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变故只发生在那一瞬间。
水喷射出来, 带的消防水带像不乐意被驯服的野马，疯狂摆头, 胡乱扭动, 企图把背上的女人甩下去。
而明绮就是那高明的驯马师，任你负隅顽抗，我自不动如山……打死也不撒手。
周围有路过的消防队员看见这一幕, 都感动了。
“我原来以为女明星拍宣传片, 就是做做样子，摆摆姿势, 没想到这么拼！”有人眼眶红了。
也有人回忆起还是青涩小兵时训练的日子, 也是这样艰苦困难。“我还是新兵那会儿, 压不住水带, 也和她一样。”
但……“为了人民群众, 一切都值得！”
大家纷纷鼓掌：“加油！女明星！”“加油！你可以的！”“呜呼！”
……
明绮很快体力不支, 脚都扒拉不住地面，只剩手还有点劲儿，这一瞬间, 她成了有软肋的蛇, 水带直取七寸——应该是蓄势了很久, 它突然“咻”的抬头, 腾空而起。
好在不高, 后劲也不足。只一下, 就重新落了回来。
可依旧悬空。大约离地几厘米的样子。
失重的感觉袭来, 明绮觉得自己像绑在窜天猴上的塑料袋，已经不知道飘到哪朵云上去了。她紧紧闭上双眼，睁都不敢睁。
……
围观的消防兵们傻了。“别愣着了, 帮她压一下！”有人吼。
“别！”编导急忙出声制止, “你们看明绮——”
水带腾空的势头只是一下，很快还是被明绮的份量往下带。现在离地面并不算高。
而明绮……她闭着眼睛“啊啊啊”的尖叫呼喊求救。
这不正喊救命呢吗，还不帮？
“大家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编导语重心长，“表面上看起来是呼救，但你们看她那紧紧闭着的双眼，死死咬住的牙关——”
大家又齐刷刷的看：“……这不还是呼救？”
“不。”编导把摄像推近到明绮的双手上，分析，“如果这是呼救，在没飞起来的时候，她就松手了。”
“明绮只是用尖叫和呼救在发泄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追求的，是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独自征服这条水带！”
“如果大家帮了，她会遗憾一辈子的。”
“而且离地也不高，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的。松开手就可以结束。”
编导提高声音问：“明绮，你是让大家别救你你想自己来吗？”
……
明绮人都傻了。这编导究竟是从哪看出她想独自征服这条水带的？！
她都已经被水带征服了！
还遗憾一辈子？！
再不救她她就得成黑白照片让大家遗憾一辈子了！
别救什么别救，再不救真出人命了……明绮想要反驳，但一张嘴，就被突突了一嘴的水，只能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
“别……”
咕噜咕噜——
“救……”
咕噜咕噜——
她的话支零破碎的镶在水流中。
因为不敢睁眼，她甚至不知道只要一松手，就能安全降落。
“看呐。她都说了：别救。”导演连摄像机的三脚架都不想用了。她把摄像拿下来，手持着，走到离明绮不远的地方。这一刻，她灵感迸发！什么花絮，这简直就是正片！
女明星带头表率，消防兵热泪盈眶的给她打气，有什么比这更能宣扬赴汤蹈火的消防精神了吗？
没有了！
“大家来用歌声为明绮加油打气吧！”编导提议。
消防兵们窃窃私语——
“合适吗？”
“……总觉得她看起来不像不需要帮助的样子。”
可编导固执坚持。
也许是拍宣传片和平时训练不一样吧——很快，大家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没什么危险。”“应该是拍摄前双方沟通过了的。”
于是有人问：“唱什么？”
“队歌吧！”
嘹亮高亢的歌声回荡在消防队里。战士们热泪盈眶。
明绮剩下的来不及吐出来的字被湮灭在歌声里。
路过的人越来越多，听说原委后，肃然起敬，纷纷加入队伍，为永不言弃的女明星加油打气。
这一幕被定格在了镜头中。
堪称完美。
……
重新落地已经是两遍队歌之后的事情了。
明绮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她绝望的松开手——死就死叭。
接着，pia.ji砸到地面上。
但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
她缓缓睁开了眼。只见水带失去了她的压制，像摆脱了烦人的累赘一样，不再乱扭，只是不停的朝外喷水。
明绮傻了。所以早撒手是这个结局，她刚刚在坚持什么……
编导冲上去握住她的手：“虽然没有成功，但你的精神，值得被大家铭记！”
这是嘲笑叭？！
是嘲笑叭！
因为惊吓，她的脸色不好。消防兵们窃窃私语——
“女明星生气了？”
“……咱们是不是救晚了？”
“编导说不让上的。”
编导的脸色有些尴尬。真的生气了？
大家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安慰一下她，或者道歉。只见明绮迈着非常快的小碎步跑到不远的小树边，“哇”的吐了。
大家肃然起敬——
“这个明星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粉了。”
“太有礼貌了！”
“我还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呢，原来是不想吐在大家面前。”
编导也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人家明显是憋不住了，怕吐自己脸上才跑的。她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有错！
