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 第66节
楼笙嘴边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她刚刚才要哭出来,现在立刻收敛了泪水,忙不迭给乾闼婆换衣服:“一定是最后一次,有劳你了。记得好好跳!”
楼笙解下自己的衣服,换到乾闼婆身上。乾闼婆不分男女,楼笙直接在对方面前坦露自己的身体也毫无顾忌。最后,楼笙身上只剩下贴身小衣,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对着乾闼婆挥手,用嘴型道:“你快去吧。”
即便这种时候,楼笙依然不肯解开两人手上的红线,乾闼婆便知道,她又在撒谎。佛陀曾割肉饲鹰,以身喂虎,乾闼婆愿意舍身,亲自渡这位心术不正的凡人女子。
乾闼婆出门,她手腕上的红线是笔墨画的,距离拉长后,线被无限拉细,只剩下淡淡一抹墨痕,普通人根本注意不到。但是这根束缚的线却始终存在。
宴席上客人次第落座,裴纪安一直注意着另外一边,他看到李朝歌和顾明恪一前一后回来,心里不知失落还是松了口气。高子菡见人来齐,便吩咐奏乐,两首热场子的曲子过后,西域舞姬上场了。
如今这位西域舞姬在东都里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不方便涉足青楼的女眷,都听说凤来楼来了一位极擅跳舞的胡姬。乾闼婆上台后,宴会气氛瞬间攀高,众人目不转睛盯着美人脸上的面纱,好奇面纱后是怎样一副面庞。
一片骚动中,李朝歌开口,顿时压住了四周的噪声:“久闻楼笙姑娘大名。听说前几日楼笙姑娘一舞倾城,但我不想看已经表演过的舞蹈,不知,今日能否点一支新舞?”
周围发出喧哗声,盛元公主在舞台上让胡姬换舞,实属强人所难。但反过来说,这也能最能考验西域舞姬的水平。因此,在座郎君娘子并没有反对,乾闼婆蒙着面纱,无喜无悲,淡淡点头。
乾闼婆依然记得,楼笙要求她不能露出面容,不能发出声音,无论对方是谁。李朝歌并不在意舞姬的轻慢,她轻轻抚掌,笑道:“好,果然是艺高人胆大,爽快。我今日突然想听鱼山,楼笙姑娘,请吧。”
众人哗然,裴纪安看向李朝歌,脑子里似乎划过什么。鱼山是佛乐,宴饮场合要的是热闹,李朝歌点佛乐做什么?
裴纪安想起路上高子菡说过,这次宴席其实是李朝歌出资的,高子菡替李朝歌张罗罢了。电光火石间,裴纪安好像明白了什么,然而这时候乐声响起,舞蹈已经开始了。
乾闼婆抱了柄琵琶,琵琶横弹,随风而舞。众人纷纷感叹这个西域舞姬当真有能耐,竟还能边弹边舞。乾闼婆随着乐声舞动,每一次跃动都踩在节拍上,合着悠长反复的吟唱,竟生出一种玄妙来,众人沉浸在这阵梵音中,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只知道盯着舞台中央的舞姬看。
乾闼婆的琵琶声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化成铮铮血音。琵琶本来就是一个杀气极重的乐器,此刻五弦齐鸣,金戈铁马,杀气血气扑面而来。
而周围宾客沉浸在乐声中,根本无法反应。眼看乐声中无形的刀剑即将逼近人群,最上方一面桌子突然被踢翻。精致的茶几旋转着朝舞台飞来,在半空中遇到声波,瞬间被割裂成整整齐齐的碎块。
桌子破碎声轰然,众人瞬间惊醒,身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裴楚月本能有些发慌,她紧紧握住李常乐的手,惊慌问:“公主,刚才怎么了?为什么我突然失去了意识,好像除了舞蹈,什么也看不到一般?”
