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死相隔
等不及了,等不及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院门口就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那叫声她说不出像什么声音,只感觉特别刺耳,好像一瞬间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刮在了她的脑壳上,有种瘆人的疼痛,接着她就看见一片红云飘起,那个披了红衣的枯骨一跃而起,向着杨桐老师扑了过去,尖利的骨爪竖了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狠狠地扎进杨桐老师的身体里去。
“老师——”她惊呼出声。
就见一瞬间,杨桐和那个红衣枯骨都像被定住了一样,红衣枯骨的两只骨爪还掐在杨桐的脖子上,但却都停了动作,一颗人头一颗骷髅头都向她的窗口转过来,闪着星光的金丝镜、黑洞洞的眼窝都在看着她,天地间陷入了诡异的静寂。
她吓得不敢出声,捏着窗棂蓝布的手一哆嗦,粗布落了下去,窗外的一切都被挡了起来,她又听到一声尖啸,忙去掀窗布,但她凑上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双眼睛,眼睛紧紧地贴在她的窗棂上,惨白的眼白乌黑的眼珠,像两口深井,一下子就要将她吸了进去。
她头脑一阵眩晕,竟然又是人事不省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穿着衣服躺在那里,好像真是睡了一觉似的。她想起昨天夜里的一切,总觉得像是一场噩梦,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那个灯火繁华的大都市,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挽着林绍峰幸福地走下去。
可是,眼前的破屋子提醒她,现在的她,才是做梦。
院子里传来咳嗽声,是爸爸,她走出门去,问道:“爸,昨晚上咱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爸,爸个屁!”她爸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我看你就是跟那个杨桐学傻了,本来好好一个闺女,就你这小摸样,换个千八百的不成问题,怎么就要去学习去上什么大学,这下子好了,大着肚子回来了,可真够丢人的,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到山外面去了,看我不打死你——”周大山越说越生气,抽出手中正整理的柴火树枝就来抽打周来娣。
半干的柴枝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周来娣一边躲一边求饶,周大山嘴里骂骂咧咧地追打着她,一时间父女俩闹得是鸡飞狗跳,热闹无比。
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接着院门被“砰砰”地撞了几下,破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半拉门扇顿时被撞得飞了起来,一群人乌央乌央地挤了进来。
“周老山,听说你的烂货闺女回来了?”这群人堪堪挤了进来,还没站稳,一人就迫不及待地发难起来。
周大山面色难看地住了手。
周来娣本在躲避他的抽打,见村里的人来势汹汹,似乎还是冲着她来的,一时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躲回屋子里去还是继续呆在那里。
村民们显然都看见了她,一下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看,就是她,老山家的三闺女,那个烂货。”
“就是她那么不要脸,看着长得白白净净的,真不像啊!”
“你懂什么,就是这样的才到处去勾男人呢,没结婚就大了肚子,这要是我闺女,我直接就把她掐死了,还让她活着丢人现眼?”
“我要是她啊,不用等着别人来掐我,我自己就跳河了,真难为她这么不要脸,还站的好好的。”
“你们看她穿的那衣服,还不就是骚娘们穿的?”
……
一句句的“烂货”、“婊子”、,骂得周来娣脸色发白,她强自稳住心神,颤抖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哎呦,这破烂货还敢说话。”
一群人更是鼓噪起来,好像周来娣欠了他们所有人一大笔钱一样,人人都对她怒目而视,一个个挽着袖子跃跃而试地想要跳上来撕打她,她后退一步,向周大山的身后挪去,不管愿意不愿意,父亲,如今就是她的依靠。
“你们这一帮人冲到我家里想干什么!”周大山也不是善茬,虽然自家闺女被人糟蹋了让他惋惜不能换个好价钱,可周来娣的小摸样在那呢,又读过书,还考上了那什么大学,等把孩子打了,领到别的乡去,应该还是有人抢着要的,在这之前,他还得把三丫头护好了。
“周老山,你当真不知道我们到你家来干什么?”先前那说话的似乎是挑头的,他双手一分,压住了众人的喧嚣,阴阳怪气开了口。
“狗洞子,你说,今天想干什么!”
周大山一开口那人就变了脸色,只因周大山叫的是他的外号。他也是村里一个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年轻的时候,耐不住寂寞,曾经去摸过寡妇家的门,钻过狗洞,结果被狗咬了半拉耳朵去,后来人们都管他叫狗洞子,却是在嘲笑他。
狗洞子想到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强自压了压怒火:“周老山,你家这个破烂货进了咱村的门,就是将咱全村人的脸都丢到大山外去了,还会给咱村带来霉运,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反正我这闺女不会给你狗洞子!”周大山下巴一样,蛮横地说道。这狗洞子跟以前的赖子差不多,也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就算闺女被糟蹋了,也不能给他。
狗洞子好像一下子被说中了心事,噎得满脸通红,却狠狠地啐了一口道:“一个破烂货,老子才不想惹一身骚呢!”他见周大山态度蛮横,忙回身招呼一起来的村民道:“大家说,这样一个破烂货要怎样处理!”
“沉塘!”
“活埋!”
“喂狼!”
……
大家七嘴八舌的,却都是要她去死,周来娣越听越恐惧,就怕他们群情激昂真的就将自己害死了,就大声说道:“你们有什么权利——”
她的话却彻底激怒了村民们,一帮人涌了上来,七八只手伸过来抓她,她向旁边躲去,却不知道被谁不停地推搡着,身子一歪,像旁边倒去。
“爸——老师——”她相信她的老师一定会救她的。
身后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的腰撞到了水缸沿上,她身子后仰,头发下垂,浸入了水缸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头皮有些疼。
她顾不得抵挡那些推搡她的手,歪着身子向缸面看去,一手捂着头,一手去拽头发,一点白芒突然从水深处浮了上来,赫然是一张苍白的脸,脸上的金丝眼镜已经不见了,直愣愣地睁着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老师!”她一时也不知道是惊还是痛。
水面上下,她和她的老师,生死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