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倾酒。
范加餐家的火锅店坐落在老旧小区里, 离闹市区甚远,加之是废弃工厂改建, 没有室内位置, 所以营业与否全看天公作不作美。
夏日晴天的营业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凌晨三点钟。
毕竟真没有人自虐的坐在大太阳下,吃重庆火锅。
乔卿久对此一无所知,说吃火锅时也没多往这边想。
萧恕自然不会让乔卿久知道, 别说她想吃火锅、还是熟人店里的火锅。
就是乔卿久说想吃萧恕下海捞的鱼, 刚才那句表白的热切劲散不掉,萧恕估计真能跳海给她去捞了。
栀子花经晒不得, 上次来时震撼到乔卿久的花墙现在全谢了, 偶在深绿枝叶里窥得朵没来得及绽开的花蕾, 像是在鸡肉味老干妈里找到鸡丁般惊喜。
之所以脑海里会浮现出这样的比喻, 乔卿久感觉自己可能真是饿昏头了。
这条“花墙”不断的缩窄, 开始萧恕和乔卿久并肩, 后来就一前一后。
不远处飘来吉他声,得非常勉强才能听出调,还是托了调耳熟能详的福。
乔卿久走在前面, 弯腰穿过矮门钻进院子里, 就见范加餐正抱着吉他坐在屋檐打出的荫蔽下拨弦。
范加餐见他们来了, 兴奋的搂着吉他招手, 高声喊, “姐姐你们来了啊, 我妈在里面准备切食材, 等下咱们屋里吃,想吃什么你说话,咱们现处理现吃。”
“好。”乔卿久微笑着点头, 立马才反应过来, 她来的不是时候,院子里根本没有其他客人。
萧恕揉了揉她的发旋,“怎么了?调子难听到你了?”
“喂!”范加餐不满嚎叫道,“我弹得真有那么难听吗?”
“……”乔卿久纠结了下,扯萧恕的袖口,舔了下唇角,低声问,“我说难听,他不会给我下毒吧?”
萧恕笑得肩膀抖动,足足半分钟才止掉笑意,认真答,“那不会的,除非他不想活了,渴了没?我进去给你倒杯水。”
“好。”乔卿久放下心来,萧恕进屋倒水。
她站在屋檐下跟范加餐闲聊,“兄弟,你弹得是周董的《晴天》吗?”
范加餐眼睛一亮,欣喜回,“是的啊,姐姐可真是你慧眼识珠啊。”
“……”他这自夸的让乔卿久不知道该不该讲,她面露难色,眉头微蹙,最后乔卿久还是觉得审美跟弟弟她总得要一个。
鉴于之前范加餐动不动就出卖自己,乔卿久决定要审美。
她叹了口气,“兄弟,不是我说,弹《晴天》能弹成这样的,你还真是第一个。”
“第一个这么好听的?”范加餐挠挠头,羞涩问。
眼见范加餐准备再即兴弹上一段,乔卿久痛定思痛,立刻阻止,“第一个这么难听的。”
范加餐脸一黑,“真有那么难听吗。”
“可以算特别、极其难听了。”乔卿久老实回。
萧恕端着水杯,出来就看见这两个三岁半的幼龄儿童起了争执。
“我弹得哪有那么难听嘛,除了你没人说我弹得难听!”范加餐据理力争。
“你跟我讲实话,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听过你弹吉他吗兄弟?”乔卿久问道。
还真没有,不过十四岁的男孩子永远不会在口头服输,且完全不开窍,范加餐没有谦让女孩子的意思,仰脖子嚷嚷着,“那你说我弹的难听,你行你弹嘛。”
乔卿久真不行,她妄图从艺术欣赏和会不会这门艺术里辩驳范加餐,奈何思来想去好像真的在不擅长的领域里,没有足够的发言权。
眼瞅着要落下风,萧恕的出现简直自带救生光环。
乔卿久直勾勾的盯着萧恕,奶气的喊了声,“哥哥。”
又指指范加餐,“有人欺负我。”
这谁特么扛得住,萧恕舌尖顶后槽牙。
当人家哥哥的,必须行!
