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富婆人设明绮不感兴趣。
  但富婆档位的出场费……
  明绮放下手里的干脆面, 发出了“让我康康”的声音。
  ……
  “这个，跟合同一起过来的奇幻仙侠网剧的本子, 你看看。”梁哥把自己最满意的那份推到明绮面前, 他看了一点，“这家特别有诚意，剧本给了一半呢。你在里面演最受皇帝宠爱的人美心善的小郡主。编剧说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你都可以直接本色出演了。”
  ……能有这种好事？
  明绮对原主的风评特别有避暑。
  她不信。
  而且别的先不说, 郡主……“这算什么富婆人设？”
  “怎么不算了。”梁哥强调，“郡主, 官二代兼富二代, 这还不富婆？富的流油都要炸了！”
  ……倒也确实。
  明绮“唰啦唰啦”把本子翻着看了一遍, 突然在某页停下, 念, “阿古, 虽然我鲨了你的未婚妻，但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我太害怕了。害怕她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害怕我们再也回不去那美好的时光, 只有鲨了她——”再一看旁白, 不仅鲨了人未婚妻, 还顺手宰了人全家。
  她拧巴着脸转向梁哥, 震惊, “宁是不是连本子都没看过。”
  “……看了一半。”梁哥问, “怎么了？”
  明绮把这页摊到他面前, “富不富婆先不说，这不丧心病狂的变态绿茶鲨人狂吗。”
  “不演。”她拒绝。
  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儿——还量身定做本色出演，“我在大家眼里就是这种形象吗！”
  梁哥沉默。
  那编剧这活确实不地道, 但形象……想想那狼人, 没准还真是。
  但他哪敢说。
  ……
  一连翻了几个本子，明绮都不喜欢，直到——“《我的一天》？”明绮被名字吸引，挑出这份来，仔细的看。
  “噢。这个啊。”梁哥试图洗刷刚刚自己的不专业，“一个把明星真正日常展示给观众的综艺。”
  他把重音咬在“真正”上，“节目我看过一点，特别真实。”
  这年头，拍明星每天干什么的综艺不少，但都带着刻意——头部明星来钱快，一天赚不少人一辈子的，害怕观众仇富，都会刻意营造亲民形象，不少为了上节目，甚至“委屈自己”租小房子买便宜衣服好虐粉。
  但《我的一天》不一样……“清新脱俗不做作，上去的嘉宾头一个比一个铁，都按真的录。”虽然本意不是炫富，可客观物质条件摆在那……梁哥看了十分钟，整个人直接变异成柠檬了。
  翻翻节目评价，不少人也边看边骂。
  他觉得不合适明绮。“太招摇了，容易树敌。”
  而且人家一个钻戒上千万，明绮全部身家掏巴掏巴……都不一定凑的够人戒指边上的那圈钻。拿什么和人炫。
  但——
  “这个好哇！”
  明绮听完，当即拍板，“我就要录这个。”
  她想的特别简单：换个地方吃喝玩乐还有钱拿，这不白捡吗！
  至于什么招摇啊树敌啊……“反正我敌人也不少，不差一个两个的。”
  “更何况……”明绮坐直了，苦口婆心，“人家邀请我，是对我经济实力的认可，我不去，就显得我很怂。”
  “不合适的。”
  梁哥无fuck说。
  他看穿明绮的心思，把合同翻到酬劳那：“咱们直说吧。”
  “你是不是看到这三百万的出场费走不动路了。”
  明绮露出八颗牙齿的纯真微笑：“我不是那么俗的人。”
  ……
  除了综艺外，明绮还拍板了一部小成本的网络电影。
  出场费特别低不说，还是个只露脸几秒毫无亮点的配角中的配角。
  扣掉分成和税，到手也就四位数。
  “这你也接？”梁哥不敢信。
  自家艺人最落魄的时候，别人都不会开这价钱。“导演没睡醒敢邀约，你也没睡醒？”他问，“你做慈善呢？”“自降身价？”
  他急忙把本子摘出去。
  要不是来得急，它都不会出现在这儿。
  “哎！睡醒了睡醒了。”明绮急忙拦，“我这是对他可嘉勇气的鼓励！”
  而且——“我的演技叭，确实也就值这价了。”
  更主要的是——“《我的一天》那三百万我拿着又烫手又心虚的，劫富济贫一下嘛！”
  这觉悟……梁哥肃然起敬。
  他翻了翻，就露个脸，应该不累。也就没有驳她了。
  梁哥刚要走。
  这时，明绮瞟到自己没暗的手机屏幕，心，它又绞痛了起来。
  她捂住心口，问：“梁哥，现在外边都流传我是公司亲女儿的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啊。”他看自家艺人那小表情，就知道憋着坏，“你有事就说嗷，别绕弯子。”
  明绮“蹬蹬蹬”端着手机跑到梁哥身边，“这一百六十万——”她胆大包天，“让咱们公司给它亲女儿报一下？亲女儿都穷的吃干脆面了。”
