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靳洛唇边一丝得意的笑勾勒而过。
  徐彬看到靳洛这荡漾的模样, 暗戳戳地比了比中指。
  林文然念完靳洛的成绩, 心安定下之后才想起去看苏笑笑的成绩, 还好离这不远, 她有点心虚地抬了抬头, 苏笑笑正在愤愤地冲她挥拳：有异性没人性！
  苏笑笑的名次比较悬乎了, 第十六名, 正卡在刘洋说的前十五名外。她嘴上说是不在乎，可心里还是凉凉的，这会她也不闹腾了, 像是一朵枯萎的玫瑰花耷拉着脑袋。
  宋桥看着她眼下疲倦的乌青，淡漠地说：“突击加上小抄，还能十五名外, 你很厉害。”
  “切, 我抄谁了？”苏笑笑抬起头剜了宋桥一眼，这班长果然像是徐彬说的很烦她,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挤兑她, “进不去重点班就进不去, 你以为我愿意去啊？要不是为了照顾文文, 我才不去。”她虽然嘴硬, 但神色还是带着一丝落寞，她的美/色, 她的好友，就被这一名之外隔开了, “不去才好, 重点班都是书呆子，哪儿像普通班，冷冰冰的一点都不热闹。”
  徐彬跟着点头：“就是，笑笑咱不稀罕去，咱一起去新班级发展新队伍培养新感情。”
  宋桥冷嘲热讽：“呵，祝你如愿。”
  宋桥身边的鸟蛋推了推他的胳膊：“班长，你干嘛这么绝情？你不是上午在班主任那特意打听了吗？笑笑进重点班没问题。”
  苏笑笑一下子抬起了头，跟诈尸一般：“真的？”
  鸟蛋笑得眯眯眼：“可不是，我听到了。”
  宋桥面色一沉，鸟蛋抖了一下转过身去。
  这下，苏笑笑开心了，一双桃花眼笑得妖娆：“哈哈，班长，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宋桥转过头：“神经病。”
  苏笑笑勾着唇直勾勾地盯着宋桥，宋桥微微侧脸，避开她的目光。
  放学的时候楚风等在四班门口，冬天天黑得早，天空灰暗犹如泼墨。教学楼内的灯光雾一样落在楚风身上，他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以前穿着正好的校服已经开始晃悠，他眼下曾经发亮的卧蚕变成了黑眼圈，配上他阴郁的眼神，像是被人虐待了几个世纪。
  苏笑笑拉着林文然的手美滋滋地走了出来，一看见楚风就去拿他手里的袋子：“这是什么啊？”
  楚风笑了笑，面色有些憔悴：“富民街的奶茶，上次你们不是说想喝了吗？”
  林文然看着他瘦削的脸：“你这段时间怎么了？怎么瘦成这样。”楚风这段时间就跟躲着她似的，到哪儿都找不到。
  楚风笑了笑，凑近林文然：“心疼了？”
  他的声音虽然是带着玩笑，但眼里流露的悲伤却让站在旁边一起长大的苏笑笑心酸，三人一起长大，如果是其他事儿她还能帮着说几句，可这事儿……她是一点都不能掺和。
  正好靳洛和徐彬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一手拎着书包甩在身后，黑色的呢绒格子外套低调成熟。
  楚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与他争锋相对，而是安静地看着林文然。
  林文然原本是顾着手里的奶茶的，熟悉的甜味随着冷风飘来，她抬起了头，靳洛神色淡如烟，擦身而过的一瞬，林文然隐约看到他骄傲上扬的唇角。想起俩人的约定，她的心有些热，连带着嘴里的奶茶似乎都甜糯了很多。
  走在回去的路上，楚风一直很沉默，不像是平时似的跟俩人东拉西扯地聊这聊那，径直走在最前面。
  林文然疑惑地看着楚风的背影，苏笑笑喝了一口奶茶，遮掩：“该是分班考试前学习太累了，没事儿，过两天就好。”
  一直到林文然进了单元楼，楚风都没说一句话。
  苏笑笑看着楚风恨铁不成钢：“你干嘛呀，平时不是挺冲的么，怎么一遇到文文的事儿就怂了？我告诉你，咱们当年可是说好了，任何意外都不能改变我们三个人的感情。”
  楚风穿着白色的风衣，面色苍白，落寞得就好像随时都会被风雪吞噬：“她高一说过，高考前绝不谈恋爱。”
