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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_分卷阅读_26

  回想起方才的种种,他暗暗叹息,权势是个好东西啊,世子行起事来看似妥帖细致,实则处处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他们根本无力对抗,只能任其摆布。
  妹妹处处聪明,惟有男女之事上还懵懵懂懂,恐怕不会去细想世子行为背后的深意,但对方显然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既已心生情愫,又怎会无所作为?
  而两家地位如此悬殊,明媒正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难不成妹妹还给他做妾不成?
  耳旁传来妹妹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哥哥,到家了。”
  蔺效早已下了马,在车帘前候着,见两人下车,便看着沁瑶道:“上次卢国公府之事多亏瞿小姐出手相助,只是在下还有一事未明,事关卢国公府的私隐,能否请瞿小姐借一步说话。”
  瞿子誉目光沉沉地看着蔺效,不置可否,沁瑶却面露讶异地点点头道:“世子但说无妨。”跟着蔺效走开几步,两人相对而立。
  蔺效低头看着沁瑶,月色下,少女的脸庞出奇的漂亮,每一处五官都镀了一层柔柔的月光,如暗夜盛放的幽兰,直开到他的心底。
  沁瑶见蔺效望着她久久无语,心中起了疑惑:“世子?”
  蔺效稳稳心神,斟酌着语句道:“上回卢国公府一事,多亏你出手相助,可惜当时你走得太过匆忙,未曾来得及好好谢你。”
  “客气什么,这本是我们该做的。”沁瑶爽朗一笑,想起前两日卢国公夫人派人送了一千两银子到青云观,把师父乐得眼睛都找不着了,说多长时间没见过出手这么阔气的主顾了,直盼着卢国公府再多出几个妖怪呢。
  蔺效见沁瑶笑得古怪,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来她并未将今日东来居之事放在心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想了想,将腰间系着的玉牌取下,看着沁瑶道:“我虽不知道你为何做了道士,但你既然时常外出捉妖,没有腰牌行起事来多有不便,这块腰牌你且拿着,以后夜间出行自可畅通无阻。”
  沁瑶诧异低头,便见他白皙的手掌中托着一块椭圆形美玉,玉身翠绿油润,在月光下隐隐透着莹莹光泽,一看就知并非凡品。
  “这——”沁瑶忙欲推辞。
  蔺效正色道:“自上次莽山遇妖,到后来我府中发生朱绮儿之事,屡次承蒙瞿小姐出手相助,我早有致谢之意,奈何一直未找到机会,这块腰牌不过聊表谢意,瞿小姐莫要推辞。”
  通行腰牌对沁瑶来说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她动摇了,作贼心虚地瞥一眼瞿子誉,见哥哥正负着手背对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犹疑片刻,终于接过玉佩,自我安慰地想,不过一块腰牌,应该不算逾矩吧。
  “那——就多谢世子了。”沁瑶细细地端详玉佩,见一面刻着四爪蛟龙,另一面刻着一个“蔺”字,雕工繁复精美,一望而知是皇家之物。
  看着少女慎重得几乎小心翼翼的模样,蔺效心不由一荡,声音又放柔了几分:“我现今在宫中当差,不常回府,若你日后有需要我帮忙之处,可拿着这块玉佩呈给宫门守卫看,他们自会告知我。”说着,自觉脸隐隐有些红热,所幸有夜色做遮掩,不至于被沁瑶察觉。
  沁瑶听着这话,心里仿佛明白了几分,只是那猜疑如小石子投入汪洋大海,还没来得及泛起涟漪,便被瞿子誉走过来打断:“阿瑶,再不回府父亲母亲该担心了。世子,今夜多谢你出言相助,时辰不早了,就此别过。”对着蔺效行了一礼,便要拉着妹妹回府。
  沁瑶只得跟蔺效匆匆道别,跟着哥哥往府内走去。
  走出很远了,沁瑶不经意回头,惊讶地发现蔺效仍立于马旁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月光将他原本就修长的身影拉得老长,无端生出一种寂寥萧瑟之感。
  见沁瑶回头,蔺效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径自上了马,一抖缰绳,一人一骑踏着满地月光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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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子誉到得朝昭馆时,馆内早已热闹非常,今日是放榜之日,满屋都是高谈阔论的同窗,落耳处尽是激荡昂扬的议论,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写满了志得意满。
  瞿子誉穿过人群,径直找到一位名唤王以坤的同窗,将他拉到朝昭馆一处僻静的地方,借饮茶之名,侧面向他打听蔺效的事。
  东拉西扯了好一阵,瞿子誉终于切入正题。
  “澜王世子?”王以坤方正的阔脸陡然一亮,“现今任羽林军统领的那位?”
