为了不要自己发疯,抓着毛笔,写下软趴趴的狗爬字,简体中文和英语混杂,记录下生命中不能忘记的人和事。
  这里早晚气温变化大,中午热的吃西瓜,晚上又是炖羊汤抵抗寒冷。章怀秀闻着羊汤的味道,和几个小厮跑到旷野里,手持小铲子撅着屁股,比当年高考还认真,硬是挖出来一篮子野菜。
  暮色时分,大地沉静,唯有风声呼啸,吹动青草麦茬一般涌动。他看一眼天色,裹紧身上厚厚的皮袍,挎着篮子来到一条流淌冰渣子的小河,费力地弯腰蹲下来,哆哆嗦嗦地,一颗一颗清洗野菜。
  如果……如果有“如果”,他一定不再浪费一颗青菜。
  元和四年的五月天里,一百五十三个江南书生,一路朝西进发,人疲马倦,全靠一股子精神气撑着。路上遇到大明商队,搭个伙;遇到去北京的蒙古贵族,说说话儿;实在怀念人间烟火气,就跑到热情的蒙古包里,和当地人一起,围着篝火喝一个烂醉。
  夏特古道,西域商路上最为险峻的一条隘道,冰缝、冰河,汹涌的南木扎尔特河,高原反应……一个个书生真的扛不住了,都是被迫露面的肃州将士,背着扛着。
  马匹无法通过木扎尔特冰川,也没有桥或者船,只能靠人一步一步地涉水走。至于有桥的地方,几根滕条,几块木板连在悬崖峭壁的两头,谁也不能背着你,你只能自己闭着眼睛爬……
  北京城,皇上听新科武状元讲书:“夏特古道,秦汉的和亲公主从这里远托异国;大唐玄奘从这里翻越千丈高的哈达木孜达坂,到达天山南麓的佛国龟兹……
  一月份最为寒冷,冷的我们想象不到,积雪很厚,千年不化。六七月份最温暖,也只类似我们的初春,更有山谷邪风吹面,很容易邪气入侵,外地人一般很难承受。”
  “人行走那里,最痛苦的不是环境,而是周围没有人烟。要过了木扎尔特冰川,翻过哈达木孜达坂雪山,至少五天才能看到一个蒙古包,一个月才能见到人群。”
  皇上担心,他想象不出来,但听着非常艰难:“江南书生回来吗?”
  新科武状元,俞大猷,稳重地笑:“回来。如果他们实在坚持不住,肃州将士会直接送他们回来。臣估计,最后能到达叶尔羌国王庭的人,不到三十个。”
  皇上小胖脸严肃:“危险。”
  俞大猷不吱声。皇上又说一句:“大明的公主不和亲……”
  俞大猷一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和亲不和亲,如果是以前,他也觉得不和亲是骨气。他现在还认为这是骨气,可现实是,和亲,对于两个国家的联系,那是什么也无法取代的。
  更何况大明的公主选夫婿的方式……俞大猷默不作声,皇上就看着他,很多人在他面前说话都是这样,小娃娃皇上有模有样地:“俞大猷,说话,恕你无罪。”
  俞大猷鼓起勇气,说出一个自己担忧的事儿:“皇上,和亲有和亲的好处,不和亲有不和亲的骨气。
  家国天下乃是大明儿郎们的责任。然女子之事,也不能忽视,关系到血缘和后嗣繁衍的纽带,联姻是必然。
  血脉传承割舍不断。如今沿海的海盗团伙,有不少,都和日本诸侯家的女子联姻,以图在日本站住脚跟——大明和日本海战,大明上国威严深入人心,很多日本女子都梦想嫁给大明人。”
  皇上迷瞪眼,和亲的好处,他不大明白,但是另一个事儿,他听懂了,眼睛微微睁开,非常不解:“日本女子嫁给大明人,日本本地的儿郎,也娶媳妇?”
  俞大猷:“……”实在没忍住笑出来:“皇上,日本女子梦想嫁给大明人,不是一定嫁。一般人,梦想和现实,有很大、很大……的距离。”
  顿了顿,面对皇上不理解的模样,补充道:“无法跨越的距离。”
  皇上松一口气的模样,学着他的老师们“老气横秋”的语气:“阴阳和谐,男女婚配,才是稳定和长远。”
  俞大猷:“!!!”“皇上说的对。”
  俞大猷觉得,大明的好人家,不可能娶日本媳妇儿。就是打破祖制、联姻蒙古也没有希望——皇家几代子嗣单薄,也没有公主郡主。皇上三岁半的年纪,距离纳妃,远着那。
  俞大猷想通了,准备接着给皇上读《汉书》。皇上的下一个问题冒出来:“为什么要学佛?大唐玄奘,为什么要去西域求佛法?”