  苏笑笑听了怔了一下：“她现在也没有谈。”
  “呵。”楚风苦笑，“不就是时间的问题么？你没看到……她看他时的眼神。”
  那是对自己从未有过的。
  苏笑笑沉默了，楚风也不再说话，耳边的北风呼啸的刮过，吹过鲜血淋淋的心。
  过了许久，楚风缓缓地说：“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苏笑笑看着楚风的眼睛，楚风依旧看着林文然离开的方向，笃定：“靳洛不会为了林文然改变自己的想法留在这个城市上大学，他随时都会离开，而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
  林文然回家的时候一大家子正围着茶几开茶话会。
  林爽跟没骨头似地靠在高景行身上，一口一口地吃着他嗑好的瓜子，林爸林妈喝着茶水，一副习以为常的牙酸样。
  高景行陪着二老聊些家常，在灯光下容颜细致，他的手指修长，泛着玉泽光芒。林爽花痴地看着他，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拉使劲亲了一口：“mua，我老公真帅。”
  林爸和林妈恨不得立马消失。
  高景行睥着林爽，轻声说：“爸妈在呢。”看似责备，可他的嘴角却勾着宠溺的笑。
  林爸起身，看着林文然：“文文回来了？成绩怎么样？”
  他端了一杯热水过去，林文然接了过来，放在手里温和着：“嗯，正常发挥。”
  林妈舒了一口气，作为姐姐的林爽心思却不在妹妹身上：“那个肌肉小帅哥呢？”
  林文然：……
  “什么肌肉？”林爸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高景行戳了戳林爽的额头，林爽吐槽：“爸，都什么年代了，现在幼儿园就知道喜欢了，高中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怎么了？”
  林妈听了摘下老花镜，女人的关注点总是出奇的一致：“大爽，你妹那小男朋友长得什么样？有景行帅吗？”
  高景行低头看着林爽，眼里警告意味十足，林爽笑得像是一个小坏蛋：“哪里有我老公帅，而且不是一个风格啊，我老公是儒雅型，文质彬彬，给他一把羽毛扇放手里就是一诸葛亮，他潇洒——”
  “林爽。”高景行低低地叫了一声。
  林爽嗝了一下，坐直了身子老实了：“嗨，你们问我干什么，我就随便看了一下，有什么事儿问文文。”
  一下子把火力都引到了林文然身上，林文然早就习惯了姐姐这套，见招拆招临危不乱：“姐夫，我刚才在楼下好像看到前些日子对姐姐献殷勤的男同事了。”
  高景行立即转过身看林爽：“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爸林妈也转了过来：“大爽，可不能啊，咱都是已婚妇女了。”
  林爽：……
  天啊！
  成功把炮火又扔回去的林文然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卧室，分班考试成绩出来了，一切都如她所想，久绷已久的神经瞬间放松，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敷着面膜看手机。
  带着一丝不甘心，林文然又看了看王力宏今晚的演唱会门票，已经售罄。
  哎……如果知道分班考试提前了，她一定要买一张的。
  打开手机，挑了一首音乐，林文然躺在床上悠闲地放松神经。
  不到十分钟，手机q、q的提示音响起，似睡非睡的林文然一个激灵，连忙去看手机。自从上次因为没有看到信息让靳洛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她就把他的q改成了特别提示音。
  ——下楼。
  似亘古不变的两个字。
  来不及多想，林文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摘掉面膜，简单地清洗一番，她披上羽绒服就往外走，客厅里，一家人还在聊天，看到林文然出来，齐刷刷地扭头。