……
这段花絮在编导看来，堪比正片，但从形式上来说，却不能以宣传片的方式亮相。
她想了想，索性一秒没剪，遗憾的把整段当花絮在官方微博上发了出去。
并配字——
【从业多年，拍摄宣传片以来见过的最令我感动的艺人。】
-
【呜呜呜梁哥我不想拍宣传片了，消防大使我也不想当了。】
【他们太过分了！】
——明绮吐完，蹲在小树边，抱住树干哭着给梁哥发消息。
时不时还有几个消防兵路过，投来赞许的眼神。“听说了吗，这就是那个又坚强又有礼貌的女明星！”
明绮倔强的扭过脸。
太丢人了！
……
梁哥刚暗戳戳的把明绮啃到了消防宣传大使的瓜塞给营销号发了出去。
——这种资源虽然不挣钱，但对于艺人形象的加分不是一星半点。
尤其是明绮这样的前·劣迹艺人。
他已经憋不到等消防那边官宣了。他迫不及待的要发出去打同行还有那些不长眼睛的品牌方，比如0-tea的脸！
结果一扭头，看见自家艺人的短信，傻了。
龟龟……这语气，明绮还是头一次气成这样。
这得被欺负成啥样啊……
刚想安慰，一边的小季突然喊：“梁哥你快看，明绮姐在消防队的花絮已经出来了。”
……然后，梁哥就知道明绮到底经历了什么。
画面里，明绮自信满满的一屁股坐到消防水带上。脸上写满了“来叭”“我可以”“我能行”，然后下一秒，就被水带带着满地乱滚——
【从自信到惊恐无缝切换，明绮的演技要是有这水平我绝对可以get！】
【哈哈哈哈flag也塌太快了，那个‘ok’的手势我以为她真的ok！】
【我怀疑消防哥哥的油全加水管上面去了。[doge]不然水管怎么把明绮干上天了。】
梁哥翻着网友的评论，无比同情。但就这……他觉得自家艺人的心理素质是不是低了些。
直到看见明绮明明离地也就一丢丢但还坚持抱着水带不撒手。一抱就是十分钟，梁哥目瞪狗呆。
【艹我不行了我笑吐了！消防哥哥太坏惹，他们就不能偷偷告诉明绮她和地面的距离只有那么一丢丢吗！】
有人点出编导的画外音后。【哈哈哈哈编导真的假的？她真的觉得明绮是想自己征服这条水带吗？我怎么觉得明绮满脸写着“我不想”呢哈哈哈哈！】
视频到这里，网友们觉得已经到巅峰了。这绝对不可能被超越了。直到明绮pia.ji松手摔到地面，睁开眼，左看看右看看，不敢置信。
网友悟了。
【哈哈哈哈明姐一直闭着眼不敢撒手所以压根不知道自己离地一个拳头都不到是吗哈哈哈！】
画面里，她的脸色很快难看起来。【要发飙了。[doge]】【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尴尬到极致就是生气。】
蹲了好久的黑粉们终于找到了可以黑的点——明绮这表情，一看就是得发飙得生气，没准还会骂人。他们连看都懒得继续看了。急忙打字。【看叭看叭，想下来直说啊，摆个臭脸给谁看？】【尊不尊重消防战士？】【建议封杀。】
其他网友一连串的问号。【咱们看的是同一个视频吗？】【张嘴就来？】
黑粉们这才放下评论，跑回去拉完了视频：明绮脸色难看的推开了编导，跑边上吐了。就连消防兵都夸她有礼貌。
“啪啪”打脸。黑粉们安静如鸡。
……
无聊的工作日上午，被这则视频注入了不少乐趣。
有吃瓜网友单独把明绮和水带抗争的那段剪了出来投去搞笑视频网站，取名：早期人类驯服野生水带的珍贵影像。
点击瞬间激增，没多久就出口转内销又回到了微博。
原先明绮的那段花絮看的人只能说是一点，配上这个title，瞬间登顶热搜。大家看完评价高度一致。【笑吐了！】【这是什么沙雕女艺人！】
也有人get到了关键点。【明绮这是在录什么节目吗？】【噫，你发现了华点！看起来是消防队？】
梁哥见状，当即把塞给营销号的爆料也买上了热搜。大家很快就知道了这则消息——
【明绮被聘任为消防宣传大使。】
有人不信。【……明绮真的配吗，她不是刚炸完厨房？】【嘶。没准是消防觉得这样的艺人要是被成功改造了之后更有影响力有带动性，所以就用了她？】
别说……还真就挺有道理！
也有其他家粉酸的。【得了叭。这么厉害的资源能让个劣迹艺人啃下来？】【就炒作呗。】
【没准是什么十八线网剧。】【+1。】【死马营销号天天瞎编料，边上有几个穿制服的就是消防队了？】【真能舔。】
但很快就被打脸了。
消防的官方号亲自下场承认：【确实聘任了明绮。】
观众沸腾了。明绮实在是太容易带给他们惊喜，不少人都冲到花絮视频的来源——编导的微博底下声嘶力竭的呐喊——
【编导姐姐直播了解一下？】
【球球开直播叭！】
【大家想深入一线了解明绮的沙雕行为（不是……学习消防安全知识！】
看着群众的呼声这么热烈，编导很快和制片商量了一下，经过队里同意后，当即表示：
【下午拍摄的全部过程会在直播平台和大家见面的。】
网友高兴的跳了起来。【你立字据！】
而明绮……梁哥看了眼手机上源源不断进来的短信——
【呜呜呜你接我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不然我要闹了！】
……好孩子……为了热度你就牺牲一下叭。
紧接着，又是一条。【装死是叭！我找小季！】
梁哥无情的关掉了手机。顺手把小季的也拿过来关了。“走，今天心情好，我带你看电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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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得到回音，明绮心灰意冷。
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梁哥，但事实证明——明绮看着同样手机关机的小季……梁哥就是个要红不要她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