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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婚礼进行时

  崔耕最近还真是痛并快乐着,说快乐,是因为婚期将至,他作为一个二十五六的老处男,能不兴奋吗?
  说痛,是因为《大周皇家报》,被武则天从著作局拿走了,交由秘书省弘文馆管理。
  非但如此,《神都时报》也不是大周境内唯一的民间报纸了,来俊臣手下的推事院也办了一份报纸,叫做《洛阳时报》。
  神都就是洛阳,洛阳就是神都,这摆明了是要跟《神都》死磕啊!
  最气人的是,来俊臣毫无下限,在报纸上用偌大的版面搞了一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小黄文出来。
  崔耕人称崔青天,当然不能有样学样。两份报纸掐了半天,最后竟然是《神都时报》落了下风。
  当然了,舆论的权柄被分弱,这是早晚的事儿,崔耕也早有心理准备。
  最令他郁闷的是,提出此事的不是来俊臣,而是武则天最宠信的大将王孝杰。
  王孝杰的理由也是非常充分的,崔耕这家伙最爱装神弄鬼了,当初在大理寺正堂上,就说什么“突厥盐”和“族盐”的谶言。
  现在他掌握了两份报纸,若是说什么“天命在李”可怎么办?就算没那么严重,崔耕出于私心打击异己,朝廷也不可不防。
  武则天深以为然。
  王孝杰是保家卫国的大周名将,崔耕还真不想跟他翻脸,也只能是暂时忍了。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久之后,王孝杰又提出来,《神都时报》和《洛阳时报》刊登的内容太过下流,最好能同时取缔。至于《大周皇家报》的问题么,我大周富有四海,还差这点钱?
  说实话,武则天还真的就差“这点钱”,将他的奏折留中不发了。
  虽然《神都时报》保住了,但王孝杰这份奏章的影响已经造成——大家都认为,王孝杰这是要跟崔耕死磕啊!要不然,你一个兵部尚书,左卫大将军,吃饱了撑的屡次三番管秘书省的事儿?
  紧接着,又有不少人开始宣扬,经过王孝杰和来俊臣地不断挑唆,武则天对崔耕成见已深。恐怕用不了多久,崔耕就要倒大霉,大家最好还是离他远点,免得引火上身啊!
  尽管这个说法有些牵强,但架不住说得人多啊。三人成虎之下,渐渐地崔府门前,开始门前冷落马蹄稀。
  时光似箭,眨眼间就到了万岁通天二年,二月十七,崔耕和卢若兰成亲的日子。
  婚者,昏也。
  白天没什么事儿,眼看者天色将晚,崔耕才在崔湜小九儿的簇拥下,来到了卢景祚的府邸。
  接下来,就该崔耕大展文才了。
  在大唐(武周)年间,诗风极盛,一下马,就得先做一首《入门诗》。
  进了府门有中门,进了中门有临时搭建起来的人造门,连进了几个人造门之后,就是正堂门。
  哪道门前都有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健妇把守,这时候就要做《求情诗》。做得出来还则罢了,做不出来新郎就得挨一顿揍,虽不致命但绝不好受。
  过五关斩六将,连做十余首《求情诗》,好不容易进了正堂屋吧,人家新娘子还不能立刻跟着走,为啥?废话,新娘子出门子,那不得打扮打扮啊?没奈何,就得做一首《催妆诗》。
  《催妆诗》做罢,新妇满意了,就可以行“奠雁礼”了
  奠雁礼是这场迎亲之礼的核心,具体过程是:新郎把一只准备好的大雁扔进帏幕之内,卢家人将大雁捉住。婚礼过后,新郎会拿着财物将这只大雁赎回。
  奠雁礼毕,这桩婚事已经无可更改,新娘子撤帐,辞父母,拜家庙,坐上一乘二人抬的小花轿,敲锣打鼓,直奔新郎家。
  当然了,好事多磨,事情是没那么顺利滴。
  在路上,迎亲的队伍会遇上“障车族”要求对诗,对得输了就得送给他们部分财物。对得赢了呢?废话,人家费了那么大力气,你好意思不给点辛苦钱?
