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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历史]衣被天下 第70节

  卑鄙!!什么时候把他弟弟哄过来的?木白刚还想着怎么和弟弟解释呢!!他忙空出一只手来安抚弟弟,然而两兄弟却齐齐被马皇后搂进了怀中。
  木白感到后背发出了拍打安抚的动静,眨眨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文儿,你的大名叫什么?”
  “文,文儿……”这个问题对木文显然有些太难了,木文吭吭哧哧半天就是念不清楚。见状,马皇后笑着道:“文儿叫朱允熥(teng),他是火字辈的,火字旁一个通达的通字,取一生顺遂之意。”
  木白问清弟弟的名字怎么写之后顿时陷入了沉默,这名字……一看就特别有文化,特别的高大上,特别的响亮啊,反观他的名字……
  朱标还在为阻止儿子参加武举心虚呢,忽然就听到儿子用奶声奶气的小嗓音嗲嗲地告状道:“奶奶,爷爷和爹爹欺负英儿,他们坏!”
  朱标:???????
  作者有话要说:木小白:给你看看一个武举考生的实力,兵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只要我不要脸,就没人能在我的任务世界打败我!
  第80章
  木白很久以前就知道,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最难应付的话,那一定是女人没错了。
  但他从来不知道,当难对付的女性是己方队友的时候居然如此让人愉快。
  他只需要抱着弟弟一起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得看着那位端庄优雅的女性大发雌威,别的什么都不用他做,自有马皇后为他搞定。
  无论是朱元璋也好,朱标也罢,甚至扩展到朱元璋的所有子女亲戚乃至于满朝文武,说起马皇后就不会有人说个差字。
  马皇后在朱元璋还在郭子兴之下当兵时就嫁给了他,可以说是陪着朱元璋从人生的低谷走到高峰。
  和不少发妻不同,马皇后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郭子兴虽然十分器重朱元璋,但是他脾气暴躁,性格又十分多疑,在朱元璋起兵之初屡次因怀疑和挑唆为难老朱,矛盾激化的时候更是发生过将朱元璋关在柴房不让人给他送吃食的事情。
  主将要为难女婿,即便是作为义女的马皇后也没法违背,于是她利用自己是女性的身份官兵不好搜身,偷偷将饼子塞在胸前去看望丈夫。
  为了让朱元璋能够吃到热乎乎的饼子,更是趁着蒸饼还热乎的时候塞,硬生生将自己烫伤。后期为了缓和朱元璋和郭子兴的矛盾,她更是用自己父亲留给她的嫁妆拿出去贿赂郭子兴的妇人以及小妾,请她们为朱元璋说好话。
  老朱早期财产不丰,家里主要靠马皇后的嫁妆开销,尽管如此在朱元璋表示想要收留半大小子的沐英以及侄子李文忠为义子的时候,马皇后还是二话没说答应了。
  后来朱元璋的义子、兄弟、部下、臣子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复杂,马皇后屡次周旋其中,没少为臣子部下说情劝说朱元璋高抬贵手,老朱抬起的屠刀更是有许多次都是她按下去的。
  朝中人都知道,如果是那些冤枉的为难的问题都可以试试找马皇后。
  不过现在马皇后一般都居于深宫不太理事,除却几个老臣很难见到她,这也是马皇后聪明的地方。
  常言道夫妻同心为一体,她若是频繁为人求情会显得自己的人情廉价,也会让洪武帝觉得她和自己不是站在同一边,最后生了恶感。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只有在关键时候开口洪武帝才会给自己的发妻面子,比如上次宋家被牵扯入胡惟庸案的时候,马皇后就和朱标一起救下了宋濂的命。
  而现在,时隔三年有余,洪武帝又一次感受到了被老婆支配的恐惧。
  “真的不行,”洪武帝苦了脸:“他是皇室子,皇室也去参加科考……”
  “那不是正说明了老朱家对科举的重视吗?”马皇后说的很慢,但字字句句都特别清晰,极有说服力:“皇嗣都会参加科考,做一样的题,排一样的队,吃一样的饭食,比起语言,难道这样的行动不是更能体现皇家对科举对考生的重视吗?”