李常乐紧紧抿着唇,同样后怕不已。刚才,她和裴楚月是同样的感觉。这时候上首一个人站起来,李常乐抬头,看到李朝歌一身红衣站在坐席前,手里握着一柄沉甸甸的宝剑,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上面的杀气。
方才那张桌子就是李朝歌踢下来的。
乾闼婆见一击不成,不再掩饰,身形悠悠漂浮起来,凭空悬在半空。四周惊哗,李朝歌铮得一声拔剑,冷声呵道:“动手。”
第83章 归位
随着李朝歌的声音, 一直默不作声送酒的贩夫忽然抡起酒坛,转了半圈,猛地向半空扔去。酒坛像炮弹一样砸向飞天, 势头又快又猛。乾闼婆不近酒水,她不由上浮,想要逃离酒坛, 然而她刚刚动作,旁边的屋檐上突然射来乱箭, 箭尾上系着红绸, 瞬间将视线扰乱。乾闼婆被迫躲避箭矢,混乱中,一个人影躲藏在红绸后,无声逼近乾闼婆。他动作十分灵巧,手里握着一条丝绸左飞右跳,很快就将乾闼婆绕成一个红茧。
然而乾闼婆不负飞天之名, 她方才被意外打的措手不及,现在反应过来,很快找回节奏。她是天宫舞伎, 身体如灵蛇一般扭动, 竟然绕过了红茧,朝上空飞去。周围没有制高点,如果真让乾闼婆飘高,那就捉不着了。
白千鹤嘿呦一声,撸了撸袖子,道:“敢和你白爷爷比轻功,我今天还真要给你露一手。”
说着,他一脚踩在房梁上, 踏着瓦片朝地面上的高壮人影掠去。头顶屋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座位上的女眷们惊声尖叫,李常乐和裴楚月都被护卫们围起来,连高子菡都被公主府的侍女们拉起来,惊慌道:“娘子,这里危险,您快躲起来!”
高子菡踉踉跄跄被拉到后面,她看着眼前飞檐走壁的人影,漫天飞舞的红绸,浮在半空的舞姬,以及握着长剑的李朝歌,头一次觉得自己和李朝歌不是一个世界。
第二次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只能惊惶无措地躲到人群后,而李朝歌却能穿过人群,逆流而上。高子菡怔怔看着前方光怪陆离的影子,一切声音在她耳边虚化,高子菡本能恐惧那个世界,但又忍不住心向往之。
难怪李朝歌从不参与女眷聚会,见过了高山,如何能安于沟壑?
白千鹤踏过房顶,纵身一跃朝周劭飞去:“老周,推我一把。”
周劭扔下酒坛,大步跑了两步,双手交握成一个结,稳稳接住白千鹤。白千鹤脚尖立在周劭的手上,周劭高吼,助跑两步,猛地将手腕掀起。
白千鹤借着这股力道,腾空而起,直朝着乾闼婆而去。白千鹤像支离弦的箭一样,来势汹汹,乾闼婆还没有反应,便被白千鹤握住了手腕。白千鹤原本是个神偷,虽然许久没干老本行,但手下功夫还在,他手腕轻巧一晃,完全不容乾闼婆反抗,便已经绕紧了绸缎。白千鹤使出千斤坠,猛地下坠,喊道:“老周,接我!”