  梁哥瞳孔地震。
  “你可真敢想啊。”
  “别的不说，人家要清白，污点证人买两三个也就行了，你倒好，直接包场，还要公司报？！”
  “鬼迷心窍了叭。”
  但明绮不妥协：“万一就见鬼了呢。”
  她差点就拿刀架在自家经纪人脖子上逼了。
  梁哥不得不屈服。
  然后……他就真的见鬼了。
  手机那头，是老板回的消息——
  【可以。】
  【下个工作日你去和财务说。】
  【但只报违约金的部分，剩下的六十万让明绮自己解决。】
  梁哥眨巴眨巴眼。
  回家后，立马登上微博小号，开始扒拉起“追月亲女儿”的相关内容。边看，边嗑，边完美融合进粉丝群里嗷嗷叫。【我也磕到了！】【亲女鹅就是坠dior的！】
  -
  《我的一天》没多久就要录制。
  这次地方远，梁哥和小季齐齐出动送她过去。
  明绮打死不肯坐飞机，梁哥没办法，只能选了高铁。
  vip候车室里，明绮正端着手机看往期节目，看着看着，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妈耶？原来还有十几万一顿的晚饭？！”
  “嘶……这个螃蟹怎么比我头还大？！”
  明绮边看边叹。
  在看到某一幕，导演出镜，冲嘉宾疯狂鞠躬时，震撼了。“这个真的是导演吗？”“为什么会给嘉宾道歉呀。”
  按理……不都该和刘一铭还有《deep sleeping》那编导一样，疯狂折磨嘉宾吗。
  梁哥伸着脖子看了眼，“这个啊，嘉宾大部分都是有地位的富婆，一方面是导演真·不敢惹，另一方面是为了效果。”因此，《我的一天》整个工作组都非常卑微。
  明绮听完，飘飘然如在云端。
  “这哪是录综艺。”
  “这简直就是天堂！”
  她幽幽叹了口气，“感谢新导演来拯救我的综艺导演ptsd。”继而在线祈求，“球球千万别再有导演为难我了！”
  “……他们哪敢。”
  梁哥发现自家艺人应该是漏吃瓜了。
  他给明绮补课——“《deep sleeping》真相败露以后，整个节目组信誉度直线下降，广告和宣传全掉。没了赞助商，已经在停播的边缘了。好死不死，那编导手里还有个就要上的新综艺，现在也凉了。”
  还有那些昧着良心站队的艺人——“都被扣上了助纣为虐的帽子，被撕的昏天黑地的。”
  加上刘一铭的前车之鉴……欺负明绮是要遭报应的——短短两天，这已经成了业内导演圈人尽皆知的诅咒。
  “现在导演都恨不得把你放手心供着，想刁难，也不敢太明显的。”
  明绮这才安心。
  -
  傍晚时，突然飘起了大雨。
  连带着高铁都晚点。
  小季坐着无聊，见明绮这儿不缺人，索性出去溜达了一圈。
  再回来时，面容悲恸，眼眶通红：“呜呜呜太可怜了！”
  “我刚刚在外面的大厅看见了一个聋哑人，这么冷的天，他还在穿短袖。”小季抽了抽鼻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就给了他两百块钱。”
  “希望他今晚能暖和着睡觉。”
  还有这事？——虽然惨，但梁哥极有戒心，“你是不是被他骗了？”
  “怎么可能！”虽然年纪不大，但小季自诩也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好多天的人，绝对不可能被骗钱，“就是真的。”
  她绘声绘色的形容：“那个聋哑人叔叔拿到钱以后特别激动，都要给我跪下磕头，还是我扶住他他才没跪的。你要是骗钱，会这么真情实感的吗？”
  ……好像有点道理。
  紧接着，小季给梁哥看自己手心的徽章。
  “叔叔打手语我看不懂，他就写字，夸我是个好人。没有办法谢我，就送给我一个徽章。”
  那是个崭新的红色爱心。
  背面，还印着“好人”二字。
  这也太刻意了叭！
  梁哥气的猛锤大腿，“孩子你被骗了！”
  别的不说……“你就想想，哪个残疾人出门会随身带着印好人的崭新的徽章？”梁哥笃定，“绝对是职业骗钱的。”“专门挑你们这种心软的小姑娘下手，好骗！”
  “走。”他把小季拽起来，“梁哥替你拆穿他的真面目去。”
  ……再回来时，泣不成声的还多了个铁骨铮铮的梁哥。
  “太惨了实在太惨了！”
  “原来他还有一大包这种徽章——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被人帮助没有办法表达谢意，内疚了好多年，后来科技发达淘宝兴起，女儿出主意给他在网上定做了一大批，他才能随时随意表达感恩的心。”
  “是我错怪他了！”
  梁哥边抽抽，边把仨徽章往自己的包上别。
  “梁哥你都没注意到，你当时让他拿残疾人证的时候，叔叔一下子就难过了。”小季加深梁哥的愧疚，“哪个残疾人愿意承认自己的缺陷呀！你太过分了。”
  “哎……”梁哥羞愧，“还好我带了现金，还把钱都给他了。也算表达了我的歉意。八百多，应该够他生活一阵子了。”
  小季觉得也是。“叔叔感谢的不行，给了你三个徽章呢！”
