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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江湖始有郎君名

  为何这几日在县衙,总有感觉到吏员眼中目光有些异样,直到这时乐天才明白过来。随后又在姐丈的口中得知,衙中刑贴手是吕家的女婿、莫老书吏是吕家姻亲、吏员之首的押司更不需多说就是吕姓的,想到这里乐天的面色越发的凝重。
  这简直就是戳马蜂窝的节奏!
  李都头看到乐天沉默不语,以为自家内弟被吓到了,笑着摆手道:“二郎你且放心,有你姐丈在这里,量那吕家也不敢怎样!”说话间,李都头看着乐天的目光中有些异样:“以前为兄总以为二郎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自从上次头受了伤之后却突然开窍了!”
  乐天愕然,显然明白李都头是说自己的思维举止,与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大不相同,看样子以后自己在言行上要收敛注意一些。若是自己的言行举止太过另类,免不了会被当做异端。
  据乐天所知,成为异端的人通常下场都很惨,比如那位架上十字架上……
  “快回去打理一番,今夜县衙大人请吃酒宴,切不可失礼坏了规矩!”李都打断乐天洞开的脑洞,待乐天离去后自言自语道:“多读些书还真不是件坏事,我得赶紧让娃娃读书了!”
  乐氏进屋恰好听到,白了眼夫婿,:“毛娃才四岁!”
  平舆城南的杏花楼,乃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一桌普通席面便需花费银钱两贯,又岂是寻常百姓去的起的地方。
  县尉大人请吃酒席,李都头带着乐天自然是早早赶来,若是迟到被上官看在眼中,岂不是大不敬的罪过。
  主请严主簿,李捕头坐陪,乐天自是敬陪末席。为了请这桌席面,武举出身的霍县尉颇用了几分心思,知道这严主簿虽官属从八品,却是东京汴梁太学念书出身,骨子里自然有着读书人的附庸风雅,特意请了平舆城里几个色艺俱佳的女伎陪酒弹唱助兴。
  席间几个女伎与县尉等人早己相熟,自不拘束,立时投怀送抱,偎在严主簿与霍县尉怀中极尽挑逗之能,便是连李捕头也识得这些女伎,倒令李捕头在内弟面前越发拘束。
  前世乐天少不了逢场做戏,此时又是青春年少,看到这些女子体内邪火有些上涌。只不过请来的四个女伎,三名各陪一人,另一个只在一旁抚琴唱曲却不入席,只落得自己孤零零一人独坐。
  霍县尉只顾着酬谢严主簿,倒忽略了乐天与李都头的郎舅关系。
  席间推杯换盏,乐天只是赔笑,只是这副身子有些不胜酒力,几个回合下来便酒意上头,好在这个时代的酒精度数较低,还不至于让乐天大醉。
  “这位公子看模样面生,想来是读书的秀才郎!”见几人酒酣,依偎在严主簿怀里的女伎看着乐天,故意挑动气氛说道:“不如请这位公子赋词一首,由我们盈盈妹子弹唱助兴,盈盈妹子的琴艺歌喉在平舆可是一绝!”
  为了今日赴宴,乐天咬牙用这些时日收刮来的好处购置了件上佳的衣袍,扮做书生模样。闻言忙道:“属下只是曾在学堂念过几年书,如何敢在老爷面前献丑卖弄?”
  “诶……”霍县尉把手一摆:“你既然读过圣贤书,便赋词一首,主簿大人出身太学知识渊博,自可为你指点一二!”
  霍县尉这般说话,自是抬高了严主簿的身份。
  “嗯!”严主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一旁的李捕头忙冲内弟使个眼色,示意其不要恼了二位大人。
  这番话立时令乐天头大如斗,在上一世的那个时空,自己闲暇时倒是练过几笔字,但着实不会吟诗做赋,头顶冷汗连连,猛然间看到天边西坠的日头,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习字字帖上的一首小词,娓娓念道:“一半残阳下小楼,朱帘斜控软金钩。倚栏无绪不能愁。”
  念到这里,乐天看了一眼那抚琴名为盈盈的姑娘,接着吟道:“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
  乐天的声音刚刚落下,严主簿点了点头:“这首浣溪沙作的尚可,且将盈盈姑娘的名字嵌入其中,倒也勉强算的佳作!”
  没想到纳兰性德的这首浣溪沙解了自己的急,心中又不免对严主簿有些鄙视,纳兰性德的词你居然说勉强算的佳作,也太让人有些无语了。
  笑声过后,严主簿眯了眯眼睛望着乐天,心底苦笑了几句,自己虽是举人出身,但在仓猝间能将女儿家姓名缀入其中,还能写的这秀的雅质,自己在急促下却是做不出来。又道:“这首浣溪沙是作给盈盈姑娘的,唤作盈盈曲如何?”
