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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_分卷阅读_187

  沁瑶又将符纸发给瞿陈氏和瞿恩泽,等爷娘依言用了符,便顺着左右将符纸一一发放下去,刚发到王尚书处,院门口却涌来一群人。
  沁瑶直起身子,回头一看,却见缘觉领着一干弟子进来,身后还跟着好些蓬头垢面的百姓。
  当中一人因生得格外姝丽,在人群中甚是打眼,沁瑶看清来人,怔了一怔,诧异莫名道:“康侧妃?”
  康侧妃等人确实是缘觉及其弟子路过吴王府时顺手所救,依照缘觉的本意,自然是不愿去管吴王的内眷,可眼见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追得尖叫逃窜,到底于心不忍,停了马车,将这些人一并捞了上来。
  一路行来,又随手救了不少被煞尸追赶的老百姓。
  在前院安置了一晌,只能安置一多半,便将剩下的人都带到后院来了。
  沁瑶看着完好无损的康侧妃,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夏芫,她虽然手段颇多,却似乎远不如康侧妃能屈能伸,大难临头,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许是刚才仓皇逃命的缘故,康侧妃发髻有些散乱,但脸上一丝愁眉苦脸的模样都没有,手中抱着一个小包袱,精神奕奕,不像逃难,反倒像出门到此一游,一进院子,目光一扫,先看见被绑在一旁的吴王,愣了一下,转眼又看见了沁瑶。
  她略一沉吟,似乎很快便明白了沁瑶此时在院中的地位,忙走到沁瑶面前,对她感激一笑,低声道:“世子妃,多谢你们再次救了我。”
  沁瑶跟她虽然没打过几次交道,却一向对她生不出恶感,闻言,便也回以淡淡一笑。
  康侧妃自知自己跟沁瑶身份有别,不便再跟沁瑶攀扯,屈膝向她行了一礼,便朝吴王走去。
  吴王早在康侧妃进了院子便看见了她,尊严使然,不肯做出挣扎的丑态,只拿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康侧妃走到吴王跟前蹲下,看样子想跟他说上几句话,但吴王嘴里却塞着巾帕。她默然片刻,抬头含笑对那名看管吴王的侍卫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那侍卫红了脸,神情现出几分挣扎的影子,好一会,默默将吴王嘴里的巾帕拿出,干巴巴道:“只许说两句话。”
  沁瑶有心要看康侧妃和吴王如何相处,师父和缘觉却在另一旁齐声催促道:“阿瑶,快将固灵符速速发给众人,过来摆阵。”
  沁瑶应了,快步奔到皇上跟前,低声请他将固灵符服下。
  虽然她对这位皇帝多年来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但一码归一码,对方身份摆在那,非但由不得她任性,还得想法子将事情做得更漂亮一点。
  送下符以后,沁瑶又召出噬魂,帮着皇上清除尸毒。
  在皇上小腿的伤处炙烤了一会,多少将伤口表面的余毒清除干净,至于已沁入骨血的那一部分,因没有对付尸毒的药粉,已经无力拔出,只能看皇上自己的造化了,若能早早得救,不至于损伤心脉,若迟迟不能脱困,不可避免地会损伤寿数。
  皇上起初刚见到噬魂火逼近时,多少有些骇然,可眼见火灼到皮肉上,非但不痛,先前那股难捱的刺痒反倒减轻了许多,惊叹之余,终于对噬魂刮目相看,感激地看一眼沁瑶,温声道:“好孩子,多谢你了。”
  沁瑶抬眼看向皇上,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眉眼跟师兄有四五分相似,想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第一次在玉泉山见到皇上时,会觉得他有些面熟,而师父显然也知道师兄跟他亲生父亲挂相,不肯带他去皇室中人扎堆的地方露面,免得惹来怀疑。
  等发完固灵符,沁瑶奔到师父身边,就听师父和缘觉已然商量出个大概。
  缘觉这就带众弟子在花园四周布下金锣网,就像上回在玉泉山对付玉尸一般,用金锣网将女宿镇于阵中不动。
  但因女宿不像玉尸那般忌水忌土,此处也不是水域,究竟能将女宿镇住多久,他们也没有把握。
  但女宿既能在阴山阴象之地滋养煞力,想来定然是个极阴之体,唯有用阳气极盛的法子来对付,因而二人计议已定,一会先由蔺效用赤霄将女宿引入阵中,再由清虚子和沁瑶摆出双魄阵用无涯镜对抗她的煞力。
  而沁瑶的噬魂则交由阿寒,一则当初清虚子初教二人器灵时,噬魂曾先后认过阿寒和沁瑶为主,是个并不怎么忠贞的器灵,也就是说,沁瑶能使唤它们,阿寒也能使唤。