  “更何况,对外还可以说英儿是去体验一下,如果有什么不合理的还能在后续调整。”马皇后看了眼一脸期待的大孙子,亲手给洪武帝倒了杯茶,扶着丈夫坐下来后将茶水递到他手里耐心道:“重八,英儿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孩子辛辛苦苦读了这么久,就是冲着考试来的,你不让他去考就像是兵士训练许久却连上阵的机会都没有,太可惜了。”
  朱元璋闻言叹了口气,他有些苦恼得喝了口水:“不是朕不让他去考,而是他考了之后也没得成绩……”
  “那我也要去!”木白在后头脆生生道,他将弟弟从膝盖上放下去,蹭到了洪武帝身侧认认真真道:“考试后没有成绩是因为我的身份,但不去考试是临阵脱逃,我可以接受没有成绩,但不能接受自己不战而败。”
  “说得好!”朱元璋低喝一声,他伸出双手捏住孙子的两只爪子,一捏,顿时一愣,祖孙二人的手掌间都颇为粗糙,只要一接触就知道彼此都是习武之人的手。
  不过比起朱元璋,木白的手还要更粗糙一些。
  朱元璋早年戎马,但毕竟已经做了十六年皇帝,他如今习武多半是为了强身,或者是在公务不顺时作发泄用途,以至于他手指尖的笔茧比起握兵的茧反而更明显了些。
  反倒是木白,除了笔茧以以及使用兵械留下的痕迹外,小孩那比起别的孩子更粗大一些的关节以及掌心各处都有留下长期劳作的痕迹。
  指尖有用来抠陷阱的磨损,掌心因为搓草绳也不再光滑,虎口处有马缰留下的刻印,就连手背上都有几道白色浅痕,这明显是旧伤愈合的痕迹。
  这绝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皇孙会有的手,这是一双在绝境中想方设法勉力求生者的手。
  对于木白来说,虽然谈不上说因为这双手而骄傲,但他真不觉得自己的手有啥问题。
  只要操持农务的人哪怕是女人手都是极其粗糙的,也就是秀芒村以养蚕为生,为了不让手上的茧子伤口刮断纤细的蚕丝,秀芒村女人们的手才稍稍细致了些。
  能够借用作画来赚钱,使得他比起旁人来说已经少吃了很多苦头。但在外人看来,木白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反而更加戳痛了他们。
  他本可以不这样的,作为开国皇帝的第三代,皇孙们必然会有大量的学习任务,但总体来说还是锦衣玉食中长大,一双手最多的茧子可能就是笔茧。
  捏捏孙子手上的痕迹,洪武帝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知道马皇后的未尽之语是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皇孙千里迢迢参加科考只是一种余兴节目,甚至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成绩的炫耀,但他们知道不是这样的。
  对孙子来说,科考是他努力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有资格去走的一条道路。
  那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如果不让他去考,那会留下一生中的遗憾。
  洪武帝自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当初在郭子兴麾下领兵时被几多排挤,于是当时还是朱重八的他一咬牙,直接将训练好的军队还了回去,净身出户另起炉灶。
  他最后当然是成功的,但当时那份“不得不”以及“迫不得已”的失落感却让他几十年都难以忘怀,一直记到了现在。
  他的妻子自是知道他的心结,方才正悄悄提醒他。
  大孙子那么像我,说不定以后也会因为这个遗憾几十年难以忘怀←洪武帝如此想。
  “好吧,”洪武帝最后心软了,他叹了口气:“那你明日便一并参加武举,但是你的成绩不可计入,可好?”
