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 第136节
来俊臣冷了脸,厉声喝道:“我是侍御史,奉女皇之令督查百官,整顿民风。盛元公主当街对我的人动手,是想对女皇不敬吗?”
李朝歌冷笑一声,她慢吞吞将长鞭卷回手心,眉梢轻轻一挑:“我哪里动手了?”
来俊臣这时候回头去看,发现狗腿吓得两股战战,屁滚尿流,但脸上并无鞭痕。来俊臣看着自己这边的人丑态并出,越发觉得丢了面子。他阴冷地盯着李朝歌,道:“盛元公主好鞭法。但我这里不是供盛元公主耍威风的地方,你们耽误我审问犯人了,若几位没事,请。”
李朝歌瞧着他那个嚣张跋扈、不知悔改的样,当即想冲上去揍他一顿。顾明恪握住李朝歌的胳膊,说:“你是公门之人,不能发泄私怨。冷静。”
顾明恪把李朝歌拉到后面,抬头对来俊臣说:“于公,这个案子归镇妖司,于私,你没有证据就上刑,无异于屈打成招。女皇设立铜匦,就是为了兼听并蓄,改善民生。女皇平生最恨别人糊弄她,来侍御史,你勿要以身试法。”
来俊臣听到不屑地笑,去年查谋反案的时候,女皇难道不知道那些供词是怎么问出来的吗?女皇知道,但是女皇没管,而是依然给予他无上权力。这说明女皇信任他,那些臣子各个心怀鬼胎,谋取私利,唯有他,是真正站在女皇这一边的。
来俊臣自诩是女皇心腹,压根不在乎顾明恪的威胁:“若我偏要抢,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盛元公主查了两三天都没有查出来,若是我来,保准今夜就出结果。朝廷以能取士,盛元公主和顾寺卿还是去忙其他事情吧,这种事,交给我更好。”
李朝歌冰冷地看着他:“若是你抓错了人呢?刑具一上,他的手就废了,他可是个读书人!”
来俊臣冷嗤一声,瞥向痛得直不起腰的石扬,毫不在意道:“谁知道他清白不清白。如果真是他,科举怎么能选这样的人,早些废了也好;如果不是他,那他就帮朝廷排除了一个嫌疑人。作为百姓,配合官府查案本就是他们的义务。”
来俊臣的话一出,周围顿时惊哗。他这样的逻辑冰冷残酷,骇人至极。白千鹤气得拳头紧攥,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啊,作为百姓,谁敢说配合官府是错的?
李朝歌深呼一口气,问顾明恪:“公职之人不能发泄私怨,如果我不是公职人员,是不是就可以了?”
顾明恪沉默。李朝歌一把将自己身上的令牌扯下来,扔到顾明恪身上,旋即大步走向来俊臣。
来俊臣见势不对,朝后退了两步,嘴里还有恃无恐地说道:“我是女皇的心腹,我奉了女皇之命……”
来俊臣没有说完,就被李朝歌一脚踹中腹部。来俊臣立刻弓腰,痛的直不起身来。李朝歌松了松护腕,一拳头朝来俊臣脸上揍去,才两下来俊臣脸上就见了血。
来俊臣吐出嘴里的半颗牙,含混不清地说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殴打同僚,我要参你一本,你这官别想再做了……”
李朝歌的回答是一拳头锤在他鼻子上,来俊臣吃痛,远远摔到地上。李朝歌不紧不慢走过去,说:“现在下衙了,我不是镇妖司指挥使了。你审问人不需要理由,我身为公主,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来俊臣的跟班被这个发展惊呆了,他们愣了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拦着李朝歌。白千鹤立刻冲上去,好心地拉架:“哎呀你们不要再打了,哎呦对不住,不知道是谁推了我一把……哎呦呦,来大人对不起……”
白千鹤一边嚷嚷着对不起,一边用力拉偏架,趁机在来俊臣和狗腿身上下黑手。场面越来越混乱,不知道那个百姓先开头,冲着来俊臣啐了一口,紧接着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众人蜂拥而上,胡打蛮踹,还有人趁乱砸张家的门。
顾明恪亲眼看着这场闹剧变成群殴,这明明是律法明令禁止的,可是顾明恪却没有阻止。
就像他默许李朝歌以暴制暴一样。
最后,险险在李朝歌打出人命之前,千牛卫赶到了。
一脸平静的李朝歌,袖手旁观的顾明恪,鼻青脸肿的来俊臣,惨遭打砸哄抢的张燕仪,还有闻讯赶来的武家兄弟、李常乐、张彦之张燕昌,一起站到女皇跟前。
女皇冷冷扫过台下这些人,声音平静,暗含威力:“荒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5章 利刃
早在李朝歌几人进宫前, 就有内侍把外面的情形说给女皇了。女皇现在提问,无非是试探他们。