  到了崔府之内,崔耕就可以放松了,但新娘子这时候就得面严峻地考验,其名曰“弄新妇”。“弄新妇”跟当初在娘家折磨新郎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文明了许多。
  紧接着,崔耕就该吟出今天的最后一首诗了,道:“闺里红颜如舜花,朝来行雨降人家。自有云衣五彩映,不须罗扇百重遮。”
  这是一首非常经典的《去扇诗》,其目的就是让新娘把遮盖脸庞的扇子或者红盖头取下来,让宾客们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模样。
  然后就是这场婚礼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跪拜天地父母,送入“青庐”了。
  趁着这个空当,崔耕颇有些歉意地道:“若兰,苦了你了。”
  “嗯?夫君何出此言呢?”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一眼,苦笑道:“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哪个新娘子不希望自己的婚礼风风光光的?可是现在……除了你们卢家人,还有我们崔家人,现场哪还有上分量的客人?就是上官舍人,都只是送了贺礼哩。”
  卢若兰安慰道:“二郎你这么想就完全错了。妾身的婚礼,在卢家人中,得算是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哩。”
  见崔耕目露怀疑之色,她继续解释道:“夫君可还记得,这次迎亲之礼的二人小轿?”
  事实上,崔耕早就非常奇怪了。
  按说这年头成亲,唯恐人不够多,场面不够盛大。
  就是平民百姓,新娘子都有非常华丽的马车坐。有门路的,甚至能坐上借来的官员乘坐的轿子。
  但是卢若兰今天却是一乘二人抬的小轿,以崔耕和五姓七望的身份,这也太寒酸了吧?
  他疑惑道:“若兰你的意思是?”
  “夫君久居清源,只知我们五姓七望的风光,却不知道,这几十年来,我们五姓七望在成亲之时,低调得很呢……”
  经过卢若兰的一番耐心解释,崔耕才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自从大唐立国以来,朝廷对五姓七望频频打压,到了唐高宗显庆二年(公元659年),达到了顶峰。
  李治亲自下诏,“后魏陇西李宝太原王琼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卢浑卢辅清河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博陵崔懿晋赵郡李楷等子孙,不得自为婚姻。”
  这诏书是什么意思呢?简单地说,就是以后五姓七望之间不得互相通婚,否则就有性命之忧。
  以五姓七望的骄傲,当然不会乖乖就范,于是乎,他们就偷偷成亲——当官府监察没那么严密时,半夜三更,以一乘二人小轿,偷偷把人送过。
  朝廷问起来,我们这既不是娶妻也不是纳妾,就是男男女女不知怎么回事就滚了床单了,一没留神就生了孩子了,你管的着吗?
  又过了二三十年,朝廷见没什么效果,这条政令也就不废而废了。但是,低调成亲,以二人小轿迎人,却成了五姓七望的传统。
  甚至有些高管贵戚有意效仿,“二人小轿”的迎亲仪式,逐渐在小圈子里流传。
  崔耕苦笑道:“即便如此,五姓七望那是被逼的,为夫却是人人不肯沾边。总而言之,是我对不住若兰啊。”
  卢若兰白了他一眼,道:“夫君这是说得哪里话?我们夫妻一体,祸福与共,谈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好了,莫胡思乱想了,吉时已到,咱们过去吧。”
  那边香案已经摆好,只待“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婚礼仪式就算结束。
  可正在这时——
  “闪开,闪开!”
  一个三十来岁,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闯入了大厅之内,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呵……呵……可让我赶上了!二郎,你不够意思啊,怎么成亲之礼,也不给我这当哥哥的撒请帖啊!”
  其人正是武则天的亲侄子,伏远侯郭恪。
  这事还真是崔耕有点理亏,他考虑着,一来,郭恪远在赵州,无令不得反京,给他发请贴也没什么用;二来,王孝杰是兵部尚书,郭恪是在王孝杰手底下讨生活的。他跟自己来往过密了,被王孝杰穿小鞋怎么办?在战场上被穿小鞋,那是闹着玩儿的吗?
  崔耕躬身行了一礼,道:“还请郭哥见谅,小弟现在一身霉气,实在怕给你找麻烦啊。”
  “麻烦?本侯还还真不怕麻烦!”郭恪眉毛一挑,傲然道:”“你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哼,咱郭奉先行得正走得端,凭王孝杰的名头,还吓不倒我!”
  郭恪来都来了,崔耕还能怎么着?他端起一杯酒,道:“那小弟就多谢郭哥为小弟撑腰了了!”
  “好,咱们走一个,愚兄也借此酒贺你新婚之喜!”
  ……
  眼见着崔耕和郭恪亲热至极,在场的一些低级官员不由得暗暗高兴——今天咱们这冷灶烧对了,有伏远侯罩着,崔著作倒不了!凭他的本事,何愁日后不一飞冲天?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呢,忽听得大厅外传来一阵朗笑:“伏远侯,你真不怕本将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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