  木白眼珠子转了转,他忽然反手捏住老人的手,软乎乎道:“爷爷,我听闻唐宋时期皇室也能参加科考还能做官,我们不是要复汉唐荣光吗,那可不可以……”
  “不行,也不必。”洪武帝捏了下他的鼻尖,将大孙子抱在了膝盖上为他讲解大明宗室待遇,他表示唐宋的宗室成员要参加科考是因为他们的宗室待遇不太好,但老朱家就不一样了。
  朱元璋童年生活艰辛,此后因为天灾人祸,一家更是四分五裂,他父母大哥大嫂均是饿死,二哥将所有粮食留给他,出去讨生活,饿死在了半路,三哥更是连亲都没有结就早早夭折。
  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这种丧亲之痛,朱元璋对于家人的照顾和庇佑是历代皇室之最,他甚至将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皇室亲属关系都列好了其待遇,以此来保证每个后代不用劳作便能衣食无忧,生来躺赢。
  但木白却听得小嘴越张越大,他看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便宜父亲,又看看和善微笑着的便宜奶奶,忽然感觉到自己之前的判定一点错都没有。
  当太子果然很苦逼!当太孙更加苦逼,遇到一个没有一点数学知识的爷爷就更更更苦逼了!
  木小白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他一击掌,用木小文的说话方式棒读道:“原来我们家这么有钱啊!”
  “……嗯?”
  众人齐齐侧目,就见小孩掰着手指说:“我有二十多个小叔叔,如果爹爹像爷爷一样厉害给我生二十个弟弟,我像爹爹那么厉害也生二十个儿子,弟弟也能给我生二十个侄子,大家都这样的话过了三代以后,我儿子就能有八千男性亲戚,孙子就能有十六万,曾孙有320万,曾曾孙能有……”
  他报出了一连串让老朱父子头晕目眩的数字,这还不够,算上禄米之后,这个数字就让洪武帝有些想捂胃了,再加上婚丧嫁娶已及女性宗室的收支……洪武帝顿时感觉自己的肾也跟着疼了起来。
  那厢的木白还一脸单纯崇拜得感叹道:“我们家真是太有钱啦!”
  不,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作!
  洪武帝沉吟片刻,拍了拍这个拐着弯说话的大孙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绕圈子,你的策论爷爷都看过,知道你是个什么水平。”
  木白立刻恢复了正常的说话语气,虽然坐在老人怀中说话让他显得有些没气势,但小孩还是端端正正得冲着便宜父亲和爷爷作了一揖,义正辞严:“爷爷,人活着除了金钱和福利外,还得追求理想和成就啊!”
  于是,追求理想和成就的木小白翌日便又一次若无其事得站在了午门门口,和他的武举小伙伴们站在了一起。
  在这儿,除了哈拉提这个知情者正紧紧盯着他外,别的考生都还不知道自己的队伍中混入了一个叛徒,还在紧张又兴奋得猜测自己过会会遇到怎样的考题呢。
  朱元璋在建造皇宫的时候天下未稳,位于南京的大明皇宫除了国都的壮观大气之外兼具守卫之职,而午门除了是大明国门外,也是可攻可守的防御工事。
  它传承自汉朝的门阙形制,俯瞰而下呈现一个“凹”字形状,东西城台上各有庑房十三间,从门楼两侧向南排开,平日里此处承担摆放礼制用品的职责,一旦遇到战事,这儿便是一个天然的瓮城,在精妙的角度设计下,任何攻城者都无法躲避来自三方的箭矢射击,而城墙的倾斜角度却能让箭矢很难伤害防御人员。
  这样的设计除了防御需要外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扑面而来的威势感足以让每个到访者心生怯意,这和夏周王朝喜好的高台建筑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此,午门还承担了很大一部分送军出征时誓师大会以及献俘仪式之用。左右伸展出去的燕翅楼以及光滑的城墙还能起到音波的折射之效,无论是午门上皇帝的发言,还是下方士兵们的回应,都会在此环境下被放到最大。
  因此,在需要考生舞刀弄枪的情况下,为防意外,也为了让诸君获得最佳的观赏效果,武举被放到了午门举行。
  前来观礼的除了群臣外还有功勋,这些人将午门填得满满当当,有不少勋贵家族更是接到了洪武帝让他们把家里小子一起带上的命令,这让众人莫名其妙之余又有些窃喜,都以为这位老上司是打算提拔自家孩子了,直到他们看到洪武帝背后一遛的青葱少年。
  作为一个家事国事天下事一样不落的马上皇帝,洪武帝的子嗣跨度也极大,长子朱标今年二十有八,幼子还在奶娘怀中吃奶。
  而此时,除了已经就藩的皇子以及无法站立的幼子们外,还在应天府的皇子们全都身着皮弁服出现在了午门之上,就连进来已经很少出面的皇后也正装出席,此慎重态度令群众惊讶之余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
  昨天的文举皇帝可没有那么慎重啊,而且昨天文举出了小皇孙那事,可是完全抢了文举的风头,据说就连昨天的进士游街都特别冷清(误),陛下这是重武轻文,必须谏言!