  严主簿提议,众人也是附和喊妙。
  那名为盈盈的歌伎望着乐天本就有些眼熟,又听得乐天赋词,脑海中浮现出前几日清河岸边那消失在桃花丛中,一袭皂衣又颇具几分魏晋名士风采的身影,稍做回忆越发现与眼前之人相像,遂起身向乐天敛身一礼:“请问公子可是人称桃花庵主的桃花郎君?”原来那日这盈盈姑娘也在花船上。
  “桃花庵主?桃花郎君是何人?”乐天迷茫不解。不止是乐天,便是严主簿三人也是不明其意。
  见乐天神色茫然,那盈盈姑娘只是摇头,道自己认错了人。
  “桃花郎君又是何人?”霍县尉不解,开口调笑道:“听这名字,怕是哪个流连伎家浪荡不归的衙内?”
  “县尉大人可就不知了!”偎在县尉怀里的女伎笑道:“几日前有一皂衣小吏在清河边作了首以桃花为题的诗,惹的整个县城以至州府都在传唱,只是诗做太长,当日又记不大真切,其间少了几句,又不知其名索性便称做桃花歌,又因不知那小吏的姓名,有好事人便称其为桃花庵主,我等风尘女子称其为桃花郎君!”
  严主簿好奇:“这桃花诗你且念来听听!”
  “那奴家就念了!”那女伎随口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念到一半那女伎嘎然而止,懊恼道:“记的头记的尾,偏是这中间的几句遗落了!”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见那女伎停顿乐天朗声接上,又道:“这诗唤做桃花庵歌!”乐天突然想了起来,那日自己酒醉在清河边与众儒生斗嘴,顺口将后世唐寅这首桃花庵诗念了出来。
  望着乐天,严主簿一脸惊色,整个平舆所有衙伇加起来也不过百多号人,能识文断字的不过一半,会提笔写字的更少,这能吟诗做词的恐怕只有身边这一个,莫非那外界传闻的桃花郎君便是眼前这乐二郎。
  那盈盈姑娘望着乐天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桃花庵诗中缺失的句子被眼前人念了出来,越看乐天越像当日桃花丛中的皂衣小吏,再次敛身一礼:“奴家盈盈见过郎君先生,谢先生相赠盈盈曲!”
  虚扶起盈盈姑娘,乐天道:“前日酒醉,信口胡诌了几句,当不然真!”两世为人脸皮就是厚,剽窃诗词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乐天却不知,自己这一抄,自此踏上抄袭的不归路。
  闻听亲口乐天承认这桃花庵词为自己所作,一众女伎眼中星光直冒,没想到今夜有幸见到桃花郎君,对这位盈盈姑娘更是有些眼红,心中清楚待这首盈盈曲传唱出去,这盈盈姑娘的名声更会响亮。
  一旁的霍县尉是武举出身,仅算是念过书而己,李捕头更是粗人一个,自然不通诗赋,认为上过几年学堂的乐天吟出几句酸词也没什么出奇。
  目光落在乐天身上,严主薄略做沉思,目光深邃了几分,随即冲身边的女伎使了下眼色。
  在风月场中讨生活的女伎,又是何等伶俐,立时起身告退,席间只余下四人。
  严主簿的举动落在乐天三人眼中,心中俱是有些不解,但做为属下却又不好开口询问。
  “严某有一事,想让三位帮我出出主意,也是替县尊大人排忧!”见女伎退去,严主簿压低了声音说道。
  “事关公门事务,属下身卑位贱,请大人容许小人先行告退!”闻言,乐天很是知趣的起身拱手道。
  “坐下!”严主簿沉声道:“今日既然霍大人把你唤来,便没把你当做外人!”
  一旁的李都头忙表态:“不知主簿大人为何事犯难?属下愿为县尊与主簿大人分忧!”
  目光扫过霍县尉与李都头,严主薄说道:“想来诸位都知道,在我朝盐铁茶酒都是官营的产业?”
  国朝盐铁茶酒官营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乐天三人不明所以,静静的等严主薄接着往下说。
  “县尊大人上任不过数月,然而却有两家酒楼欠下酒务官酿五千贯酒钱未曾付清,这债物还是上任知县所留,眼见征纳夏税时节来临,若这酒债讨要不回来,势必会影响到县尊大人考绩,为此县尊大人夜不能寐……”严主簿叹道。
  县尊与严主簿刚刚帮衬过自己,霍县尉拍着胸脯豪气冲天:“此事包在霍某身上,霍某带上一队差伇打杀过去,看那不长眼的酒楼老板敢不还钱!”
  “你可知道那酒楼背后的老板是谁?”看了眼霍县尉,严主簿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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