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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第257节

  ”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好好歇歇,辛苦你了。”李桑柔笑道。
  “不辛苦不辛苦,这有什么辛苦的,一路上什么都便当,马鞍马蹬都给调的好好儿的,咱们自己的递铺,是真方便。”黄良站起来,欠身辞了李桑柔,再和黑马几个点头告了别,回去睡觉。
  “大常呢?叫他过来,蚂蚱去找老孟,让他立刻过来,黑马去请陆先生过来。”李桑柔先吩咐了诸人,再翻开小册子,仔细的看。
  大常就在仓库里,过来的最快,李桑柔将小册子递给他,“这是泾州那边,两家最大毛料行去年一年出货的明细,你看看。”
  “这最大的一笔,占了一半多,就一个黑圈,去哪儿了?”大常看完小册子,纳闷道。
  “肯定是过江了,老董他们已经缀上去了。”李桑柔声调愉快,飞快的转着手里的探花茶针。
  大常拧眉看着李桑柔,院门外,黑马在前,陆贺朋一只手拎着棉袍前襟,紧跟进来。
  “给他看看。”李桑柔示意大常。
  孟彦清也跟着蚂蚱进来了,从陆贺朋手里接过那两本小册子,仔细看过,将两本册子递给黑马,看向李桑柔。
  “我打算做几年绸缎生意。”李桑柔看着诸人,开门见山道。
  除了陆贺朋,其余诸人,都十分淡定。
  从李桑柔吩咐大家查绸缎庄,查毛料行那会儿起,他们就想到了,老大这是看上了绸缎和毛料这两行了。
  “这几年绸子是贵得离谱。”见诸人都十分淡定,陆贺朋忙接了句,以掩饰他的惊讶。
  “现在的绸缎生意,只有一条难处,就是怎么样从江南运到江北。”李桑柔接着笑道。
  “那些绸缎庄,各家都有点儿,一家一家都抢过来?”黑马挽了挽袖子。
  “都是老鼠洞,不值一抢。”李桑柔摆了摆手,“咱们要做,这量,不能说跟打仗前一样,至少得有一半吧。得另找路子。”
  李桑柔拍了拍桌子上的两本小册子,“这个,你们都看过了,两家最大的毛料行,六成以上的货,去向是个黑圈儿。”
  李桑柔笑眯眯看着众人。
  “都是泾州最好的细毛料,这些细毛料,在江南卖得极好。”陆贺朋拧着眉毛,“这是去年的?那跟前年,大前年,大大前年比,这总量,有没有变化?”
  “一会儿,你去查查,看看长安附近府县,有没有递过折子,说毛织户日子难过之类,我觉得,应该没有。”李桑柔看着陆贺朋吩咐道。
  “建乐城的绸子都是天价,泾州毛料的价儿可没什么变化。”大常看向李桑柔,闷声道。
  “建乐城这边没什么变化,长安那边,也没什么变化,我问过黄良。”孟彦清接了句,拧眉看着李桑柔,“大当家的,这个黑圈儿,只怕是过江了,只能是过江了。
  “这量可不少,这会不会是私通南梁,资助南梁?”
  “这是生意。”李桑柔拍了拍册子。
  “先得想想,这些毛料,真要是过江南下了,那南边的绸子,为什么没北上过来?
  “有去无回,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意思?”李桑柔看着众人。
  大常不说话了,听他家老大这话意,肯定是有主意了,不用他操心。
  “照理说,这路,都是有来有往。”陆贺朋拧起了眉。
  对啊,有去无回,这可就怪了!为什么呢?