  等等!
  忽然有目力较强之人发现了华点,他戳了戳身侧的同僚低声道:“下头那个个子特别矮的,是不是小皇孙?”
  “你看错了吧……嘶……好像还真是啊!”参加了昨日殿试的官员们不由倒抽了一口气,身姿不动,一个个眼睛却瞪得溜圆,试图看清站在无门下的小少年长相。
  比之大乐大礼古意十足的文举殿试,武举殿试的开幕是以一连串急促的战鼓与号角齐奏为引,号角声落,在场的锦衣卫和旗手卫纷纷以手中枪棍顿地,同时口中发出低呵之声,金戈号角与男人的声音瞬间将众人拉入了战火纷飞的记忆之中。
  不少的侯二代军二代们瞬间发现老爹的气场不一样了,他们挺直了脊背,双眼眯起,原本懒散的气势转为了杀意腾腾,身上的锦袍玉带似是瞬间变成了父亲珍藏在库房里带着伤痕和血色的甲胄,目光更是如鹰叟般锐利且势不可挡。
  人和人的气场是会相互影响的,不过片刻,燕翅楼两旁的武官们亦是呼应了同样的节奏。
  此时此刻,他们不是勋贵,不是豪族,不是文臣们口中的粗鄙武夫,他们是开疆拓土的勇士,是披甲执锐的战士,是一往无前百战不退的英雄,他们是大明的武臣,也是这个国家最坚固的铁臂。
  他们用着自己的仪式对着下头的年轻人表达了“欢迎”,同时也在用自己的姿态,给这些新来的的上了进入朝堂的第一课。
  木白抬起头,目光灼灼,他捏紧了拳头,即便他不介意念书,也能适应文臣的各方面礼仪,但他果然还是最喜欢也最怀念战场了。
  洪武帝上前几步,猛一抬手,全场噤声,浩瀚晴空之下所有人的视线都只留下了一抹金光。
  “洪武十六年,三月十六,朕于应天府邀见天下猛士。”帝王低下头,遥遥对上下头孙子明亮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朕的孙儿也参加了此次考试,一应难度,标准与考生无异,然为不影响其余考生,其只计成绩,不入排名。”
  顿了顿,洪武帝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之中忽而朗声道:“朱雄英,你可有意见?”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叫了本名的木白吸了口气,顶着因羞耻通红的小耳朵越众而出,在小伙伴们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冲着午门方向顿首,朗声回应:“孙儿并无意见!”
  皇长孙朱雄英以稚童之身同时参与大明文武举之事开创了大明皇室参举的新篇章。
  为保公平,洪武帝令凡皇室参举均另立一榜,一应待遇、规矩皆比照庶民,只论成绩不计排名。
  终大明国祚,共有一百十六人宗族旁系取得举人身份,十四人进入殿试,一人得中榜眼。
  后人评,此举为大明皇室从自家择选族内人才提供了途径,虽仍不离“家天下”之趋,然结合此后洪武帝对宗室的一系列管理条例,大明皇室成了历朝历代皇室中人才辈出之最,且有多点开花飘香海外之趋势。
  总体利大于弊。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皇长孙给他那数学不太好的爷爷算了一笔账。
  作者有话要说:老朱家,真的很能生,→_→不过他们也没办法,几次经验教训以后宗室被约束到了最紧,除了生娃为祸一方他们也没别的事干了。
  后期大明养宗室的开支和军费差不多,就这样还有宗室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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