“说你弹的难听就是难听,你有什么不服的?”萧恕把水杯给乔卿久,眼风扫过范加餐,冷淡问。
范加餐彻底歇菜了,可尊严得有。
于是他又跟乔卿久解释,“我恕哥说难听我认,不是因为我怕他,而是因为他会弹,还弹的非常好听!”
如果吉尼斯纪录有卖队友谁个选项,范加餐认第二,估计没人敢自称第一。
他们来的太仓促,远不到人家正常的开店点,范姨正在厨房里炒红油底料,还得十来分钟才能开饭。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乔卿久勾勾手指,示意范加餐把吉他给自己,拿到后又递到萧恕面前。
简单直白的讲了三个字,“我想听。”
“好。”萧恕含笑接过来,摆弄了下琴弦,“久宝想听点什么?”
乔卿久把范加餐坐过的高脚凳拖到萧恕身旁,粲然道,“你会弹什么我听什么,我不挑。”
他们这代人小时候多少被父母逼着学过那么点儿乐器,其中以钢琴位居排行榜之首。
可具体意义不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有的东西没天分,努力还是做不到,趁早放弃。
乔卿久学过小半年钢琴,因为没能达到应有的水平,硬生生气得周音把琴砸了才作罢。
虽然乐器学的不好,可是乐理基础总是在的,乔卿久不准备为难萧恕。
青天白日突然让他弹点儿什么,也没个乐谱,难道现扒吗?
自然是萧恕会什么弹什么,她听什么,又不是真为了听曲儿。
乔卿久心理建设极佳,哪怕萧恕等下弹得比范加餐还难听,她也完全能够真情实感的夸上句好听。
别问,问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但真等萧恕抱着吉他坐下,按压着弦开始煞有其事的调音时,乔卿久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萧恕大概是真的会。
调音对于吉他是非常重要的环节,不少初学者会选择用电子调音器,然而老手音准好,手动调试更方便快捷。
萧恕只花了三五分钟就调好音,抬眸对坐在旁边的乔卿久吹了声口哨。
乔卿久脚尖踮地转动身体,面向萧恕,手掌上托作请送的手势。
萧恕顺势把自己的手机放稳在乔卿久手里,“来帮哥哥举个谱。”
“好。”乔卿久不可置否。
“好乖。”萧恕夸赞,别开头咳嗽清嗓子。
琴弦被按动,悠扬的曲调从指尖流淌出来。萧恕开口唱,音色微微哑,应和着吉他声,在闷热无风的午后,撞进乔卿久心房。
“你的不羁给我惊喜,曾说同你闯天与地,曾说无悔今生等你,也不担心分隔千里……多少欢乐常回味,天空中充满希冀,祈求再遇上,不放弃不逃避。[1]”
萧恕用粤语唱,语调出人意料的标准,会时不时得看上两眼手机上的乐谱,又好像根本不是在看谱。
他每看一次,视线都会在乔卿久脸上停顿片刻,琴音和歌词却不会落下半拍。
“谁得到过愿放手,曾精彩过愿挽留,年年月月逝去越是觉得深爱你。[1]”
萧恕唱至“深爱你”,视线忽落定在乔卿久身上。
他没有继续开口唱,而是压弦炫技,对乔卿久懒散的笑了下,才继续。
范加餐大大咧咧地坐在石阶上,看不见两人的神情有异。
屋檐落下来的影子笼着他们三人,乔卿久只要朝左边伸出手,就能触碰到炙热的阳光。厨房门大敞,火锅底料的醇厚香味源源不断的飘出来。蔚蓝天际上拥簇着几朵棉团,飞机驶过,在天空上拖出道长长的尾痕。
乔卿久甚至开始祈求宇宙爆.炸于这一瞬。
如果神明能够听得见我的祷告,信女愿意用任何代价,换此日心情长留。
萧恕唱到尾声,磁沉暗哑,“完完全全共醉一生也愿意。”
他弹完最后一个音调,掀眼皮望着乔卿久。
漫不经心里掺着几分认真,缓慢的讲出句,“完完全全共醉他生也愿意。”
乔卿久此前没喜欢过任何人,她并不知晓该如何回应。
犹豫不决时,先不由自主地点了两下头,意识到自己行为后又忙着往回着补,“你粤语特地学的吗?”