周劭早就在地面上等着,他接住下落的白千鹤,单手握住绸缎,猛喝一声朝后拉去。乾闼婆虽然是乐伎,成天飘在空中,但毕竟半身成佛,浑身重量并不小。然而周劭猛地发力,乾闼婆竟然没有稳住,被他拉得直直下坠。
乾闼婆手腕上被绕上了绸缎,根本没法挣脱。她手指拈了一个兰花印,轻轻一点,绸缎上顿时燃起烈火,像引线一样飞速朝另一端冲去。
佛普渡众生,但也会金刚怒目。乾闼婆本无意为难凡人,但是,她想要自由。从鱼山开始,她就知道这几人来者不善。
火焰即将冲到周劭身上时,面前突然闪过一阵寒光,鲜红的绸缎应声而裂。乾闼婆因为惯性不由朝后摔落,半截燃着火的红绸也被带离。火星飞溅中,一个红色身影凌空而来,她手里握着长剑,剑身感觉到战意,发出细微的嗡鸣。
潜渊剑因杀而生,剑下亡魂无数。它感受到久违的战斗快感,杀意澎湃,一往无前,直指乾闼婆。
李朝歌握剑直逼乾闼婆心脏,这时候剑尖似乎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偏移了几寸,堪堪划过乾闼婆的手臂。同时,身后白千鹤撕心裂肺的声音也追上来:“公主,剑下留人!这是吐蕃送给大唐的画,我们得抓活的!”
李朝歌握着剑落地,半跪着缓冲冲劲。她后知后觉拍了下脑门:“对哦,要抓活的。以前杀习惯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飞天图毕竟是吐蕃送给大唐的礼物,若是仙气飘飘的飞天变成尸体,那就太惊悚了。为了两国邦交,李朝歌不得不收敛起攻击,尽量在不破坏国宝的情况下抓拿飞天归案。
乾闼婆被李朝歌刺伤,失力坠地。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不好惹,那柄剑也十分邪门。乾闼婆当机立断,化成一束彩光,嗖的钻入两旁屏风中。
芙蓉园是给王孙贵族宴饮的地方,中间是舞台,四周围着看台,中间以屏风阻隔。乾闼婆钻入屏风后,立刻变成了画中人,衣服一如方才所见,甚至衣带上还带着细碎的火花。她在屏风中飞快穿梭,隔间中的女眷们见了,哇的尖叫。
莫琳琅站在高处,一动不动盯着台下的景象,突然指向一个方位:“公主,她在那里!”
李朝歌立刻赶去,她看到那里的动静,瞳孔放大,立刻喝道:“住手!”
然而太晚了,那里是裴楚月和李常乐的隔间,李常乐过于害怕,挥手将灯台扔了过去,想要用火将这个妖物烧死。纸怕火,这本是毫无异议的事实,但特殊就特殊在飞天图并不是普通纸张,它是吐蕃国宝,讲述了佛陀赐火的故事。用火来烧飞天,岂不是适得其反?
灯油洒在屏风上,轰得一声燃烧起来,火星四溅,远非普通易燃物能及。宫女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到李常乐身前,为她挡住爆炸的火花,自己却被火星砸的满身都是。乾闼婆化成一个火人从屏风中飞出,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细碎的火星不断从她身上坠落,如同仙女散花,带着一种毁灭的美感。
这种火不知道有什么玄妙,竟然扑不灭。芙蓉园全是木质建筑,木头被火引燃,整个看台顿时变成一片火海。裴纪安担忧地喊了一声,不顾危险,赶紧往裴楚月身边跑去。
女眷的尖叫声、兄妹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而飞天还在空中盘旋,不断朝人间散火。李朝歌看着周围一片混乱,紧紧抿住唇。她将真气凝注在潜渊剑上,剑风一扫就将一片火焰扑灭。然而四周的火实在太多了,李朝歌这样救火根本来不及。要想制止火灾,就得把不断散发火源的乾闼婆制服,而要制服乾闼婆,这里的人群就没办法救。
李朝歌分身乏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看台旁边甩过来一根笔,李朝歌下意识接住,回头,见顾明恪站在混乱的人群中,沉着冷静地看着她:“去抓飞天。”
李朝歌心中大定,放心地踏地而起,踩在房檐上飞快朝乾闼婆追去。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铅云密布,很快就飘起大雪。
这阵雪来的又急又巧,毫无预兆。水怎么都泼不灭的火星遇到雪花,根本没挣扎就被熄灭。
看台中的贵族郎君小姐们抬头,看着这场及时雪,震撼的说不出话来。裴楚月缩在裴纪安身后,她看着外面的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阿兄,下雪了吗?”
