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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再嫁_分卷阅读_30

  进了桐城,顾三娘可真正是大开眼界,沿街商铺林立,走在街上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她甚至于还街头看到那金发碧眼的异族人,沈拙见她吃惊的模样儿,便道:“这是从大宛国爪哇国等地赶来的商人,他们带着香料和玉石到我们大元换取瓷器丝绸等,再回国高价出售。”
  顾三娘啧啧称奇,她对沈拙说道:“你看看他们,才真个是有本事的,远离故土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做买卖,跟他们一比,我这倒不算甚么了。”
  沈拙生怕她又兴起效仿这些国外商人的心思,连忙说道:“你当这钱是好挣的呢?这一路千里迢迢,风餐露宿且不说,就是那些客死异乡的人也不在少数,我去年离京,在来的路上听人说起,从爪哇国来了一队商船,谁知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整队商船全部沉没,竟是无一生还。”
  顾三娘摇了摇头,她说:“我又不指望去赚外国人的银钱,只要能养活我和小叶子娘俩儿,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拙听了她的话便放下心来,此时天色不早,该去找地方安置下来,他先前到桐城来过几回,对城里还算熟悉,于是便带着顾三娘去投店。
  进了客栈,两人各自要了一间房,只待店小二领着他们回房时,顾三娘问沈拙:“你几时去见那东方先生?”
  沈拙没防备她突然问起此事,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人生地不熟的,我总归要陪着你把胭脂买卖的事情问清楚,再去跟东方会面。”
  他见顾三娘又要张口问话,连忙岔开说道:“戴春林的胭脂水粉都是进贡大内的,这些皇商个个眼高于顶,未必肯供货给你,你若是闲着,还需想想要如何说服他们才是。”
  顾三娘果然沉思起来,戴春林所卖的胭脂水粉名闻天下,只因专供达官贵人所使,听闻就算有人捧着银子去求货,也未必能买得到,不过要她再去改换别家,她又不甘心,毕竟戴春林的名声就摆在那里。
  “明日我陪着你先往戴春林去一趟,且看他们掌柜的是甚么意思。”沈拙说道。
  顾三娘点了点头,于是和沈拙各自回屋。
  第二日,顾三娘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她洗漱一番,出门正要下楼时,就见沈拙也从屋里出来了,两人打了一声招呼,眼见时辰还早,于是叫店家送了早饭,待到用完饭,顾三娘跟小二问了戴春林的店址,便和沈拙一起前往戴春林的胭脂铺子。
  且说这戴春林,传人姓诸,自前朝开始就是做胭脂水粉生意起家,如今已有一二百余年了,总店就在桐城,另外两家分号,一家在京城长安,另一家在中州洛府。
  顾三娘一路听着沈拙给她说起诸事的传闻,长了见识的同时,还说道:“沈举人,我还当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想你竟懂得这么多。”
  沈拙笑道:“我先前住在京里,所见所闻的自然也便多一些。”
  两家住在同一个院子大半年,顾三娘很少听他提起以前的事情,于是问道:“那好好的又为何要搬到咱们县上去,在京里住着不好?”
  沈拙唇角微微下垂,淡淡说道:“住久了觉得没意思,便换了一个地方。”
  顾三娘敏锐的感觉他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往事,也便不再多问。
  两人说话之时,已找到了戴春林的店铺,这戴春林位于桐城最繁华的地段,一排四间铺子,总共三层,正门口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书写着三个大字,顾三娘不认得,不过她猜想应该就是戴春林的招牌,此时因是早晨,铺子里进出的客人不算太多,门口有个伙计,正拿着扫帚扫地,看到顾三娘和沈拙二人,先停下手里的动作,朝着他们恭恭敬敬的问了一声好,嘴里机灵的说道:“客人来得真早,请往里面进去看看。”
  顾三娘回了一笑,便进了店内,只见里面装饰的富丽堂皇,一列列展柜镶嵌着玻璃,里头放着各色胭脂水份,那店里的伙计看到有客人来了,仍旧先满脸堆笑的打了一声招呼,又问:“客人想看些甚么?”