萧恕被她迷迷糊糊点头的动作取悦,温柔回,“没有,我妈是港城人,自带天赋点,喜欢听我唱歌?”
“嗯。”乔卿久点头如捣蒜。
“那以后经常唱给你听。”萧恕说,自觉不够。
又重复强调,“让你点歌给你唱的那种。”
范姨探出头招呼开饭,吉他被萧恕放回高脚凳上,范加餐依然沉浸在萧恕的吉他声里,对自己的音乐生涯产生了怀疑。
吉他是同一把,自己弹的是烧火棍,萧恕弹的是天籁之音,人比人,气死为止。
小灶吃火锅,食材管够,现切现涮,范姨热情地把乔卿久喂的肚圆儿。
出店门时候乔卿久走两步停两步,小声叫唤着,“唔我实在是太饱了,我走不动。”
萧恕陪她站在树荫下消食,他难得没点烟,打火机拿在手里,“咔哒咔哒”的响着。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阿姨是港城人。”乔卿久随口提到。
“嗯哼。”萧恕气声应,“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讲给你听吧。”
阳光从叶片的间隙落下,打出斑驳陆离的影,夏日悠长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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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说种这里会不会不太好啊,石榴应该会汲取土地里的养分,番茄万一不能活怎么办?”
乔卿久和萧恕双双蹲在石榴树下,手边放着铲子跟整包番茄种子。
他俩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乔卿久对自己非常有数,简直植物杀手,卧室里养的仙人球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萧恕抿唇不语,低头看土。
“哥哥你说话啊,我种就死定了。”乔卿久摸摸鼻头讲。
“……”萧恕面无表情,咬咬牙艰难承认,“我没养过,院里石榴树从来都是钟点工阿姨处理的。”
得了,不该指望洁癖如萧恕养花,乔卿久早该看清。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那我们等钟点工来种?”乔卿久准备站起来,就被萧恕的手轻按住背,不让她起来。
萧恕侧目,眼神坚毅,“我们试试。”
乔卿久怀疑地看着他,“你确定?”
萧恕晃晃番茄种子的塑料袋,“有这么多种子呢,养不出继续种,再菜,也总能活两颗吧。”
“说实话,你种或许有希望。”乔卿久神情扭曲,“我种大概率没希望。”
今夜晴朗,月明星稀,皎洁月光洒在院子里,清泠泠的似水波荡漾。
萧恕和乔卿久人手一把塑料铲子,埋头铲地刨坑。
重复机械性动作久了,总免不了扯上几句犊子排解寂寞。
“你说特地给我装了个练舞室,结果没几天我就决定不跳舞了,好亏啊。”乔卿久挑了个话头。
萧恕不假思索,“我当时不是不知道你不准备跳了吗?”
乔卿久动作稍顿,眉眼弯弯,“是你让萧驰叔叔帮我装的啊?”
暴露的突然,萧恕懒得掩饰,“嗯,不许吗?”