  ……
  一期综艺终于看完。
  明绮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耳机隔音效果好，刚刚视频声音开的又大，明绮没注意到自家经纪人和助理在说什么。
  她咂巴咂巴嘴，脑子里还是金灿灿的比她手指都粗的螃蟹腿儿。
  热气腾腾，白嫩嫩的。
  太饿了，实在是太饿了。
  馋虫勾着她的胃。
  明绮起身：“我去买点吃的嗷。”
  落在小季眼里——
  “呜呜呜还是明绮姐姐人美心善想的周到。”
  “我们光给钱有什么用呀，得替他买点吃的用的呀。”
  梁哥也动容，想到昨晚混进去的那个粉群里，明绮的头衔……他叹了口气：“虽然不可能，但明绮要是真锦鲤就好了。那叔叔太惨了，要是能开口说话该多好啊。”
  ……
  明·莫名身负重任·绮出了vip候车室后，直奔炸鸡店。
  再出来时，高高兴兴的扛着一大桶炸鸡面目狰狞的兴奋的往回跑。
  她脚下带风。
  可刚跑两步，帽子却突然被人用力拽住。
  一个踉跄，差点脸着地。
  正要发火，一回头，明绮看见了一个佝偻着背的叔叔。
  叔叔大约有五十左右的模样，大冷天，还穿着单薄的t恤。
  上面印着卡通的大象，t恤不合身，还脏脏的，很有可能是从哪儿捡的。
  明绮顿时不气了。
  “叔叔，您有什么事儿吗？”
  但叔叔却摇了摇头，他指指自己的耳朵，又张了张自己的嘴。
  明绮不解。“您说话呀！”
  叔叔的表情瞬间变了，像是被揭了老底的难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卡递给明绮——【残疾人证】
  明绮这才反应过来，这叔叔是个哑巴。
  很有可能还是聋的。
  “对不起对不起！”明绮双手合十疯狂道歉。
  旋即，聋哑人又掏出了一张塑封着的a4纸大小的卡——
  顶头，是硕大的红色加粗的三个大字：献爱心
  底下，则是关于聋哑人的介绍，说自己找不到工作，无力生活，希望能得到帮助。
  再往下，印了两个图案。
  左边是手拉手……
  明绮愧疚的不行，一看，叔叔就想要个温暖的握手……她凭什么不给还差点凶人家呢。
  急忙把沾了油的手放在外套上搓了搓，然后紧紧握住叔叔的双手，嘴形夸张：“加油！”
  觉得还不够，她又把炸鸡塞到对方怀里，“还有这个，您吃！”
  ……
  聋哑人傻了。
  他纵横江湖多年，忽悠过不少年轻没有经验的小姑娘。
  卖卖惨，钱“哗哗”的来，赚的多的时候，一天好几千。刚刚更是刷新纪录，骗了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
  按理业务没退步啊。怎么面前这个不好使了呢……
  谁要温暖的握手谁要廉价的炸鸡啊。
  聋哑人生气气。
  他撒开手，把炸鸡砸到地上。
  明绮吓了一跳。
  继而，聋哑人指向a4卡纸底段的右侧——
  她这才发现，那儿还有一个图案。
  是一个爱心，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捐款，20元以上。
  她摸遍口袋，特别抱歉：“不好意思，我没有现金诶。”
  不过梁哥肯定有。“你等着，我喊我朋友拿！”
  聋哑人以为她借口要跑。
  急忙又掏出一个字条——支持微信支付宝以及其他任何支付渠道。
  明绮傻了。
  但……倒也能理解。
  这年头，确实很少人带现金了。
  她的支付宝没绑卡，也没钱，于是开了微信。
  可微信用着又不熟悉，磨蹭了半天，才找到了收付款——捐多少呢……叔叔这么可怜，一千叭。
  在屏幕上一阵敲敲点点，明绮设置好金额，说，“来，您扫我叭。”
  聋哑人掏出手机去扫，录指纹时，没多想，顺着就按下去了。
  紧接着，喜笑颜开的就要去掏爱心勋章，这时，熟悉的女声传来——
  “微信到账一千元。”
  聋哑人的手都哆嗦了——
  今天什么日子嗷！
  平时要个五十费劲儿扒拉。
  今天连着三笔都是大单。
  发了发了！
  徽章都顾不上掏了。
  他急忙去确认钱是不是真的到了。
  可一翻账单，人都傻了。
  聋哑人眼睛瞪的浑圆，眼底都是震惊。
  他的嘴唇直哆嗦。
  明绮还没意识到不对，以为叔叔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大额的捐款——“没事的，您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这，就要走。
  聋哑人哪能忍。
  半晌，嘴唇张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你给我扫的这是收款码啊妹妹！”
  “你怎么能欺负我一个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