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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香浓_分卷阅读_180

  楚随被兄长训斥的多,也最熟悉兄长的冷厉模样,此时回神最快。意识到祖母、母亲心底可能存了危险念头,楚随跨步走到兄长身边,目光坚定地对长辈们道:“祖母,娘,咱们楚家男人从来只效忠天子,不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你们放心,只要我与兄长站得稳,就不惧任何人。润哥儿一事,是我年幼冲动,我让姝儿受委屈了,姐夫如果不满,他尽管罚我,我都受着,但姐夫若因此给我姐姐脸色看,那楚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只喊庆王姐夫,而没有把他当成王爷看。
  说句难听的,庆王真有利用国公府助他登基之心,就该善待姐姐,而不是利用姐姐掣肘他们。如果一个皇子连如何拉拢能臣都不会,便是楚家卑躬屈膝将他送上帝位,一朝小人得志,也极有可能受人挑唆,恩将仇报,更不值得投靠。
  楚随可不傻。
  楚行却嫌堂弟说得还不够清楚,直言道:“楚家祖训,后世子嗣不得卷入皇子之争,以后不管出了何事,请祖母、二婶以咱们楚家大局为重。以今日之事为例,孙子知道你们只是关心妹妹,但外人不知,若被有心人利用传出去,指责王爷与楚家结党营私,置楚家于危难,那时妹妹才真是无人可依。”
  太夫人确实希望两个孙子都支持庆王,但长孙真的把“结党营私”的帽子压过来,她心里恨孙子们不懂事,嘴上却无法再辩驳,只能强颜欢笑,再三强调她们只是关心王妃,没有别的意思。
  到底是一手将他带大的祖母,该警醒的警醒了,楚行朝祖母、婶母行了一礼,请长辈们原谅他刚刚的失礼。太夫人、楚二夫人被他教训地脸都白了,一身是汗,哪还敢摆长辈的谱儿,忙叫他起来。
  楚行直起腰,对长辈们客气,扭头又瞪了楚随一眼,“你随我去见二叔。”与祖母,他是孙子,隔了一层,与婶母,他更不便说重话,换成二叔,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此外,楚行也要试探试探二叔的心思。
  楚二老爷今日也休沐在家,楚行兄弟俩过来时,他刚从外面回来,正要沐浴更衣,听说儿子、侄子一起来了,楚二老爷有些奇怪,重新系好腰带,去堂屋见晚辈。
  楚行打发走下人,简单地陈述了一番。
  楚二老爷听得眉峰一跳一跳的。跟老母、妻子的小心思比,儿子有外室子都不算什么了。或许他也曾有过糊涂的时候,偶尔会幻想女儿是不是有可能当皇后,但今日侄子明确表明态度,楚二老爷当即收起了那些臆想。
  女儿的前程,绝比不上楚家的兴盛,楚行虽然是他的侄子,但在掌家一事上,楚二老爷自愧不如。侄子才是一家之主,他不想因为女儿闹得两房决裂。
  “我知道了,世谨放心,我会再去劝劝你祖母的。”楚二老爷正色道。
  “有劳二叔了。”楚行起身行礼。
  楚二老爷点点头,见儿子还低头跪在那儿,楚二老爷没好气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润哥儿接回来!”
  事到如今,儿子必须认下那个外室子,连撵走的那条路都不能走了,否则便会给母亲、妻子希望,让她们误会自家还是忌惮庆王、万皇后。不过话又说回来,孩子是楚家的,儿子只是少年时一次风流,没有触犯任何律法,皇上都不会管,旁人有什么资格插手?
  万皇后、庆王不是傻子,才不会为了一个万姝找楚家的麻烦。
  第177章 177
  从楚二老爷的院子出来,楚随快走几步转到兄长身前,心虚地看兄长一眼,他低下头,愧疚道歉:“大哥,都怪我当年糊涂,如今连累祖母她们操心,还差点害大哥替我背锅。”也险些让陆明玉受委屈。
  楚行心胸没那么狭隘,虽然堂弟以前做了糊涂事,但在大事上足够清醒,算得上功过相抵。拍拍堂弟肩膀,楚行语重心长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二弟不用放在心上,好好想想如何善后。弟妹要安抚,承恩侯府那边,咱们不必讨好,可这次咱们理亏在先,明日我会替你告假,你亲自去侯府走一趟。”
  不奴颜婢膝,但也不能仗势欺人。
  想到接下来的一串麻烦,楚随疲惫地点点头。有因必有果,只能怪自己了。
  兄弟俩在路口分开,楚随去三秋堂接儿子,楚行径直回了定风堂,暂且没去见妻子,楚行把魏腾叫到书房,沉声问道:“岳阳的董月儿,你还记得吗?”
  魏腾稍微想了想,记起来了,三年前国公爷让他安排人手去过鄂州。
  楚行见他点头,继续道:“早上太夫人去安国寺上香,遇见董月儿携子跪在寺院门前寻夫,你马上派人去查清楚。当年她突然消失,一介女流竟能平安来到京城,我总觉得其中有蹊跷,再查查董月儿去了何处。”
  魏腾低声应下,这便出去了。
  楚行盯着门口,慢慢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祖母的言行举止。四月里皇上、容妃来看女儿,祖母委婉地让妻子劝容妃谨言慎行,当时楚行只认定祖母不熟悉容妃的脾性,加上谨慎惯了才对妻子说了那番话。现在想想,祖母应该只是不满容妃专宠?
  楚行没想过插手皇子夺位,但他清楚宫中形势,如果容妃生下皇子,以皇上对她的盛宠,庆王坐上储君之位的机会会更渺茫,祖母既有心支持庆王,那么肯定会不满容妃,连带着……
  竟然还想把润哥儿塞给他们夫妻?