  “老董他们应该已经缀上去了。”孟彦清被李桑柔一句生意堵了一回,不敢乱说话了。
  自从老大说了那句她是生意人,他就总是想偏。
  而且,他对生意两个字,特别是老大嘴里的生意,总觉得,生意这俩字,不是生意的意思。
  “嗯,陆先生赶紧去查查这两三年的公文,不用太细,问个大概就行。现在就去。”
  “好。”陆贺朋干脆应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李桑柔看向孟彦清,“老董他们要是缀上去了,这两天就该有信儿递过来,回去让大家准备好,有了信儿,咱们就出发,把能带的人都带上,卫福留下,下一趟再让他出门。”
  “好。”孟彦清站起来,拱手告退。
  “准备准备,随时准备启程,带上陆贺朋,也许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黑马去一趟阳武县,跟你瞎叔说一声。”李桑柔接着吩咐大常和黑马。
  黑马脆应了一声,往院子里挑了匹马,直奔阳武县外的庄子。
  傍晚,黑马从阳武县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他林姐。
  林飒头发扎在头巾里,一身短打,后面背着剑,腰间挂着刀,架上放着枪,脚上穿着牛皮快靴,从马上跳下来,英姿勃勃。
  李桑柔刚刚回到炒米巷,站在廊下,无语的看着大步走到她面前,一幅你看我怎么样的林飒,掉头看向黑马,“你带她来干嘛?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我能说啥,我真没……那个啥,林姐她功夫好。”黑马缩脖子往后躲,“不是我,是瞎叔说的,说让林姐跟着咱们,长长见识,我哪敢,大常你说,你说是吧?”
  黑马一路躲到大常身后,捅了捅大常。
  “黑马说你们要去南梁运绸子。”林飒气势下跌,肩膀都耷拉下去了。
  米师弟说她跟过去,就是个累赘,果然……
  “算了我回去吧。”林飒垂头转身。
  “来都来了。”李桑柔叹了口气,“大常帮你林姐收拾收拾,明儿去给她买几身衣裳,置一套行李。”
  “嗯,林姐算啥?”大常应了,打量着林飒,看向李桑柔问了句。
  “咱们大当家的。”李桑柔看着林飒,叹了口气。
  瞧她这通身的气派,只能是大当家了。
  大常嗯一声应了,黑马长长呼了口气,叉起了腰。
  “我当丫头就成。”林飒眉眼都是笑,赶紧表态。
  “你这样的丫头,这气派,谁用得起?”李桑柔拍着林飒的肩膀,“行了,去歇歇吧。你那屋干干净净,黑马天天打扫。”
  “咱们什么时候走?明儿一早?”林飒迫不及待。
  “得等有了信儿,说不准,不过,明天一早肯定走不了。
  “你先去把这一身行头脱下来,洗洗过来吃饭吧,今天吃春饼,扁尖老鸭汤。”李桑柔再次拍了拍林飒。
  “行。”林飒大步往旁边偏院,换衣服洗漱。
  ……………………
  三天后,一大早,董超的信上画着顺风内部的最高等级急件标识,送到了李桑柔手里,中午前后,李桑柔等人就出建乐城西门,直奔南阳。
  董超的信是从蓝田递出来的,信上说,据泾州商行商队的一个马夫说,他们要去商洛。
  从商洛出来,南阳是必经之路。
  孟彦清带着一半的人打前站,余下的,一大半跟着李桑柔等人,扮成往襄樊的商团,其余的人,三五成群,各自装扮,缀在后面。
  自从北齐拿下襄樊,像这样的小商户结伴出行,往襄樊,再从襄樊往荆州各处,甚至冒险往蜀地的小商团,络绎不断。
  李桑柔这一小团,大常赶车,林飒骑着大马跟在旁边,陆贺朋坐在大常旁边打盹,蚂蚱和大头一边一个坐在车尾,袖着手闲嗑牙,李桑柔蜷在车里睡觉。
  黑马和黄良,以及另外两个云梦卫搭一队,骑着骡子,带着驮驴,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高谈阔论。