“许、许、许。”乔卿久嗲气答,“哥哥你好横啊。”
萧恕不理她了,番茄不需要挖多深的坑,没几分钟两人就挖好了。
小心翼翼地把种子埋进去,按照范姨口述跟网上教程填土浇水。
乔卿久摘掉手套,伸手到脑后,把绑头发的绸带拆下来。
又用铲子在两颗番茄种子的之间挖了个小坑,把绸带中段埋到土壤里,两端留在外面。
她拍拍手上的土,捻起两头,先比量了下长短,然后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好了哦,左边是你的番茄,右边是我的,我这个要叫滚滚,国宝!”乔卿久笑着说。
萧恕懒散讲,“那我这边这个就叫他生吧。”
“叫什么?”乔卿久没听清楚。
“他生。”萧恕低声答,“他们的他,生命的生,他生,在粤语里是下一世的意思。”
白日里他唱,“完完全全共醉他生也愿意。”
天光落下来后,萧恕讲,跟她一起种的番茄叫他生吧。
乔卿久平衡力极佳,哪怕躺在地上起来都不用手扶,何况是蹲着。
因此她刚刚直起身体时依然没用手,萧恕解释的突如其来,乔卿久有刹那失神,身体惯性向前倾倒半寸。
萧恕立马起身托住她的腰,懒洋洋道,“久宝这算是投怀送抱吗?”
宠六十六下。
夜风朗朗,吹皱方塘里的水面,锦鲤撒欢似的摆尾,荷花小幅度的晃动,不知是因风动,还是因鱼动。
乔卿久踌躇半秒,本想决定撞死站稳就回屋,结果萧恕一句话怼过来。
她不服了。
都是出来暗恋别人的,凭什么总是自己被调戏嘛。
好胜心作祟,乔卿久轻咬唇,软语答,“是啊,我投怀送抱又如何?”
萧恕扬眉,眼尾微扬,勾勒出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托握在乔卿久腰间的手忽紧,距离再一次被人工拉近。
“这么不主动,算什么投怀送抱,没人教过你,投怀送抱的人应该做什么吗?”萧恕饶有趣味地调笑问。
乔卿久低头,对上萧恕清隽的脸,眸光流转,“真没有,看来哥哥经常被投怀送抱啊,经验很足?”
送命题已上线,萧恕直归直,虽然估计直到哪怕因为多喝热水被送进棺材办里,也会敲着棺材板发出激烈的声音:“多喝热水。”
但人活着才能发声,他不是傻子。
萧恕倒出手,食指轻轻刮蹭乔卿久小巧的鼻子,漫不经心地问,“久宝吃醋了啊?”
“……吃醋?”乔卿久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粉唇微开合,“哥哥你闻到了吗?你家醋坛子打了。”
“嗯。”萧恕颔首笑,“味还挺大呢。”
暗恋跟暧昧最快乐的地方莫过于进可攻,退可守。
尤其是在窗户纸将破不破的时候,基本上明白对方的心意,可又能够去探得更多。
像是在打开套了许多层的俄罗斯套娃,你已经知道了最会里面是枚闪亮的钻戒了。
但依然怀揣着欣喜的心情去一层一层的揭开。
每层皆是惊喜,壳内壳外都有刻着喜欢你三个字。
夏日星空比其他季节更容易窥看,奈何南平近年来发展飞速,早早不配拥有大自然的恩赐。
乔卿久借着抹月光和屋檐下不算亮的昏黄,带笑凝视萧恕的脸。
“生气了啊?”萧恕敛笑,认真答,“哪有人给我投怀送抱啊,情书都懒得拆呢。”
“是吗?”乔卿久软语,把头慢慢的凑近萧恕的脸。
萧恕没动,看着乔卿久不断的贴近,在鼻尖快抵上时停下来。
大概都屏了吸,两双眼睛对望。
就在萧恕手托住她后脑,准备继续白天在后台没完成的旎念时,乔卿久突然用力别开脑袋。
她的长睫毛扫到萧恕的鼻尖,水润的眸里晃着不解,明知故问道,“哥哥你这是要干嘛啊,我可还不到十七岁呢。”
萧恕恨的牙痒,扣在她腰上的手指挠了挠,嗓音嘶哑,“闹人是吧?”