  楚行闭上眼睛,嘴唇紧抿。
  妻子知道董月儿母子的存在,绝不会误会他与董月儿有什么,但楚行忘不了竹林里妻子哭着质问堂弟的声音。她那么信任堂弟,却被董月儿一个外室都算不上的女人登门羞辱,如果他真认了董月儿的孩子,让那孩子活在妻子眼皮底下,岂不是每天都在提醒妻子她前世经历过的欺瞒?
  如果不是为了彻底打消祖母讨好万皇后、庆王的念头,他根本不会让润哥儿进门,不给润哥儿出现在妻子面前的机会。
  “我这也是为了阿暖好,她子嗣困难……”
  太夫人的话语不停在耳边回荡,楚行胸口就像憋了一团火,因为那是亲手将他带大的祖母,他无处发泄,可他替妻子难受,他宁可太夫人打他骂他,也不想太夫人说妻子半句重话。
  如果可以,楚行想时时刻刻把妻子带在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也替她挡住任何会让她听了难受的话。但他不能,他有差事,每日早出晚归,真有人要去妻子面前说闲言碎语,他防不胜防。
  睁开眼睛,楚行站了起来。
  他一直在拖延告诉妻子她身体的情况,现在却不能再拖了,他是她的丈夫,只有先告诉她,让她有了准备,日后从旁人嘴中听说此事时,她才不会被毫无预料的噩耗击垮。
  走出书房,楚行去后院找妻子。
  丈夫被太夫人叫走,迟迟未归,联想太夫人上香提前回府,陆明玉猜到国公府可能出事了,恰好女儿饿了,陆明玉便让乳母抱女儿去耳房照顾,她坐在堂屋等丈夫。
  待楚行跨进堂屋,陆明玉尽量平静地观察丈夫。
  楚行示意丫鬟们退下去,采桑、揽月还没出门,他便朝妻子伸出了大手。
  陆明玉心中稍安,乖乖地把手交给他。
  楚行一直牵着她走到内室,扶她坐下。陆明玉见他英眉紧锁,又有几分为难之色,她体贴地保持沉默,等他想好了,自会开口。
  楚行在犹豫先说哪件事给她听。
  他久久不语,陆明玉有点急了,双手捧住他大手放到自己腿上,轻声问:“什么事这么为难?你说吧,我受得住。”肯定是与她有关的。
  妻子眉眼温柔,楚行看看她,终于开了口:“阿暖,二弟当年四处游历,在岳阳认识了一个姓董的女子……今天祖母去寺中上香,遇见董氏带着孩子寻夫,刚刚二弟亲口承认孩子是他的了,也决定认下那个孩子。”
  陆明玉愣住了。
  董月儿,果然再次进了京城。
  上辈子她临死前几日见过董月儿,因此重生后隔了两年再遇,她还是能记起来,但转眼又六七年过去了,说实话,陆明玉快忘了董月儿的样子,对董月儿母子也没什么复杂感触。两辈子很多事情都变了,她能心平气和地与万姝做妯娌,又怎会一直怨恨只有两面之缘的董月儿?
  但陆明玉很清楚,董月儿那人肯定不简单,否则前世董月儿不会明知她是楚随的妻子,还带着儿子在她面前装可怜。这样的女人,楚随真接进国公府来,至少二房恐怕不会再有安宁吧?
  想到什么,陆明玉疑道:“认了孩子,那……”
  楚行反握她手,低声道:“祖母说,董氏拿着银票走了。”
  陆明玉愕然,再琢磨琢磨这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董月儿是心甘情愿卖子求荣的,还是被太夫人逼迫,不得不带着银钱离开?
  但无论是哪种,都与她没太大关系。
  “既然祖母、二弟已经有了安排,你为何烦恼?”陆明玉更好奇楚行的异样。
  楚行看着她澄澈的桃花眼,很想告诉她,他是怕她无法介怀,怕她看见那个孩子会不痛快,但他不能泄露自己重生的身份。前世两人是大伯子与弟妹,楚行担心妻子脸皮太薄,知道真相后夫妻之间再不能自然相处,毕竟女人碍于名声,考虑的比男人多。
  将人抱到怀里,下巴蹭蹭她脑顶,楚行艰难道:“阿暖,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该怎么跟你开口。你,棠棠出生第二天,乔老替你诊脉,我陪祖母去送他,乔老告诉我们,说,说你伤了根骨,可能无法……再怀上。”
  陆明玉额头贴着他胸口,听到最后,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只有她知道,生女儿时她有多痛苦,比被人用刀子扎心口还要煎熬,疼得太厉害,她胡思乱想,发誓生完这个再也不要生老二了,但等她抱到女儿,抱着女儿小小的身子,陆明玉顿时忘了怀孕期间的不适与生孩子时的折磨,只盼着早点恢复,好再给楚行多生几个儿女。
  她从未想过,她……
  视线落到肚子上,陆明玉再也忍不住,埋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她哭,楚行眼睛也酸了,他微微仰起头,嘴唇抿得紧紧,良久才又找到自己的声音,紧紧抱着她道:“阿暖,乔老只是说可能,你未必真的不能生了,但你记住,我不在乎你是否还能生,经过那晚,你还好好地活着,我这辈子就别无所求……阿暖,咱们有棠棠,咱们一起抚养她长大,倘若你真的不能生了,我从二弟那里过继一个,咱们把他当亲生的养,他孝顺最好,不孝顺也没关系,咱们还有女儿,还有外孙外孙女,咱们俩互相照顾,白头到老。”
  她不停地哭,他断断续续地说,说完继续抱紧她,让她感受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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