  俞大猷回忆自己看的书,谨慎回答:“《大唐西域记》,乃是大唐代著名高僧唐玄奘口述,门人辩机奉唐太宗敕令,笔受编集而成。大约记载当时的实情。
  有关于佛法,东汉时期佛法从印度传到中原,魏晋时期风靡一时,恰逢南北乱世人们急需信仰,到大唐时期,人人都以学佛为雅事,真正的贵族。”
  “时至今日,佛法不断适应中原环境,不断变化,已然和印度的佛法,相去甚远。印度的佛教在二百年前消亡,被商羯罗赶出印度。华夏佛教形成三大系,汉地佛教、藏传佛教、云南上座部佛教……”
  俞大猷知道皇上不喜佛道,细细地讲述,汉传佛教中的大乘佛教,提倡“发菩提心,行菩萨行”“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利益一切众生的菩萨道精神,强调人应报四重恩——父母恩、众生恩、国家恩、三宝恩。
  “如今大明的汉传佛教,听从于皇上,服从于国法,融合民风世情,不敢再干涉朝政,为祸地方。”
  皇上眉眼肃穆,小小的满意:“大明子民。”
  俞大猷一愣,生怕皇上有“灭佛”的念头,重重点头:“对。他们首先是大明子民。‘四重恩’不报,何以自称‘出家人’?”
  皇上的小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显然对于佛门和道门的作为,还是不大满意。只是他天性大度能容,只要佛家和道门都乖乖的,他也能容。
  俞大猷在心里重重地舒出一口气,接着念《史记·汉高祖传》。皇上听得欢喜,汉高祖,他喜欢。晚上玩水的时候,和王守仁老师说:“俞大猷,好好。”
  王守仁老师笑:“俞大猷,有忠心,有将才。臣正打算,出发的时候,带上他。”
  皇上模糊明白,王守仁老师要教导俞大猷,高兴欢呼:“好好,好好。”王守仁老师乐呵:“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明文风鼎盛,然武将急缺。”
  皇上点脑袋。三岁半的小娃娃,白白胖胖的,头上梳着两个小包包,浑身光溜溜的,在水里扑棱胳膊腿儿,特有活力。又因为骨骼还没长成,小身体软绵绵的,抱在怀里跟一团棉花一般,叫人一颗心软成一片。
  王守仁老师给皇上擦干身体,穿好亵衣亵裤,想问问有关于豹房“修缮”的事儿,又觉得,皇上很可能不知道,随即换了问题。
  “皇上要搬到豹房去住?”
  皇上回答的毫不犹豫,小大人的模样:“搬啊。豹房好住,乾清宫热热。”小胖脸皱巴:“杨阁老不乖乖啊。”
  王守仁:“!!”王守仁自然不会给杨阁老说好话,当即表示:“臣支持皇上搬家,明儿皇上搬家,臣来帮忙。”皇上果然高兴,躺到小被窝里,听一会儿《汉书》,眼睛一闭,呼呼大睡。
  话说皇上在科举前,眼看柳树发芽儿,太液池的水波荡漾,就要搬到豹房去,群臣不同意,说倒春寒很冷,说乾清宫有火炕,小娃娃皇上也就答应了。
  科举后,皇上高高兴兴地准备搬家,结果,因为大臣们的阻止气的“哇哇”叫。
  杨阁老说:“豹房距离奉天殿颇远,来回大半个时辰,不方便……”他更生气,气得小眉毛竖起来。
  小娃娃皇上瞪大眼睛溜儿圆,不明白他搬到豹房,和住在乾清宫有什么区别。奉天门里头议论声声,都是各种理由的不同意,他听着,气得要砍脑袋,又记得徐景珩说,群臣和他耍无赖,他也要耍无赖。
  历史铭记的一天,元和四年四月十五日,小娃娃·皇上·朱载垣,坐在龙椅上,挺着小胸膛,小嗓门特大:“朕要搬,要去豹房,去豹房上朝,哇哇哇……”
  小娃娃皇上一句话,就要把朝会地点也改到豹房去。
  群臣震惊的无以复加,“扑通扑通”的全跪下。
  豹房,有人传说那是先皇为了避开文臣的军事中心;也有人说那是先皇的风流窟,男宠女宠无数;有人说那建筑外面都是像豹纹一样,富丽堂皇,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所以叫豹房……
  也有人说,那是先皇懒得起名字,指着自己最喜欢的一只宠物豹子,就叫豹房……
  群臣一想起那个地方,就是先皇时期的各种折腾,义子满天飞,男宠遍地走,如何能同意?前两年,有太皇太后和内阁答应,考虑皇上不要上早朝,只初一十五大朝会,要住到豹房他们也忍了。
  现在眼看着皇上一副千古明君的模样,三岁上朝有模有样的,怎么可能再搬到豹房?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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