  二则阿寒是难得一见的纯阳之躯,又因天赋异禀,功力可谓源源不绝,噬魂火虽一时不能奈何不了女宿,但它顶上有金锣网限制它的行动,旁有无涯镜削弱它的阴气,再加上被噬魂持续不断地焚灼,想来很快便能被镇压住。
  商量完毕,缘觉便带着一众弟子在院子里四散开来,沁瑶则片刻不歇地跟师父在院中埋符,预备一会做摆双魄阵之用。
  在这当口,外头蔺效已指挥众将士跟怡妃和太子的人马交手了一轮,怪的是,太子虽然麾下人马不少,却不知在顾忌什么,犹犹豫豫,边打边退,转眼便退到数丈之外。
  “他好像在等人。”蔺效静静看着如潮水四散到两旁宽阔街道上的折冲都尉府士兵,对蒋三郎道,“可惜他等得起,咱们却等不起,怎么都得在女宿来之前将他和怡妃擒获,免得无辜波及底下将士。”
  蒋三郎却嗤笑道:“我看他分明是瞻前顾后,想赢,却又不敢舍命而为,总想着两全其美,你没见怡妃人虽坐在马车上,却不时探身出来瞪一眼太子,那脸色可真不好看,我看若不是折冲都尉府只听太子吩咐,怡妃怕是恨不能亲自上阵,我倒是奇怪了,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养出如此窝囊的儿子。”
  蔺效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一个人,面色一沉,一挥手,令身后兵士寸步不舍,纵马追上,心中则暗忖,若太子在等夏荻跟他汇合,倒能解释他为何避而不战了,想来他多来年已经习惯了依赖旁人,对自己的治军之能并无信心,但凡有人能替他筹谋,都不愿自己主事,哪怕是性命攸关之时也是如此。
  如此一想,更不愿延宕,势必要赶在敌军壮大之前速战速决,忽然前方有一行前去探路的兵士去而复返,快马奔到蔺效跟前道:“世子,西城那边又来了一群军队,看架势,像是夏将军早先率领去玉门关打仗的折冲都尉府的兵士,正奔着这个方向而来,很快便要与太子的军队汇合。”
  蒋三郎一凛,看一眼蔺效道:“哼,这小子果然赶在这当口回来了,怕是早已知道长安大乱,趁这时候赶来,不知怀的什么心肠。不过韦国公府当年因卷入夺嫡被贬谪到蜀地十余年,今年好不容易才从回来,他还敢拿韦国公府上上下下上百条人命冒险胡来?”
  蔺效冷冷道:“不管他是人是鬼,一并打了再说。”沉声吩咐道:“迎战。”
  来人果然是夏荻,行军刚走到云隐书院街道前的青竹巷,便令停马,凝眉看着前方。
  他身后马车上坐着十来个被他拘着的三清观道士,他们被迫一路相随,从进城起,便杀灭了不下上百个怨魂和煞尸,早已筋疲力尽。
  好不容易这处鬼祟少了许多,却见前方矗立着手持兵器的大军,气氛一触即发,一场大战眼看避免不了。
  一群道士悲愤交加,忍不住抱头痛哭,“好不容易提前预知了天象逃出长安城,半道上却被这位小将军给擒住。回来后,原以为满城不过是些小鬼,不一定有大煞,谁知却碰上一场恶战,看来咱们命中该有此劫,怎么也躲不过去。”
  夏荻对他们的话恍若未闻,手持缰绳,定定看着前方。
  怡妃却早派了人过来道:“夏将军,擒拿皇上的反贼就在前方,正是澜王世子及卢国公子,怡妃娘娘和太子正等您汇军,只等您挥师向前,便能一举将其擒获。怡妃娘娘说了,夏将军护主有功,日后论功行赏,夏将军定是头一份,到时候这天底下的人和物,但凡夏将军想要的、喜欢的,都全凭您心意,怡妃娘娘定会一力成全。”
  夏荻身后的军师听得此话,背上衣裳已然湿透,他们来时路上,已将今日情势听了个差不离,如今多半皇上在澜王世子手中,怡妃跟太子是一派。
  三方兵马,太子居于其中。
  若二公子投奔太子,两股军马合二为一,澜王世子寡不敌众,势必功败垂成,
  可若二公子转头去帮澜王世子,太子和怡妃腹背受敌,很快会陷入死局。
  他大气不敢出看着盯着二公子,见他紧紧盯着书院方向,胸膛起伏,面色变幻莫测,分明举棋不定的模样,他看在眼里,紧张得大吞一口唾沫,想要开口,嗓子却沙哑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第189章
  那军师只觉得二公子沉默的时间前所未有的长,长到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等了许久,好不容易二公子开口了,他咽了咽唾沫,一眼不眨地看着二公子,紧张得汗流浃背,因他知道,二公子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将左右韦国公府的未来。
  就见夏荻嗤笑一声,看着那位替怡妃传话的护卫,似笑非笑道:“我韦国公府自本朝开创起来,历经百年,从未出过负君背主之徒,夏某虽不才,却也谨遵祖训,不敢一身事二君,如今皇上安然无恙,怡妃娘娘跟太子殿下却心急火燎排兵布阵,将好好的长安城给搅得天翻地覆,不知您二位究竟唱的哪出戏?”