  “正是。”
  “这位可就说起来话长咯。”
  王以坤祖上三代都曾任过天子近臣,说起皇家秘辛头头是道,平日里嘴严得很,只在瞿子誉几个有君子之风的挚友面前露过口风。今日瞿子誉主动找他打听蔺效,他虽然觉得奇怪,但出于对瞿子誉为人的信赖,还是选择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澜王先后娶了两位王妃,第一位王妃是荥阳世家大族郑氏的嫡女。郑氏女素有才名,一家女百家求,到澜王妃这一代时,姐妹只有二人,姐姐嫁入了卢国公府,现是卢国公夫人。妹妹便是澜王妃。
  “澜王妃身体孱弱,入府多年,只生下世子一个儿子,此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再无所出。听说澜王对这位发妻一直颇为敬重,未曾纳过姬妾。直到前几年,澜王妃终于药石无医,撒手人寰,澜王才续娶了幽州崔远光的妹妹做填房。后来这位新娶的澜王妃生了一位小公子,现今方一岁,单名一个敏字。“
  原来蔺效还有一个隔母的继弟。
  王以坤放下茶盅,继续道:”澜王妃生前虽然病弱,对唯一的儿子却十分严格。听说世子小小年纪便习文学武,研读百家,在一众皇室子弟中尤为出众,颇得先皇的喜爱。先皇去世前,还将生前从不离身的赤霄宝剑赠与了这位爱孙。”
  “世子既然这般人才出众,想来有不少人家愿意与其结亲,又为何至今未订亲呢?”瞿子誉问。
  “订亲?”王以坤眯着眼睛想了想,摇头道:”早前听说澜王妃在世时,曾有意替世子聘下靖海侯的长女,谁知还未交换庚帖,那小娘子便生疟疾死了,此后又遇上澜王妃去世,世子守母孝三年,亲事便搁下了。不过皇上这般器重世子,于他的亲事上想必会慎之又慎,说不得又是哪位王公大臣家的千金。”
  瞿子誉点点头,默了一会,看着杯中漂浮着的碧绿茶叶,淡淡道:“听说卢国公的三公子蒋三郎与澜王世子甚为交好,蒋三郎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喜好风月之人,近朱者赤,想必世子房中也有不少姬妾吧?”
  王以坤心中疑惑渐深,狐疑地看向瞿子誉,瞿子誉坦坦荡荡,一任其打量。
  好一会,王以坤败下阵来,思索着说道:“前些年澜王世子年幼,澜王妃又管得严,未曾听说有房中人。近些年世子要守母孝,于情于理都不该纳房中人。但就算私底下收个通房,对他这等世家公子来说又算得什么?所以到底有没有纳妾,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世子品性不错,虽与蒋三郎交好,却甚少流连青楼妓馆。”
  王以坤说完,见瞿子誉久久无言,兀自盯着脚下的青石砖发呆,疑惑地伸手到他眼前比划道:“文远?文远?”
  瞿子誉回过神来,将话题扯开道:“看来膏粱锦绣中亦不乏少年才俊。那日听季师说起吴尚书家的小公子也是才绝长安,文章诗赋样样出众,却未曾见他参加会考,难不成吴公子要放弃科举,走祖荫的路子么?”
  王以坤的话匣子于是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打开。
  正说得热闹,院门外嘻嘻哈哈走来一群年轻人。
  “文远!子期!你们竟躲在此处喝茶,季先生到处找你们呢!恭喜高中了!你们二位再加上冯伯玉,正好三魁齐聚!”
  王以坤嘴张得大大的,手中的茶顺着襴袍倾泻而下,尤不敢相信:“中...中了?!”
  ”中了!“众人七嘴八舌,笑着打趣:“冯骥舟一榜第一名,瞿文远一榜第二名,你二榜第七名。你们都中了!走走走!先去谢季师,回头请大家喝酒去!”
  瞿子誉墨玉般的眸子淡淡浮上一层喜色,任由众人簇拥着他和王以坤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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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报转眼便送到了瞿府。
  瞿陈氏喜极而泣,哭完了,又风风火火地吩咐下人置办子誉爱吃的酒菜,要好好犒劳犒劳儿子。
  沁瑶喜不自胜,跟着母亲忙里忙外,到日暮时分,母女俩琢磨着瞿氏父子快回来了,便吩咐下人摆好膳具,准备开席。
  不一会,瞿恩泽便满面春风地下衙回府了,瞿子誉却迟迟未出现。
  瞿陈氏有些担心,儿子向来思虑周全,就算不回府吃饭,也会提前派人回来知会。
  听完妻子的絮叨,瞿恩泽立即派鲁大驾车去朝昭馆寻人,“多半是被同窗拽去喝酒了。”他安慰妻子。儿子一朝登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一时有些忘形也是人之常情。
  沁瑶自告奋勇跟着鲁大一起去找哥哥。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朝昭馆,门前的书童却说,馆内学子一早便出去喝酒去了,至于去了哪家酒馆,他也不知。
  果然是跟同窗喝酒去了,沁瑶放下心来,哥哥这么大了,难得纵情与同窗一聚,自己何苦前去扫兴。
  她于是吩咐鲁大驾车回府。
  马车照例经过平康坊。
  路过上次那条窄巷时,沁瑶忍不住掀帘往外看去,就看见巷中几名少年追着一枚蹴鞠玩得正欢,偶有妇人路过,被斜刺里飞来的蹴鞠吓得花容失色,继而破口大骂,少年们嘻嘻哈哈的一哄而散。
  看上去再平淡不过的一条巷子,当初骇人听闻的景象早已无迹可寻。沁瑶放下帘子,托着腮想,不知那歌女的案子有了着落没有?
  刚出平康坊,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声“杀人了——”。
  沁瑶一个激灵,怎么又来了?掀开车帘往外张望片刻,便几步跳下马车。
  马车恰好到了一家酒楼,酒楼内不断有人跌跌撞撞地涌出,混乱中一个花翠招摇的妇人死死揪住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大嚷道:“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我的窈娘!”
  沁瑶正要上前看个究竟,身后有人唤道:“阿瑶。”
  沁瑶回头一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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