乔卿久的痒痒肉在腰侧,被萧恕猛然这样一挠“噗呲”笑出来。
萧恕“啧”了声,使坏的又挠了三两下。
乔卿久边笑边从萧恕怀里挣脱出来,笑意未能停止,口齿不清地念,“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啊。”
“我那样了?”萧恕反问,提醒道,“我有你过分吗?”
小家伙宠坏了,无法无天,什么都敢用来闹了。
乔卿久扶着腰生生笑出眼泪,手又太脏,她只好用胳膊肘去蹭自己的脸。
还恶人先告状,跟萧恕讲,“你看你都把我弄哭了。”
“这才哪到哪儿,就受不住了。”萧恕沉默了三秒,眸色晦暗,幽幽道,“我还能让你用别的方式哭。”
乔卿久愣了半分钟,这年头互联网发达,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以百度云里的少女漫发誓,她希望自己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别的方式哭。
“……你。”乔卿久眼角残存着呛出的泪痕,白皙的脸颊泛着绯红,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最后只说了一个你字,就匆忙跑回屋里去了。
萧恕目送着她纤瘦的背景,指尖还存着没褪的体温,低低骂了声,“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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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末校园贴吧里最热门的三个主题贴分别是:
[恕卿cp:你打架,我递刀,很爱你。]
[萧恕和乔卿久这是实锤交往了吧。]
前两个都是旧帖,新帖周六晚上才开,居然硬生生的翻了三页。
[恕卿图楼:年少时候就该跟最惊艳的人在一起。]
镇楼就是之前爆出来的那张,萧恕掌心托握着乔卿久的双马尾,深色温柔,乔卿久气鼓鼓的侧目,却没有拍开他的手。
因为拍摄距离远,所以图很模糊,却意外带着朦胧的美感。
二楼是之前乔卿久想看,没来得及看就被萧恕要求蒋圣删掉的打架视频。
三楼则是萧恕看过上百次的,乔卿久春晚伴舞视频。
光是郎才女貌四个字,就队形了小几百个回帖。
讨论异常热烈,并且以事实证明了,人类的本质是颜狗。
从前磕乔卿久跟应长乐的cp,百分之八十是因为她们俩长得好看,二是因为性别相同。
现在磕萧恕跟乔卿久的,则是因为周五上午闹得太张扬,男女主角双双旷课走人,挑事的杨木回家修养,应长乐还给乔卿久出了波头。
三角恋配上江湖恩怨,在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无疑是爆|炸性话题。
吃瓜刚吃到高潮迭起部分,戛然而止,热度自然攀升不下。
乔卿久难得有空闲不需要练舞的周日,一夜无梦,日光从窗棂攀爬进来,透过帘布被风鼓起的缝隙,打落在红木地板上。
平时抱着的玩偶兔子被踹到了床地上,兔脸贴地,有口难言。
乔卿久是饿醒的,她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揪着兔耳朵把它扔到宋知非送的那只大号皮卡丘怀里。
隔壁日常送外卖那位已经去练车了,别问乔卿久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刚打开屋门,就看见了放在横栏上的饿了么保温箱。
某人大概特地学过算命,知道乔卿久起床觅食肯定选不出吃什么,早早规划好了一切。
今日餐点备了两份,港式早茶搭配冻柠茶,烤肉饭配草莓牛奶。
萧恕算不准乔卿久几时能醒,索性都替她安排妥当。
乔卿久拎着餐盒坐在飘窗上,指尖摩挲着屏幕。
她想给萧恕发条类似于感谢的话,真输好后又一个字一个的删掉。
昨晚被调戏了,才不想跟他讲话呢。
反反复复输了删、删了输几次后,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叫声。
乔卿久找出菠萝油,投喂给自己的五脏庙,靠着柔软的抱枕,头往后仰,松散着筋骨。
悠闲的午后,冰块浸在红茶里,化的只剩下一点儿,柠檬薄片沉了底。
乔卿久把萧恕的备注,从[shu.]改成了[哥哥]。
这样的称呼每天都在叫着,她自认自己不是有节操的人,哥哥姐姐什么的信口拈来,不会有丝毫顾虑。
可把萧恕的昵称改成哥哥两个字,足足用了整顿饭的时间。
亲密又疏离,带着禁忌的快.感。
乔卿久正盯着哥哥两个字看,左上角突然出现了个(1),然后迅速增长。
她返回聊天界面,发现是宋知非在传图——昨天她跳舞时候的图片。
polaris:[图片]
……
polaris:[高清大图,全程抓拍,不用谢,谁让我是你姐姐呢。]
倾酒:[收到。]
polaris:[你还真不谢我啊。]
倾酒:[你不是说不要我谢嘛。]
polaris:[倒霉孩子。]
polaris:[对了,我刚刚点开萧恕视频看了看,觉得你入股不亏。]
倾酒:[什么视频?]