  顾三娘走近,到底是妇人爱美的天性,当看到那些洁白的瓷盒里盛放的各种胭脂时,就连眼睛也看直了,她看了一遍,也就常用的胭脂膏茉莉粉铅粉她曾见过,其余的她也就听人说起过罢了,更有甚者里头还有许多东西她是头回所见。
  沈拙看到顾三娘跟小孩子似的好奇,不禁微微一笑,他对伙计说道:“将你们这里上好的玫瑰口脂,茉莉香粉拿一些出来看看。”
  那伙计应了一声好,从柜子里拿了几个白玉盒子,并打开来对顾三娘说道:“这是媚花奴,这是半边娇,那是迎蝶粉。”
  他一边说,一边拿了一支妇人用的簪子挑了一点,又叫顾三娘摊开手掌,并且胭脂挑到她的掌心里,说道:“我家的膏子,都是用上好的玫瑰花拧出的汁子,只需一点,涂到唇上又亮又香,保管用了我家的胭脂,就再不想用别家的了。”
  沈拙望着顾三娘,对她说道:“你涂到唇上试一试。”
  顾三娘耳根一红,她长这么大,就是和张银锁成亲时都不曾涂脂抹粉,再说又是当着沈拙的面,怪不好意思的。
  “你不试一试,到时别人问起来,你又怎么知道好不好用?”沈拙满脸正经的说道。
  顾三娘经不住他的劝说,便用手指挑了一点涂到唇上,那伙计也是个机灵的,连忙拿了一面小圆镜递到她的面前,顾三娘看着镜里的人,艳红的口脂带着亮色,仿佛整张脸也明快了几分,她又嗅了嗅手掌,香气淡淡的,透着一股甜味。
  “小娘子皮肉白皙,配着这个媚花奴的口脂正好,我们店里新近出了一款紫色的圣心颤,小娘子要不要也试试?”
  好在顾三娘还记得她此番来的目的,况且她又戴着孝,涂脂抹粉的不甚恰当,她轻轻用手帕擦了唇上的口脂,只对伙计说道:“你家的胭脂天下广闻,那是再不必说的,只是我今日却不是为了买来自用,不知你们家掌柜的在不在?”
  对面的伙计听说她要找掌柜,便道:“两位客人稍等片刻。”
  说着,他往后去寻掌柜的,顾三娘和沈拙等了半晌,就见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出来了,他走近后,先望了一眼顾三娘,只见这妇人荆钗布裙,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像是寻常人家出身,再看她身旁的那男子面容隽秀,一身青色的长袍,显得气质儒雅,只是等他再多看了几眼时,竟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沈拙朝着他供手说道:“王掌柜,在下沈拙,与这位顾掌柜乃是从郦县来的,此番登门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也不知王掌柜是否方便。”
  那王掌柜的听他自报姓名,心里又疑心自己认错了人,他收起脸上疑惑的神情,先不问他们所来为何,直接引着他们往内堂去,并说道:“远道而来,请先坐下吃杯茶。”
  顾三娘和沈拙二人随着王掌柜进了内堂,不一时,有伙计端了茶上来,王掌柜又对伙计低声吩咐了一句话,就见那小伙计往外面去了。
  一时,三人分宾主坐下,王掌柜开口问道:“却不知你们有何事,特意从郦县而来。”
  顾三娘放下手里的茶盏,她看着王掌柜,说道:“不瞒王掌柜,小妇人在郦县开了一间铺子,专卖妇人所使的东西,只因县里别家卖的胭脂水粉品质不佳,偏偏宝号又远在桐城,那闺阁里的妇人就是想要使好货,又苦于两地交通不便,故此小妇人托大想在郦县代理戴春林的胭脂水分,也算是全了那些妇人们爱美的一片心意。”
  听了顾三娘这番说词,王掌柜笑了一笑,他家的胭脂水粉向来不愁销路,小小一个郦县自是不放在眼里,不过叫他惊奇的是这谈买卖的竟是一个妇人,只不知这跟着一道过来的沈拙是她的甚么人。
  心里这般想着,王掌柜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情,他说道:“顾掌柜,咱们戴春林在整个大元国只有三家店铺,你只怕不知道,戴春林从来不曾在哪里有过代理,你这实在叫我有些难办啊。”
  顾三娘虽说一早猜到诸氏估计看不上郦县那块小小的地界,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倒是坐在旁边的沈拙开口了,他对王掌柜说道:“王掌柜想差了,只是代理,又不是顶着戴春林的名号做买卖,就好比货买的多,价钱算的便宜,顾掌柜不过是中间赚几个代理银钱,说到底戴春林还是赚钱的。”
  王掌柜笑着摇了摇头,他说:“我们戴春林的东西,凭你是买一件,还是买一百件,价钱都是一分不少的。”
  听了他这话,顾三娘和沈拙互视一眼。
  ☆、第43章
  王掌柜婉言谢拒了顾三娘想代理戴春林的意思,顾三娘静了片刻,不甘心就此放弃,她正想着要如何再开口说服王掌柜,就见有个小伙计进来传话:“王掌柜,少东家来了。”
  立时,从外头进来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他身穿靛蓝色圆领云纹锦袍,面容生得十分白净,头顶戴着双龙抢珠的金冠,脚蹬一双黑色皂底靴,这人进来后,先扫视一眼屋内的情形,当视线落到沈拙身上时,脸上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王掌柜站了起来,嘴里先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少东家’,又对沈拙和顾三娘说道:“这是敝号的少东家,在下听了顾掌柜的来意,特地打发人将他请了过来。”
  沈拙与顾三娘二人起身,先向诸东家问了一声好,顾三娘心里暗自不解,王掌柜本就无意把戴春林的代理交给她,只推拒就是了,为何还特意把他们的少东家请来了?