  林文然表情有些不自然：“笑笑叫我出去吃火锅。”
  苏笑笑有事儿没事总约林文然出去吃饭聊天，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林爸林妈也没多想什么。
  林爽嗑着瓜子笑眯眯地瞅着林文然离开，她只感觉身心畅快，终于，终于她妹妹不再是一心向学习还永远得不了第一的二愣子学霸了！
  屋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点点繁星坠在空中，像是谁的笑眼，闪闪夺目。
  林文然跑下楼一眼看到站在“老地方”的靳洛，她快步跑了过去，靳洛看着她笑了笑：“就穿这个下来了？”
  窘……
  因为着急，林文然随便套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下来，这羽绒服是姐姐买给她平日里长时间外出穿的，厚重臃肿，保暖效果极佳，打远一看就像是一个白棕棕的肉团子：“有什么事儿么？”
  白色的哈气从嘴里呼出，林文然看着靳洛，眼里都是疑惑，配着这衣服就像是一个呆萌的团子。
  控制着想要去摸头的欲/望，靳洛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林文然接了过去低头去看，以为又是笔记或是什么，刚一打开袋子，那扑鼻的味道飘了上来，她一愣，“臭豆腐？”
  “你不是爱吃么？”靳洛转过头有些不自在，他总不好意思说是今天看到楚风给她买奶茶了心里不舒服，所以特意跑了三条街去给她买的臭豆腐。
  “是啊。”林文然看着他别扭的样子有些想笑，这要是让学校的人知道靳洛给她买臭豆腐会笑死吧？
  林文然也没客气，打开盒子吃了一块，满嘴的香气弥漫。
  她一块一块地吃着，时不时夸赞一句。
  靳洛在一边看着，喉结不自觉地滑动，到最后只剩下一块的时候，他不耐烦了：“就不知道给我留一块？”
  啊？
  林文然拿着牙签的手滞住，靳洛唇角勾了勾，他身子前倾，靠近了林文然，张开了嘴。
  林文然看着靳洛，看着他的薄唇，看着他挺巧的鼻梁，她想起了靳洛上次在富民街直接揪着她的手吃臭豆腐的场景，她脸一红，手一转，立马吞进了自己的嘴里。
  靳洛：……
  看着恼羞成怒的靳洛，林文然笑开了，两个眼睛像是月牙一般，弯弯的，直荡入靳洛的心中。
  靳洛挑了挑眉：“以为这样我就吃不着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林文然的唇上，渴望又隐忍。
  林文然几乎要被他眼中的热度灼烧，她缓缓地低下了头。
  从靳洛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一双粉红惹人怜爱的耳朵，隐没在乌黑的长发间。
  靳洛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没有点燃，用手指碾碎了烟芯，就好像把那异样感撵走。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么？”过了许久，林文然小声问。
  靳洛从兜里掏出两张票：“给。”
  “这是什么？”林文然疑惑地看着她，靳洛扬了扬眉，并不解释。
  林文然凑近一看，惊喜：“演唱会门票。”这下她也不客气了，一把接了过来，迅速确定了一番。
  靳洛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文然，敛着些许的笑容。
  林文然很开心也很感激：“是给我的？太谢谢了！”她又欣喜地看了看，“还是两张。”
  靳洛挑眉，自然是两张。不然他在忙乎什么？
  林文然笑容璀璨：“是让我跟笑笑一起去看吗？”
  靳洛：……
  林文然兴奋得像是吃到萝卜的小白兔，对上那盛满殷殷期待的目光，靳洛只觉得心犹如被搓衣板搓了一下，他的声音干涩：“是吧……”
  林文然已经完全沉浸在即将看到偶像的巨大惊喜与兴奋之中，完全没有看出旁边靳洛滴血的内心，她拿起手机迅速拨了一串电话过去。
  十分钟之后，对面的单元楼内，苏笑笑一阵旋风似地跑了下来：“哇塞，还有这种好事儿？”