在场都是人精,谁都没有最先开口。女皇看向李朝歌,喜怒不辨:“朝歌, 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女皇点到了她, 李朝歌也不扭捏,说道:“来侍御史当街对一个读书人动用私刑, 儿臣看不过, 便向来侍御史讨教了一二。”
李朝歌虽然告状,但也没替自己洗白, 非常光明磊落。来俊臣冷冷撇了下唇角,向上方的女皇拱手:“微臣也是为了尽早查出写字之人, 替五郎、六郎讨回公道。微臣实在不知道哪里惹到了盛元公主, 盛元公主竟二话不说就动手。请女皇明察。”
来俊臣本想以退为进卖惨,但是他脸被打肿了, 牙齿掉了好几颗, 这些话说得含糊不清,不觉得楚楚可怜,反倒显得很滑稽。来俊臣恼怒, 他一想到今日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李朝歌暴打,接下来还要顶着这副模样过好久, 来俊臣就恨不得将李朝歌撕碎。
虽然来俊臣口齿不清,但他不需要多说什么,这张伤痕累累的脸就是最好的证词。
而李朝歌看起来却毫无悔改之意,她冷声说:“你连证据都没有,仅因为自己觉得可疑,就直接对人上刑?他是普通农民家的孩子, 多年来晴耕雨读,勤学不辍,就为了有朝一日参加科举,进入朝堂为女皇效命。那么多刑具你不选,偏偏要选指夹。来俊臣,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吗?”
来俊臣不回答,高高举着手道:“微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女皇,郎朗之心,日月可鉴。”
“来侍御史何必处处将忠心挂在嘴上。满朝文武,只有你是为了女皇考虑吗?”李朝歌像是彻底撕破脸,接连进攻道,“你到底是真的忠诚于女皇,还是借着女皇的名义满足私欲,你自己清楚。你若是真一心为君分忧,为何大肆搜刮钱财,为何罗织罪名排除异己,为何逼娶王家女?你做这些事时,总是拿着为女皇效命的旗号,但这些真的是女皇让你做的吗?你为了揽权,在民间败坏女皇名声,在朝堂挑拨女皇和臣子关系,我看你才是其心当诛。”
武元孝、武元庆和李常乐垂头屏息,连张燕昌也讶异地飞瞥了李朝歌一眼。他们虽然看不上来俊臣,可是没人敢和来俊臣对着干。毕竟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来俊臣又没有招惹到他们身上,何苦和这条疯狗作对。
李常乐满心鄙夷,却依然将来俊臣奉若上宾,武元孝、武元庆见了来俊臣也称兄道弟,完全看不出芥蒂。他们没想到,李朝歌竟然敢动手打来俊臣,并且当着女皇的面痛斥此人。
何必呢?来俊臣上刑的是一个普通平民,和李朝歌无亲无故的,李朝歌出什么头?李朝歌却像是憋久了一般,将心里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女皇,您设立铜匦就是为了伸张正义,了解民生疾苦,真真正正为民谋利。可是现在,来俊臣打着您的旗号,肆意欺压臣民,他才是吸百姓血的毒瘤。百姓苦来俊臣久矣,众人说起他无不咬牙切齿,怨声载道。此等酷吏小人,继续留着只会祸乱超纲,请女皇严惩来俊臣。”
女皇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想法。李朝歌心中微微咯噔,她和来俊臣的面子已经撕破,不趁今天拉他下马,明日来俊臣必罗织罪名,她和镇妖司都会后患无穷。但是女皇没什么反应,莫非,女皇想保来俊臣?
来俊臣察觉到自己的机会,不断喊冤。来俊臣替女皇做了许多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朝歌想扳倒他,简直痴心妄想。
武元孝、武元庆都不敢说话,来俊臣是条疯狗,也是条毒蛇,武家正在争取太子,怎么会在这种关头得罪来俊臣。李常乐更是明哲保身,打定主意一句话都不说。张彦之想要开口,被张燕昌按住。张燕昌借着袖子掩饰,用力掐张彦之的手,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来俊臣和二张兄弟亲亲热热,这次还主动替张家查案,张家怎么能拆来俊臣的台?只要张家活得好就够了,百姓和臣子的死活关他们什么事。
来俊臣喊冤,女皇沉默不语,宫殿中没一个人搭腔。局势明显偏向来俊臣,李朝歌正考虑还能用什么理由说服女皇,顾明恪站在李朝歌身边,忽然不紧不慢开口:“今日张府门口生乱,好些百姓趁乱殴打来侍御史和他手下酷吏。他们明明那么怕来侍御史,却还是忍不住动手,可见积怨之深。来侍御史说着为女皇效力,百姓却对他有这么大的恨意,看来,来侍御史所言未必全实。”
女皇眼神轻轻一动:“百姓也冲上来了?”