  顾三娘纳闷的同时,沈拙也朝着诸东家看了几眼,这人他有些眼熟,仿佛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真切,他转念又想着,这诸氏虽是皇商出身,然而代代经营着戴春林的生意,在京里也算是望族,说不得在哪里就见过他,这么一想,沈拙便开口说道:“诸老板看着面善得很。”
  诸东家朝着沈拙笑了一笑,他说:“在下诸鸿,蒋公子贵人多忘事,想来是不记得了,隆真九年的元宵节,我与公子曾在京城见过一面。”
  听到诸东家的话,顾三娘大吃一惊,这人怎会称呼沈拙为蒋公子?再看沈拙,只见他脸上淡淡的,嘴里随意的回了一句:“原来如此。”
  那诸鸿敏感的觉察到沈拙似乎不愿多提京里的事情,于是便住了嘴,转而扭头望着王掌柜,说道:“蒋公子来了,怎么也不早些差人唤我过来。”
  王掌柜像个人精一般,他见自己没有认错人,面对沈拙时越发恭敬,又将沈拙和顾三娘的来意说明,诸鸿听了,拿眼瞅了王掌柜一记,说道:“我只当甚么事,你也是糊涂了,顾掌柜照顾我们戴春林的生意,岂有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等会子你跟顾掌柜细细的商谈,切不可轻慢了客人。”
  王掌柜嘴里连连称是,他早先听了沈拙的自称,便对自家的少东家说道:“这位是沈公子,此番是专程陪着顾掌柜到桐城来的。”
  诸鸿也是个妙人,当即改口称沈拙为沈公子,至于顾三娘,随着王掌柜一道喊她顾掌柜。
  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合的,顾三娘心内疑虑重重,前一刻王掌柜才说戴春林的胭脂水粉不做代理,怎的到了诸鸿这里,态度又来了个大变样,想到这里,顾三娘看了坐在身旁的沈拙一眼,此时他眼角微垂,也不知在想些甚么。顾三娘暗自思忖,心知这一切恐怕是跟沈拙有些干系,只是他究竟是甚么底细?为何诸鸿要唤他蒋公子?
  屋里的四人,心思各个不同,虽说诸鸿已松口了,只是顾三娘猛然听到他称呼沈拙为蒋公子,这心里却是惊大于喜,她想了半日,对着诸鸿说道:“诸老板肯行方便,小妇人感激不尽。”
  诸鸿正视顾三娘,他说:“顾掌柜一介女流,又是从郦县远道而来,单是这不惧世俗的勇气就叫诸某钦佩。”
  顾三娘客气了几句,嘴里说道:“诸老板过奖了,生活所迫而已。”
  随后,双方说起了各地胭脂行情,顾三娘对此了解多是从旁人那里打听到的,这诸鸿和王掌柜却是行家,与他们交谈一番,顾三娘方才得知胭脂买卖里面的门道如此之多。
  他们说话时,沈拙独坐一旁始终没有插嘴,诸鸿本是存了想要结识他的心思,后来见他兴致缺钱,故而没有开口搭话,只单与这顾三娘闲谈,起先他还只当她只是个寻常妇人,谁知说了半日,他见这妇人性子爽利,行事又大方,倒很投他的脾气,因此便叫王掌柜把戴春林的胭脂给她代理,也算是卖他蒋家大公子一个人情。
  说了半日话,不大一会子,有个伙计端着各色胭脂水粉送来,王掌柜说道:“这些皆是戴春林最时兴紧俏的胭脂水粉,既有富贵人家爱用的,也有小门小户用得起的,依着我的愚见,那些大户人家想买我们戴春林的东西,只怕也不是甚么难事,倒是寻常人家等闲难得出来一趟,像是这些价格中等的口脂香粉,只怕更受人喜爱一些。”
  顾三娘跟这王掌柜想得一样,她笑道:“王掌柜说得很是。”
  说话之时,顾三娘挑了一个白玉盒子打开,顿时芳香扑鼻,诸氏的胭脂品质上乘,价钱自是比别家也贵上不少,只不过光是戴春林这个招牌也值了,此次到桐城,家里除了留些日常要用的开支,她把全副身家都带来了,只不过就算她把这笔钱都投进去了,这回也进不了多少货,想到这里,她心里连连叹了几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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