polaris:[分享链接——百度贴吧]
乔卿久上次下好的贴吧忘了删,可也一直没看过,此刻顺着点开app,直接跳转了进去。
稍下滑,入目就是萧恕的视频,她没带耳机,点开就是《乱世巨星》的踩点bgm。
萧恕慵懒的半躺抽烟,长腿撑地,烟雾散去,露出轮廓分明,稍显凌厉的五官,狭长的眼尾稍扬。
漫不经心的瞟了眼镜头,剑眉轻蹙,声线低哑,很有磁性,“别拍。”
拍视频的兄弟显然不怕死,坚持继续拍了下去,视频长达三分钟,涵盖萧恕从休息到起来动手全过程。
行云流水的过肩摔,瘦削挺阔的身姿,外加一个离场潇洒背影。
乔卿久在这个瞬间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视频被发出来那天,几乎全校女生讨论的都是萧恕的名字。
与他朝夕相处这样久,每天对着这张脸,在看到他打架的时候,心依然不受控地跳动。
乔卿久感觉自己莫名有几分口渴,她把冻柠茶的吸管咬到变形,用手机号新注册了个贴吧账号。
在这栋图楼里,发了张刚刚宋知非传给她的照片。
明明乔卿久自己从来不看贴吧,在她跟应长乐cp风头最盛的时刻,对此不屑一顾,辩驳半句也嫌多。
现在愣是做着从前最不齿的事情,竟暗戳戳地开着小号,在图楼里发自己的照片。
只为了让旁人多夸上几句和萧恕般配。
少年人的心思呀,真是太难猜。
乔卿久磨蹭了许久才开始写作业,相册里更新了不少萧恕的照片。
数学卷翻面的功夫,余光里扫到手机亮起。
哥哥:[晚上想吃什么?]
倾酒:[都行。]
哥哥:[嗯,把图包发给我?]
倾酒:[????]
下一刻萧恕扔来了张截图,赫然是乔卿久下午注册的贴吧小号。
眼看着昵称栏那串:正在输入中……
小心思被发现的乔卿久默默地把图片一张不落的给萧恕发了过去。
哥哥:[真乖。]
乔卿久重新算上数学题,智商才又回到峰值。
她回帖都已经在第四页开外了,如果萧恕没看贴,或者说没仔仔细细的爬全楼,到底是怎么发现这张只有她手里会有的照片的?
妈哒,又让萧恕给套路了。
****
乔卿久跟萧恕的“神仙cp”只持续了四天不到,就在周一升旗仪式上被推倒了。
而且变相证实了某句经典单身狗语录。
“天下所有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鉴于上周五萧恕跟本校著名刺头杨木打架,升旗仪式上义庄直接取消了国旗下讲话项目,公布事项处理结果。
“高一二班萧恕与高一十三班杨木同学于上周五课间休息时在教室内起口角冲突,高一二班乔卿久同学递裁纸刀事件。现公布事件处理结果如下:鉴于杨木冲入别班挑衅在先,萧恕动手在后,经协商,三人互相致歉并交五千字检讨书以儆效尤……”
义庄滔滔不绝,临近收尾,拍脑袋想起了最关键的事情,握着话筒吐沫星子直飞,“我跟你们讲,在一中早恋绝对是死路一条。你们不要在下面嘀嘀咕咕,以为萧恕和乔卿久明目张胆的早恋,学校还包庇纵容他们,萧恕和乔卿久是亲兄妹、亲兄妹你们懂吗?他俩是一家的,你如果在危机时刻给你亲哥哥递刀没伤人,处理结果绝对是跟他俩一样的!”