“是的。”裴纪安轻轻揽住妹妹的肩膀,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感恩上天,而是回头,静静看向顾明恪的方向,“下雪了,没事了。”
天火被熄灭,乾闼婆顿时失去了所有资本,已经不足为惧。李朝歌轻轻松松就将乾闼婆追上,她游刃有余地用剑困着乾闼婆,心里却在犯难。
杀了她不成问题,打败她也不成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全须全尾地将飞天收入画中。李朝歌苦恼了一会,突然想起来顾明恪扔给她一支笔。
打架不扔武器,给她笔做什么?
李朝歌想起楼笙,一瞬间福至心灵。对啊,乾闼婆是画中飞天,现在看起来和人无异,实际上却是个平面人物。三维的人需要用六面笼子才能困住,而二维的人,只需要一个方框就可以。
正好此刻大雪纷扬,浩浩荡荡,李朝歌用笔沾了雪,笔尖倏忽凝出冰。李朝歌朝后翻身,握着笔在乾闼婆身边画了个框,笔过之处瞬间凝出一道冰。她画工不好,那个框歪歪扭扭似方似圆,但确实圈住了。
李朝歌平稳落在屋檐上,而乾闼婆却左右移动,使出各种办法突击,最终还是被冰框困住了。李朝歌收了剑,环臂站在屋檐上,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真奇妙。
楼笙用红线圈乾闼婆,看似儿戏,其实歪打正着。这时候白千鹤也追上来了,他看着面前奇异的一幕,良久没法反应:“公主,这是什么情况?”
“对付画中人,就要用画的办法。”说着,李朝歌伸手,“飞天图呢?”
“在这里!”白千鹤殷勤地衣襟中掏出一束卷轴,仔细拍了拍,邀功道,“我一直好好藏着呢,刚才那么大的火,它也没被烧着一丁点!”
“做得好。”李朝歌表扬了一句,接过卷轴,对着乾闼婆拉开。李朝歌冷冰冰看着乾闼婆,斥道:“飞天,尔等嬉戏人间良久,还不归来?”
正在挣扎的乾闼婆听到这句话,仿佛突然失去了力气,毫无抵抗地被吸入画中。她凹凸有致的身体逐渐变成扁平,身上属于楼笙的衣服寸寸成灰,手腕那缕红线熔断,最后,露出了飞天的宝冠、璎珞、飘带、长裙。
白千鹤立刻凑过来看,偌大的白纸上,右下方一角已经多了一个抱琵琶的飞天,正单脚浮空跳舞。白千鹤看了一会,叹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今日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不肯信画中仙这等传说的。”
李朝歌深有其感。白千鹤感悟了一会,悄悄问:“公主,她的右胳膊上有一条伤痕,怎么办?”
李朝歌面色沉着,说道:“吐蕃人没仔细看过,只要你们不说,没人知道这里有一道伤口。”
白千鹤想到这是人家的国宝,有一点点心虚:“真的没事吗?”
“没事。”下面已经传来呼唤声,李朝歌合起卷轴,面不改色说道,“从这里下去后,你就立刻忘了这件事。以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泄露出去……”
白千鹤比手势,示意李朝歌不用说了,他明白的。李朝歌和白千鹤相继轻巧落地,高子菡提着裙摆追过来,问:“盛元公主,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李朝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中的画卷,示意道,“已经被我抓起来了。芙蓉园今日的损失由我一力承担,其他人若有受伤,即刻就医,医药费我来付。”
“不用。”高子菡挥挥手,今日能来参宴的,哪一个不是又富又贵,区区医药费谁看在眼里。众人并没有受伤,撑死受了些惊吓。
不过让高子菡自己说,虚惊一场换亲眼看刚才那一幕奇幻打斗,高子菡自己觉得很值。高子菡凑过来,好奇地问:“那个舞姬真的被收到画中了?”
