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西岭
所以裴若华提出了卖身契,相信那姑娘审时度势,是不会答应这个要求的。
那姑娘看着裴若华越走越远,双手握成拳头,捏的死紧,骨节都发白了。
这位怎么这样难缠?
就这么失败了么?
不行!
她一这回出来,就是为了帮主子排忧解难的。什么事儿都没做成,回去也没脸面见主子。
主子收到消息,说是这一位竟然死而复生,而后性情大变,从一个武道废材摇身一变身负武功。人人都猜不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就连主子也是感到非常疑惑。
何况另外一个人,也在裴府里。她就像是一只苍蝇,总是“嗡嗡嗡——”的发出杂音,让人心烦。
可是,卖身契要她怎么签得下手。
一旦签下卖身契,她就是奴婢了。
就算将来离开,还要顶着个逃奴的身份。
主人对她这么好,都没要她签卖身契。
这位,凭什么!
她咬着牙,心中左右拉扯着,始终拿不下主意。
眼见裴若华已经快要上马车。一旦离开,她可就没机会了。
她头脑一热,不顾一切地张嘴大喊道:“你别走,我愿意,我愿意签卖身契。”
裴若华身形一愣,说实话,她确实被惊住了。
没料到这姑娘为了接近自己,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甘蓝苦笑。
“姑娘,怎么办?”
裴若华低低地叹了一声:“何必呢。既然她愿意,那就签吧。”
水芹有些不乐意,在她心中,那姑娘已是和碧玉划上了等号。
“姑娘,她来历不明,带她回去不好。”
裴若华笑着掐了一把她的小脸。
“我谁都不担心,就担心你。往后,你离她远点。”
“姑娘……”水芹扶着裴若华的手,“疼……”
裴若华笑着道:“疼你才会长记性。你们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既然她执意要送上门来,便带她回去,看看她有什么图谋也好。
那姑娘喊出那一句话之后,头脑空白了片刻,回过神来之后,整个人反倒是轻松了。
横竖只是一个选择而已。
她只知道,如今她一定要跟着这位,至于将来,到了那时再说吧。
几个晃身,她来到了裴若华的跟前,一扫之前的憔悴之色。
裴若华看着她,这姑娘的五官长得端庄,颇有几分英气。尤其一双眼睛犹如点漆,内里蕴着一股说不出的明澈。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理应不是老奸巨猾之辈。
“你可考虑好了?一旦签下,可没得反悔。”
那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后悔。”
“好吧。”
多说无益。
裴若华挑了挑眉。
“甘蓝,写文书。嗯,写个活契吧。”
为将来留点余地。
虽说签了卖身契,就没有了人身自由,一切都要主子来决定,指定婚嫁,转卖,甚至是打死都可以的。
但,所谓的活契是指自己可以花钱买回自由身,死契则不可以。
“唰唰唰——”
甘蓝一蹴而就,很快就将卖身契给写好了。
把手上的毛笔递给她,甘蓝冷声说道:“喏,签上你的名字。”
那姑娘一把拿过笔来,毫不犹豫地写上了两个大字——西岭。
裴若华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句诗来: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她笑笑。
“好名字。”
西岭很有些骄傲。
“那可不。”
是主子亲自给我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
甘蓝收起卖身契,没好气地说道:“府里不同别处,规矩多,人事也多。你如今是姑娘身边的人,代表着姑娘的利益和脸面,往后,你要少说,多听,多思,少给姑娘惹麻烦。”
喲,这个叫甘蓝的姑娘还挺厉害的,那个叫水芹的就笨一些。
不过,主子说了,聪明不在正处,还不如笨一些的好。
她朝甘蓝咧开嘴,笑道:“知道了。”
裴若华抿唇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马车里多了一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裴若华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甘蓝,回头你给西岭安排住处,再点五十两银子给她。”
她做事讲究公道,既然西岭签了卖身契,那么自己理应将答应得银子给她。
甘蓝点点头。
“是,姑娘。”
西岭对那五十两银子并不放在心上,跟在主子身边的时候,什么绿玉碟子,玛瑙杯子,见的多了,不是奇珍异宝,还真是惹不起她的兴趣。
她倒是很好奇,不知临安候裴府,内里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西岭,所以在路上耽搁了。
回到裴府,天已经黑了。
正院。
裴若华第一时间拜见谭氏。
“若华见过母亲。”
谭氏才吃过晚饭不久,有些懒懒的,见裴若华一回府便到自己这里来,很高兴,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她转头对海嬷嬷道:“若华还未用晚饭,定然是饿了,嬷嬷去端碗燕窝粥,还有点心来,先垫垫肚子。”
海嬷嬷一段时日没见到裴若华,也很是想念,笑眯眯地应道:“这就去,三姑娘稍等片刻。”
裴若华笑道:“辛苦嬷嬷了。”
谭氏上上下下打量着裴若华。
“好似高了一些,脸色也红润了一些,庄子上的人还不错,懂得伺候。”
裴若华挑了些新鲜事儿说给谭氏听,又把庄子上农户们做的竹根笔筒,牛皮纸风筝,草编花篮拿出来。
“母亲您看,这些东西虽然简陋,难得新奇有趣。”
谭氏拿起竹根笔筒,其上雕刻着年年有鱼的图案,线条很是粗粝,并不太精致,但却有一种古朴的意趣。
“你有心了。”
“母亲您喜欢就好。在庄子上住着,没事就看看山,看看水,心情也好多了。母亲您有时间的话,不妨也到外头走走。”
裴府对于谭氏来说,是一个极度压抑的环境,长期生活在此,精神上,身体上都是很大的伤害。
她能一直支撑到现在,殊为不易。
还不如暂时离了这里,也许还能够开朗些。
谭氏低垂着眉眼,笑容也淡了。
“我未出嫁时,偶尔也回到家里的庄子上修养。”
可是嫁了人之后,上头有公婆要侍奉,下头有丈夫要顺从,中间还有复杂的各种亲戚关系要应付,那些美好的时光,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如今她管理着临安候府,每日都有大堆的事务等着她去处理,又要时刻为儿子的将来打算,想要甩手离开,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