整个操场一片哗然。
惊叹声里隐约夹杂着几句。
“我是不是又有希望了。”
“我磕的百合又行了?”
男声女声皆有,义庄在台上气得脸都绿了。
当事人乔卿久和萧恕“被兄妹”地明明白白,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双双面无表情的望天不语。
升旗仪式刚结束,二班门口就挤了不少别班的围观人群,为了方便同学打水和上卫生间,后门大开着。
乔卿久埋头趴在桌上,就听见门外有人在议论她与萧恕。
“是兄妹啊卧槽,怪不得长得都这么好看,我看贴吧图楼就觉得他俩五官有点像来着,真是他妈的了。”
神之五官有点像,萧恕轮廓凌厉如刀,乔卿久则简直柔和的没有棱角,睁着眼说什么瞎话呢。
“我还以为萧恕喜欢她呢,对她也太特别了吧,结果是人家妹妹,我觉得我又有希望了。”
“那你还是醒醒吧,不是乔卿久也轮不上你。”
倒也不错,公开了挺好。
起码义庄巡视到二楼,后门围观群众鸟兽归林般散去后,正撞见萧恕在宠溺地揉乔卿久的脑袋。
义庄不是独生子女,在家排行老大,小时候也喜欢这样逗自己妹妹,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撂下句上午课间操主席台道歉就走了。
“我靠,你俩真是兄妹啊?”迟辰扭过头八卦。
萧恕随手抽了本书拍他的脑袋,冷声道,“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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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萧恕道歉是绝对不可能道歉的了,他又没做错,道什么歉。
至于杨木更是不可能吃哑巴亏,义庄让他们当众道歉的本意是好的,事情出了,惩罚不重,可总要有个说法。
奈何遇上这两位大爷。
烈日当空,萧恕、杨木各持一个麦克风面对面站在主席台上。
萧恕单手抄兜,姿态慵懒,乔卿久含着柠檬糖站在萧恕身后,态度极其不端正,奈何演得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咳咳。”杨木瞪着萧恕,试了试麦克风,张口就来,蛮横道,“身为学生,打架肯定是不对,我觉得我没错,但咱们也别动手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我们走正常路线,比个成绩吧。”
杨木这狠话说的非常有水平,句句都十分利己,而且拦住了义庄上来抢麦克风的步伐。
成绩比拼是好事。
这还是杨木和他表妹阮惜花了整个周末想出来的方法,他俩初中读的是南平特别垃圾的某个初中,能考上一中算是机缘巧合。
阮惜她妈正好是这届中考数学组命题老师之一,冒着丢职位的风险给两个孩子偷了题,外加初中教学水平差,杨木正好吃了波政策红利,在一中指标降分的三十分内被录取了。
因此在阮惜提出这个羞辱计划后,杨木的反应是,“那万一我考不过萧恕怎么办?”