  窜条搭进另一团,其余云梦卫,分成四团,各自一辆大车,几匹骡马。
  几小团人走在一起,却又阵营分明,时不时互相递点吃的喝的,说笑几句。
  走到第三天,林飒还以为除了黑马和窜条那两小队,其余的,都是真正搭伙的行商。
  要赚钱的商人当然是尽量赶路,到第七天中午,一行人就住进了南阳城外的大车店。
  孟彦清前一天已经到了,点了人往商洛迎过去。
  从蓝田往商洛,以及从商洛往南阳,是在大山之间穿绕而行,一行人等了四天半,傍晚,长长的泾州商队,住进了南阳城外另一家大车店。
  陆贺朋一身读过书的行商打扮,和林飒扮作夫妻,带着黑马和李桑柔,比泾州商队晚了两刻来钟,也住进了大车店。
  收拾停当,陆贺朋带着林飒和黑马,进了闹闹哄哄的大堂,叫了伙计,要了几样荤素菜。
  李桑柔拎着一筐脏衣裳,往后院井边洗衣裳。
  过来吃饭前,照李桑柔的说法,林飒跟着陆贺朋、黑马,就是去吃饭,至于要打听什么,李桑柔去打听。
  很快先摆了几样凉菜上来,林飒和黑马两个人,一口带着南召口音的官话,时不时夹杂一句两句的南召土话,挑挑拣拣的吃着凉菜,点评着这儿不行,那儿不够味儿。
  黑马的本事,陆贺朋可没有,就是一口纯正的建乐城官话,扬声叫伙计:拿两斤酒上来。
  林飒急忙招手,示意伙计多拿两个杯子,黑马跟着叫:多拿一斤酒,两斤哪够。
  陆贺朋拿筷子吃菜,不理两人。
  一会儿功夫,酒拿上来,一两样热菜也上来了。
  林飒见一钵羊肉汤浓白诱人,盛了一碗,端起来,轻轻吹几下,喝一小口。
  邻桌一个汉子扬声喊了两嗓子,见伙计忙不过来,站起来自己去旁边拎热水瓶。
  黑马正拍着桌子高谈阔论,眼角瞄见那汉子侧着身,正要从林飒侧旁过去,一声高喊:“姐你小心!”
  林飒抬头转身往汉子看,黑马一脚踹在林飒和陆贺朋那条长凳上。
  “唉哟!你这个婆娘,你这汤这么热……”陆贺朋一声唉哟,抬手一挡,将林飒手里那碗浓白的羊肉汤,打飞出去,砸在汉子身上。
  “姐你看看你!成天这么毛毛躁躁!你看看你!你说你吃个饭,你怎么连坐都坐不稳?”黑马一窜而起,一迭连声的抱怨着林飒,冲上去,先把一大片羊肉,从汉子衣裳折子里拎出来。
  “不是我!有人踢我板凳!”林飒急眼了,“谁踢我板凳了?”
  “姐你就别找借口了,大伯娘说你那些话,可真是一句都没说错!”黑马回头怼了林飒一句。
  “这位兄弟,实在对不住。
  “拙荆是个笨人,成天毛手毛脚,家里碗碟,不知道被她打翻了多少。
  “实在对不住,这衣裳,兄弟你脱下来,我让人给你洗一洗,或是,我让内弟赶去买件新的给你?
  “实在对不住!”陆贺朋对着被泼了一身羊肉汤的汉子,愧疚无比的长揖陪礼。
  “是有人踢我板凳!刚才你要是不招手,这碗也不能翻!”林飒又气又急,“刚才谁踢我凳子了?有本事踢,你有本事站出来!”
  “劝劝你姐!”陆贺朋恼怒的拍了黑马一巴掌。
  一直努力在用袖子擦羊肉汤的黑马冲汉子陪笑哈腰,一步窜回去,推着林飒,“姐,你就别闹了,咱姐夫也没怪你,你看你!”
  “我!”林飒看着冲汉子不停陪笑拱手的陆贺朋,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哼哼的坐下了。
  “我姐功夫好,特别好,我跟我姐夫,都打不过她。”黑马冲着一圈儿看热闹的汉子,堆着一脸干笑,拱手解释。
  “你这个姐,一看就是厉害的。”旁边的一大群汉子,从林飒看到明显脾气极好的陆贺朋,对陆贺朋相当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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