“是。”李朝歌有些惊讶地转过眼睛,看到顾明恪面容素白,眼神清冷,语气淡而平静,“朝歌力气大,她打出来的伤较为明显,但其实,来侍御史身上的淤青、抓痕,大多是周围百姓趁乱打的。”
李朝歌打出来的伤口那可不是一般明显。女皇刚才被来俊臣身上的血迹吸引,没注意其他,现在看,才发现来俊臣身上确实有很多泥土,他的头发也被抓乱了。
女皇原先下意识以为是李朝歌的杰作,但是现在想想,李朝歌打人哪里会用指甲,身上的淤青也不会这么乱。这像是没学过拳脚的人胡乱踢出来的。
女皇猛然发现,原来,酷吏已经激起这么多民愤。她知道许多臣子恨不得生啖酷吏之肉,没想到民间竟也这样。
女皇很快明白,她若是再重用来俊臣的话,这把刀就要反噬到她自己身上了。一个重用佞臣的昏君名声可不是好事,女皇要让天下人怕她,但是不能让天下人骂她。
女皇转瞬就拿定了主意,说道:“朕久在深宫,所见所闻皆由来俊臣禀报,竟不知外面闹出来这么多事。亏朕还十分信任你们,来人,将来俊臣拿下,彻查他这些日子做了什么。”
来俊臣不可置信地抬头,显然没想到女皇竟然要杀他。来俊臣做了什么女皇再清楚不过,他得罪了那么多人,随便一个罪名就能让他不得好死。女皇将来俊臣投入牢狱,不就是变相地处死他吗?
女皇的话像一道惊雷,内外诸人的心脏都狠狠颤了一下。来俊臣不敢相信只是一眨眼自己就失宠了,明明昨日,女皇还十分信任地让他办事。来俊臣想要辩解,然而女皇是多么绝情的人,一旦舍弃,连对方的求饶声都不想听。女皇淡淡说:“带他下去吧。”
内侍立刻上前,拖着来俊臣往外走。来俊臣用力挣扎,内侍怕来俊臣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咔嚓一声,就将来俊臣的下巴卸掉了。
来俊臣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徒劳反抗着被拖出宫殿。二张兄弟看到来俊臣被拖走,心里俱是冰凉一片。
白日来俊臣还风风光光,不可一世,谁能想到仅是一转眼,他就变成了阶下囚。张彦之感叹完,同样觉得心惊。
来俊臣都是如此,那他们呢?会不会他们也和来俊臣一样,今日高朋满座呼风唤雨,明日便毫无预兆地死于铡刀。
制造了两年恐怖统治的来俊臣就这样倒下了,二张兄弟心有戚戚,武元孝、武元庆和李常乐同样被吓得不轻。他们没想到李朝歌和顾明恪夫妻竟然真的能扳倒李俊成,更没想到,女皇说捧人就捧人,说翻脸就翻脸。
他们甚至都没有想懂,到底是哪一句话犯了女皇忌讳。
来俊臣被拽走后,宫殿重新恢复安静。女皇看向李朝歌,说:“你身为公主,却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你可知错?”
李朝歌二话不说认错:“儿臣知错。”
“念在你是初犯,回去抄十遍孝经,潜心思过。”女皇露出疲惫之意,说道,“行了,都下去吧。”
“是。”
众人应诺,徐徐退下。李常乐和武家兄弟来得晚,离门最近,也是最先退出来。他们站在门口,看到李朝歌和顾明恪走出门槛,双方视线交汇,谁都没有说话。
顾明恪陪着李朝歌出宫。李朝歌一边往台阶下走,一边说:“足足十遍孝经,这几日有的抄了。”
“无妨,我陪你写……”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武元庆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低声道:“他们夫妻三言两语就能让姑母怀疑来俊臣,姑母未免太看重他们了。”
张彦之从宫殿里出来,正好听到武元庆的话。他眼神悄悄扫过周围,见武元孝铁青着脸不说话,李常乐低头不知道想什么,而武元庆眼睛里满是忌惮。守在四周的内侍、女官默默低下头,只当自己没听到。
张彦之并不觉得轻松,只觉得心里重重一沉。女皇发落了来俊臣后,心情不好,夜里召张燕昌侍寝。
帝宫白日富丽堂皇,到了晚上,窗外风声呼啸,一重重灯火在帷幔里摇曳,倒有些阴森之感。
女官侍奉女皇卸妆。女皇很擅长化妆,平时上妆后眉发乌黑,脸色红润,一点都看不出老态。唯有深夜卸去妆容,才能发现女皇韶华已不再,岁月在她脸上留下许多痕迹。
女官小心翼翼地给女皇梳头,张燕昌乖巧地跪坐一边,给女皇松肩揉腿。往常女皇很享受这片刻的轻松,但是今夜,张燕昌在女皇身边侍奉良久,女皇都不怎么动情的样子。
她的心思明显不在亲密上。女皇脸颊两边是深深的沟壑,她沉着脸不说话时,真的非常吓人。
内外侍者都心惊胆战起来,梳头的宫女大气不敢喘,生怕拽疼了女皇头发。女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沉默了一会,问:“这几日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
女官听了心里哆嗦,谨慎地回道:“快到年关,铜匦中大多都是祝女皇新年康泰的请安折子。粮价安稳,各地太平,似乎没什么大事。”
女皇听到这些话不置可否,问:“今日朝歌和来俊臣起冲突的时候,外面百姓是什么样子?”