“萧恕初三跟高一都没读,他爹给学校捐楼才能进来读,你闭着眼蒙题都能比他对的多。”阮惜恨其不争,嚷嚷着,“再说了,表哥你基础比他多两年,你怕什么,他肯定是倒数第一没跑啊,一中期末向来是八校联考,又不可能透题,我们赢定了。”
阮惜分析的头头是道,甚至忽然从地上拎出个纸袋子,“哗啦”全倒在了桌上,绿绿紫紫若干本练习册。
“表哥,你说你让萧恕打了,面子丢成这样,以后怎么在一中混啊,人家不在背后议论你啊。你吃点苦,努力学上半个月考赢萧恕,让他在操场上大喊三声我是贱人出了口这恶气,不好吗?”阮惜咬牙切齿的拱火。
萧恕掀眼皮,睨杨木,扯唇角讥讽的笑笑答,“行啊,那就比成绩吧。”
“……”乔卿久十分后悔吃这颗柠檬糖了,她惊的差点儿把糖吞下去。
但凡喝酒多吃半颗头孢,能不能说出这话,大兄弟你对你自己的成绩挺自信啊?喝了多少啊?
杨木远没有萧恕高,仰头以蔑视的眼神看人,总是别扭的,他索性就不看萧恕了,攥着麦克风高声讲,“那我们在此约定,期末考试成绩见真知。你要是考不过我,就站在主席台上大喊三声,萧恕是贱人怎么样?大家做个见证,输了不遵守的是狗。”
台下过分安静了。
紧接着二班原实验附中直升的选手们。
以迟辰和陈毅呼声最高,带头喊,“恕哥!答应他!”
三十几个人愣是喊出了三百个人的场面和气势,乔卿久眉头轻蹙,萧恕这是啥人缘啊,大家这么想看他死。
“行啊。”萧恕戏谑道,“那你输了怎么办?我可两年没读过书了,公平点,你加码?”
少年人血气方刚,最忌讳别人说他不公平,杨木梗脖子嚎,“你随便开条件就完了,爷会赢不了你?”
萧恕垂眼,手指精准勾到乔卿久的手,把她稍稍往前扯了一丢丢的距离,懒声平和说,“那杨同学要是输了的话,绕着操场跑十圈,每跑到主席台喊一次,你跟给我递情书且找茬儿那个女的,都不如狗怎么样。”
乔卿久原本是心惊胆战的,可当萧恕勾到她的手,忽然安心下来。
他们之前完全没有提前沟通过关于学习的事情,萧恕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乔卿久每天下午去舞蹈附中练舞,萧恕每天送她。
上午人过来,可皆是睡过去的,领来的新书到现在还没有翻开首页写上自己大名。
鬼知道乔卿久为什么会选择相信他。
乔卿久侧目而视,看萧恕的侧脸,阳光洒在他脸上,眉眼坚毅。
抵是过于喜欢面前这个人,仅仅是为了相信而相信罢了。
“我哥萧恕考不过你,我陪他站这儿喊我是贱人。”乔卿久歪头,直接对着萧恕手里的话筒说,“你如果考不过萧恕,阮惜不用跑,她站这儿等你每次跑过来了跟你一起喊就行。”
乔卿久的声音非常清脆,似是夏日床沿上的风铃,相撞时发出的悦耳音调,她并没有萧恕那般客气,直截了当的点了阮惜的大名。
反正已经闹得这样难看了,谁还在乎多难堪一分和少难堪一分啊。
把名字一起加上,通通不要好过。
人群里阮惜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周围同学向她投递来打量的目光。
阮惜的名声向来不好,坦白些说行事活脱脱是个小太妹,周五应长乐单独喊她出去,不过是二班人知道导火线是她而已。
乔卿久现在相当于直接告诉所有人,写情书得不到回应即找人家麻烦哪位是阮惜了。
杀人必诛心,乔卿久向来如此。
萧恕原意里没有带上乔卿久来赌的意思,出于男性的占有欲,怕是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心上人出去撩狠话,哪怕这局根本没有输掉的可能性。
他宁可自己让别人觉得小肚鸡肠连个妹子都要牵扯进战局,都不乐意让乔卿久趟浑水。
结果乔卿久主动淌了,拦不住。
那只好抱着她泅水,情侣间名声互相捆绑,何尝不是件幸事。
萧恕低声笑,话筒忘了挪开,于是整个操场回荡着低沉清冽,满是宠溺的那声,“久宝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