  说这话时,脸上含着笑意,眸子里却冰冷至极。
  他连讥带讽,字字如刀,态度十分鲜明,非但不打算投奔怡妃和太子,连给对方留点脸面的打算都没有。
  军师听得既欣慰又心惊,欣慰的是二公子关键时刻知道力挽狂澜,惊的是二公子如此不留余地,倘若兵败,怕是连一点转圜的机会都没了。
  怡妃听到夏荻的回话,冷笑一声,对身旁护卫道:“去那边将德荣他们带过来。”
  那人领命,过不一会,两边兵马分开,道路中间缓缓驶来一辆马车,到了怡妃车前,马车停住,从上面下来一行人,第一个便是韦国公和夏兰,而跟在父子二人后头下来的,却是相互搀扶着的德荣公主和冯初月。
  韦国公两口子脸色铁青,嘴抿得紧紧的,下来时腿脚有些蹒跚,不知被拘在马车上多久了。
  冯初月挺着肚子立在德荣公主一旁,何曾经历过这等场面,登时吓得手脚都有些发软,听说夏荻来了,仓皇往夏荻的方向远远看一眼,却因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心里七上八下,全没有主心骨,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夏将军。”那侍卫头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夏荻道,“怡妃娘娘知道你去玉门关征战,数月不曾返家,想来十分思念爷娘,特安排国公爷及公主殿下来此迎接将军。另外娘娘还知道二夫人临盆在即,想着你们夫妻许久未见,也一并接了过来,好让夏将军解解相思之苦。”
  夏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眸子变得如万年古井一般,幽深不可测,死死地盯着怡妃的马车。
  “这女人当真心狠手黑,连亲家的情分都不顾了。”蒋三郎看得真切,惊讶地扬了扬眉,虽然这几日已经领教了怡妃的手段,仍觉心惊,“估计她早就料到夏荻不好驾驭,怕他不肯乖乖归顺,在起兵之初便软禁了韦国公和德荣公主,若夏荻肯合作,这步棋自然不必走。但倘若夏荻不肯投靠太子,便用他爷娘来逼她就范,啧,真不知道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这么短时间,竟能做出这么多部署,手腕丝毫不输纵横经纬的男子,不怪皇上能被她哄骗了二十年。”
  蔺效皱眉看了一会韦国公和德荣身边的护卫,见那几人身上未着折冲都尉府的兵服,且不过十余人,道:“吩咐剑弩手做准备,我方开打时,射杀韦国公几人身边的护卫,趁乱将人救出。”
  说完,看一眼毫无动静的夏荻,讥讽一笑,怡妃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夏荻其人,最恨受人掣肘,若是旁人,见父母家人被困,少不得乖乖归顺,但夏荻却是个玉石俱焚的性子,恐怕宁肯跟怡妃硬拼,也不会轻易就范。
  怡妃这般作为,非但没将夏荻拉到自己身边,反倒将他彻底推远。
  他抬头看一眼天色,再不担心夏荻会投靠怡妃,神情愈见从容,沉声吩咐身旁兵士,做好准备,立刻开战。
  谁知怡妃见夏荻迟迟不肯应答,又令人将韦国公推到阵前,立于马车前,笑着对夏荻道:“夏将军,国公爷被贬谪至蜀地十余年,好不容易回了长安,却没享上几天清闲。你真忍心国公爷因着你偏帮奸佞,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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