旁边的太监小心觑着女皇脸色,斟酌道:“来俊臣在张府面前上刑具,引来了不少人看热闹。人多了难免生乱,盛元公主和来俊臣对峙时,人群混乱,有人被挤到前面,踩了来俊臣好几脚。”
太监怕来俊臣起复,谨慎地用了来俊臣的名字,而没有用囚犯的称谓。至于到底是“踩”还是“踢”,那就见仁见智了。
女皇光听描述就能想象到那个场面,听说张家的大门都被砸坏了,百姓那么激动,可见他们有多恨来俊臣。
原来,外面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女皇板着脸,说道:“这么大的事,为何先前不告诉朕?朕竟然险些被小人蒙蔽过去。”
宫女和太监都害怕地垂下头,不敢应声。女皇亲口说来俊臣是小人,看来风光一时的来侍御史是真的完了。女皇说完后,想起李朝歌,似叹非叹道:“幸而还有盛元。盛元心直口快,路见不平便替百姓申冤,性情十分侠义。朕原本还担心她对顾明恪是一时兴起,新鲜劲过去了就没了。没想到现在看来,他们两人的性格倒很契合。”
顾明恪无论在民间还是朝堂信誉都极好,百姓甚至称呼他为“有脚阳春”,说顾明恪在哪里,就能将春天带到哪里,可见百姓对他的信任。女皇同样相信顾明恪处事公平、为人正直,即便顾明恪和裴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女皇依然敢对顾明恪委以重任。
女官们见状,顺着女皇心意说道:“盛元公主和顾寺卿志趣相投,情比金坚,正是难得一见的佳偶呢。有这两人为圣上分忧,陛下尽可安心了。”
女皇听到这些话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们两人是惺惺相惜,但盛元年轻气盛,太过意气用事,偏偏顾明恪也理想至上,也不劝着她些。长此以往,岂堪大用?”
周围人一下子噤了声。张燕昌不断揣摩女皇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心地说:“盛元公主和驸马年轻,还需要女皇指教。”
女皇看着镜面,莫可名状地笑了一声:“朕已经老了。连身边人都识别不了,还要靠女儿女婿提醒。”
张燕昌听到女皇说“身边人”,狠狠吓了一跳。他以为女皇发现了什么,心脏砰砰直跳。好半天张燕昌才反应过来,女皇指的是来俊臣。
张燕昌讨好地说:“圣上勿要自责,您只是被小人蒙蔽了,谁知道来俊臣竟然是这种人呢?这并非您的错。”
女皇脸色不变,淡淡道:“朕只当他出身贫寒,争强好胜,能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事。没想到,他竟背着朕做屈打成招、鱼肉百姓之事。枉费朕如此信任他。”
周围侍从连连应是,来俊臣一下子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佞臣。明明今天上午他们还在拼命巴结来俊臣,现在,就谁都能来踩一脚。张燕昌垂下眸子,只觉脊背生凉。
不知道将来他被女皇舍弃的时候,女皇会给他安什么罪名呢?
张燕昌真心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恐怖。张燕昌知道她是女皇,但他一直没有实感。曾经他觉得这是一个年老而有权势的女人,贪恋年轻美丽的身体,和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客人并无不同,除了她拥有更多的权力。但是现在张燕昌终于意识到,很不一样。
女皇并不是他以为的留恋青春的老女人,相比于女人,她更是一个皇帝。
张彦之坐在灯下,正在编书。朝野上下都知道他和张燕昌是男宠,但女皇多少还要面子,便给他们俩封了个编书官职,让他们有正当的理由全天待在皇宫。张燕昌纯粹摆个样子,但张彦之不同,他真的在编书。
侍从进来伺候,他见这么晚了,五郎还坐在灯下,不由劝道:“五郎,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张彦之应了一声,说:“我知道,这就结束了。”
侍从去旁边关窗,一边检查门窗一边抱怨:“二郎府上那个写字的妖怪竟然还没抓到,寒冬腊月,怪吓人的。”
张彦之唇边划过一丝讽刺的笑。他放下笔,看着外面浓郁漆黑的夜色,嘲弄道:“我们在皇宫,怕什么妖怪呢。”
这里,才潜藏着世界上最可怕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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