李朝歌解开系带,拉开给高子菡看。其余郎君娘子听到,也忍不住走近张望。高子菡亲眼看着原本空白的画卷上多了一个人,面容和方才的舞姬一模一样。高子菡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她震撼良久,叹道:“天人神通,今得以一见,死亦可矣。”
剩下几个围观的娘子也觉得震撼。之间见过李朝歌捉妖的毕竟是少数,大部人虽闻其名,却不见其实,内心总觉得不过尔尔。今日亲眼所见,他们彻底对李朝歌叹服。
众人惊叹不已,而李朝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飞天,内心不无忧愁。一个人只有这么一丁点大,这么大一张纸,得画了多少个飞天?
李朝歌暗暗叹息,她收起图纸,对着白千鹤摊平手指,问:“拿到手了吗?”
“拿到了!”白千鹤缩着肩在袖中扣扣索索,片刻后掏出一颗夜明珠,递给李朝歌道,“我白千鹤出马,还能有拿不到的东西?对了,公主,你怎么知道还有一颗?”
李朝歌容色淡淡,随口道:“你在皇宫有见过单数的东西吗?”
白千鹤一怔,想了想,摇头道:“还真没有。”
“那就是了。”李朝歌说,“帝王之家,任何东西都是双数,古往今来从无例外。这颗夜明珠既然是陪葬品,怎么可能只有一颗呢?”
樊勇已经被大理寺捉拿归案,李朝歌去看过樊勇的口供,对他的身份来历门清。由此,得知这对陪葬品夜明珠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千鹤无言以对。他突然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产生动摇,他现在改行盗墓,还来得及吗?
李朝歌收了飞天,神清气爽地去敲打其他贵族。飞天被楼笙阴差阳错放跑,她们飞不了多远,现在多半就在各个府邸藏着。李朝歌先前一直忙着查人,现在她开拓了思路,觉得查画也很有必要。
东都里有实力赏画藏画的,左不过就是这群娘子郎君,以及他们的亲戚。有了今日的事做突破口,她接下来搜查书画,想必会顺利很多。
李朝歌一户户上前慰问伤情,顺便提出检查收藏品的要求。众人刚才亲眼看到了李朝歌的神通,也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收入画中,一时哪会推辞,全忙不迭应了。
他们对刚才那场火心有余悸,若是下次失火,可未必有突降大雪的好运气。这种乱力怪神藏在家里不好,还是让李朝歌赶紧收走吧。
李朝歌的任务获得了极大进展,一时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她走到裴家的位置时,看到里面的人,表情慢慢淡下来。
李常乐捂着脸啜泣,裴楚月围在李常乐身边,不住劝说:“公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了。”
李朝歌不想应付这种场面,指了下白千鹤,道:“你和他们说。”随后,转身就要走。
“公主。”
“盛元公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白千鹤眉梢一挑,露出看好戏的神色。他默默退后一步,抱着臂,含笑观赏。
裴纪安没想到和顾明恪同时说话,裴纪安拳头紧了紧,最终让了一步,克制道:“长幼有序,表兄请。”
顾明恪压根也没有让他的意思。顾明恪对李朝歌伸手,一言未发,但意思昭然。李朝歌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在顾明恪掌心放了支笔。
白千鹤嘴角抽搐,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笑。顾明恪眉心跳了一下,他忍住,尽量用理智的声音和她说:“另一样。”
李朝歌慢吞吞地把刚拿到手的夜明珠让出去,嘴里低低抱怨:“小气。”
她还想着今天晚上拿回去研究一下呢。真是过分。
顾明恪目的十分明确,拿到证物后,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裴纪安似乎想要说话,李朝歌冷冷淡淡指了下白千鹤,道:“我还有事,有什么话对他说吧。”
说完,李朝歌就快跑两步,追上顾明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