  短短十分钟，苏笑笑还不忘给自己描眉画眼，发卡上带着一双兔耳朵：“谢谢了，靳大帅哥！”
  眼看着两个闺蜜越走越远，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滋味，靳洛也是人生第一次体会。
  走了大概有八百米，苏笑笑凑近林文然悄声说：“你不会真的以为靳洛这两张票是让你跟我去的吧？”
  林文然咬了下唇，嗔她一眼：“你看不看，废话这么多。”
  苏笑笑想着靳洛刚才那吃瘪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哎呀呀，还真是爱情让人盲目啊，那么帅气的一张脸上居然出现了这么呆萌的表情，简直了。”
  林文然也想起了靳洛刚才那呆呆的眼神，她低着头微微一笑。
  俩人赶到演唱会现场的时间刚刚好，没有等多久就开场了，苏笑笑找到座位后直咋舌：“卧槽，这么靠前，靳大帅哥大出血啊。”
  林文然的眉头微微一蹙，抿了唇跟着坐下。
  接下来……
  明明是林文然从小喜欢到大的偶像，可到最后苏笑笑喊了一个声嘶力竭，周围的小姑娘震慑于她的威力，就差选她当后援会队长了。
  这原本是林文然最为期待的演唱会，爱了多少年的偶像就在眼前，可她的心却不平静，控制不住的，脑中心中想的都是靳洛。
  林文然一直压抑着这种甜蜜与苦恼交杂的情绪，一直到被王力宏唱的一首《大城小爱》点燃，那歌词就好像在诉说林文然的心。
  ——脑袋都是你，心里都是你，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好甜蜜，念的都是你，全部都是你，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只为你倾心。
  靳洛对她的好，林文然不是不知道。可年少的喜欢就是如此纠结，林文然绞尽脑汁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靳洛到底为什么喜欢她，还有……眼看着就要高三了，如果耽误了学习怎么办？
  两个多小时的演唱会眨眼而过，冬日的寒冷似被这一股热浪掀开，现场的沸腾让苏笑笑喊得嗓子都劈了，回家的路上她还意犹未尽地哼着小曲：“真好听，回头我要哼给班长。”
  “你不烦他了？”林文然心不在焉地问。
  苏笑笑捂嘴，看演唱会的后遗症来了：“什么叫烦啊，爱情不就是这样折磨人么，让你欢喜让你忧。”
  “爱情……”林文然喃喃低语，“我们这个岁数提这个不会太浅薄么？”
  这话说得似感叹，似疑问，却让苏笑笑想起了楚风那天的话，她一伸胳膊搂住了林文然的脖子：“文文，我觉得吧，这恋爱的事儿不能操之过急，等高考完再说吧。”
  林文然抬起头只看着她的眼睛：“你又知道什么了？”
  苏笑笑一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文然盯着她的眼睛看，那目光简直就是把她的心戳了个底朝天。
  一直到小区门口，苏笑笑才松了一口气：“好困，我走了啊，文文，回头记得帮我跟靳大帅哥说一声谢谢啊。”
  看着一溜烟跑掉做贼心虚的发小，林文然摇了摇头。
  小区里橙黄的灯光洒在花卵石铺就的路上，林文然心情不错，嘴含着笑往家里走，到了这会她还会想起靳洛离开时苦恼的样子，真的是……太可爱了。
  到了小区楼下，林文然掏出手机准备借着光亮往楼上走，刚推开门，一阵熟悉的甜甜的味道飘入鼻中，她的心陡然一跳，猛地抬起了头。
  月色下，靳洛幽邃的眼眸盯着林文然看，他手里捏着一颗燃了一半的烟，声音略带些沙哑地问：“回来了？”
  有风吹过，卷起烟草的味道，林文然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你是走了……还是又回来了？怎么还在？”
  “我怎么还在？”靳洛勾着唇上前一步贴近林文然，他低下头对上她那小鹿一般含着水光的眼睛，“奖励还没要，我当然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