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武斗
紫煞,闻名于诸多门派和逸城之间的排异之争中,很少人知道这位心计百出兼心狠手辣的女子,其实风姿绰约、貌美如花。
从逸城当中迈步而出时,她是那么淡定,仿佛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她置于死地的人,而就是一个单纯的问题,所需要的,也不过是正确的解决方法而已。
大多数武林人士倾向于站在包括青城派在内的名门正派那一列。这是利益!
但是,江湖斗争,原本并没有什么对错,这点大家心知肚明。除了当事者,有多少真心痛恨这样一个款款走来、清雅到几乎出尘了的女子?
云杉对孟颂诚道:“在下奇花谷门人,姓云名杉,不才斗胆向孟少主讨教一二!”
“奇花谷?”孟颂诚眉毛一立:“你不是逸城的人吗?”
云杉不慌不忙,回答得风轻云淡:“孟少主,莫非你竟没有听到过,岳州一役之后,江湖上散兵游勇,共同讨伐奇花谷的事?比如如意门,青草帮,白布齐、廖娉婷、曹伟这些人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座各位英雄,怕多多少少都有听过。”
她的声音清清亮亮,传播在开阔的比武场地上。群豪之中,果真有听过白布齐、廖娉婷的,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那白布齐和廖娉婷,在准备讨伐奇花谷的行动中,不知不觉销声匿迹。有猜测是被紫煞干掉,然而,无凭无据,谁能胡说?
纵使胡说指正,如意门要对付奇花谷,奇花谷紫煞反击杀人,又有何可说?
世间万事都有道理运行其中。
云杉听到周围的议论,得意一笑,对孟颂诚说:“孟少主,这样吧,你我算是私仇,孟家堡、青城、华山以及慕容世家,包括你孟少主——你们四家只要出一个人打败我,南北武林联盟成立之后,我任凭选出的盟主发落。当场杀了,我无话可说。但是——。”
孟颂诚听得怒火冲天,发作不得反而冷冷笑起来:“如果我们四家,都没有一个人可以打败你,那这过去的仇,也便不要报了!”
“此话当真?”
“当然!”说着话,孟颂贤摆出一个“猛虎下山”的起势。报仇心切,顾不上礼让女士的江湖道义,揉身而上,双掌翻动,攻击过去。
云杉堪堪拔出剑,未及展开剑势,三尺方圆内,各种腾挪的空间都已被孟颂诚的掌影布满。抬剑手腕会被叼,沉腕肩头就成破绽。贴身打斗,孟家堡的功夫是为一绝。短短二十招,云杉肩头、手臂、后背多处遇袭。孟颂贤一路“疏影横斜”斜指的招式,云杉退无可退,只得“弱柳扶风”斜斜跌倒,再脚尖蹬地,如铁牛犁地般退出。好在她的应变不错,腰身一挺,翻着花地腾跃而起,姿势非常好看,赢得一片叫好之声。
孟颂诚正待岔步进逼。就在这时,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山道处飘过来:“孟家堡的分筋错骨手,招式果然狠辣。”云杉凝剑,余光瞥到一片黑云从场地外围绕着弯儿一路走来。“刷刷刷”回了几剑,又险些被孟颂诚空手将兵器夺取,继续仓皇退让,飞跃到那片“黑云”附近,这才瞧真切。
止不住又惊又喜,云杉大声道:“鹰王。”
黑翼鹰王白瀛楚满面春风:“我教你的功夫,你倒是忘得差不多。”
云杉脸一红,回手将剑插入剑鞘。
孟颂诚手爪飞舞,抓她肩头。云杉心里面忌惮,当着鹰王,硬着头皮,只得空着右手往上迎。只觉得一阵犀利的劲风贴肉而至,云杉气沉丹田,一股柔和的真力旋即蔓延在四肢百骸间。感到孟颂诚的分筋错骨手真真实实隔着自己右手,又抓到了自己的肩头。云杉的右手轻轻往前一递,奇迹般,孟颂诚好像受到电击,先是抓住她肩头的手猛地弹跳,接着整个人都跳起来,翻着筋斗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样的结果,唯一不惊讶的,当然就是蓬莱仙阁的人。黑翼鹰王轻轻一笑:“攻吧。”云杉重新抽出长剑,剑光赫赫,向孟颂诚泼洒而去。
这一番较量,让众人对紫煞有了全新认识。
原来这个小女子并非只有诡计多端这一条特点。
号称为奇花谷门人,可是,奇花谷昔日两位谷主——桑星子、桑越人,无一个是武功高手。用毒使得***变的桑家父子,若武功也强成紫煞这样,大概奇花谷也不会传了两代就面临覆灭。
孟颂诚的分筋错骨手屡屡被对方的空手压制,而受压制之后,对方的剑又毫不客气反过来招呼。
节节败退之后,孟颂诚一个大翻身退出了游斗圈,脸色惨白。
云杉春风得意,剑悬腕下,抱拳朗声:“还有哪一位要来指教?”
华山派门下,一个白衣青年飞跃而出。这是华山派掌门郑晓峰座下的大弟子,叫陆延庭。南北武林大会,千载难逢的盛事,不露面,实为可惜。如果打败了将孟家堡少主打败了的紫煞,替自家师父报仇的同时,正好又可以挣得好名。这一点,青城派的首座弟子申皓琛也心知肚明,奈何没抢得过陆延庭,很是扼腕。
但是,等场上双方动起手来,青城派首座弟子申皓琛不错二目瞧了数十招,突然又暗自庆幸,刚才抢得出头机会的是陆延庭,而不是他。
华山派的碧月采虹剑够厉害了,而陆延庭貌似还练成了紫霄功,功力至少过了三重,有些招式使出来,紫气氤氲,但是,对手紫煞的剑总是如游鱼一般,游走在层出不穷奥妙的华山剑招中。
这和之前,紫煞空手破孟家堡孟二少主的分筋错骨手,所呈现的情况一模一样。不管是碧月采虹剑,还是威力不小的紫霄剑,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即将奏效之时被对方神奇破去。
除了申皓琛之外,所有的内行人都看得心惊。
而场中和云杉比试的陆延庭,更是心慌意乱。
堪堪又撑了二十招,陆延庭自认再比下去,自家的剑法难免出现重复,而被对方同样的方法再次破去,那么,华山武术的缺点可就暴露于天下人面前。这可是即便赢了,对自家门派是只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丑事。
陆延庭一下子体会到孟家堡孟二少主的心情,虚晃一剑,主动退出。
紫煞连退孟家堡、华山派两派高手,一圈几百号武林人,齐声惊呼:“好厉害!”许多人之后又纷纷唏嘘:“怎么会这样?”“当真孟家堡、华山派这两家,青年一辈无人能敌奇花谷出来的一个女孩子?”
华山掌门郑晓峰紫胀了一张脸,好像一副猪肝似的。
欧阳木通突然一拍桌子,大喊:“皓琛,你去,不将那狂妄的丫头当场给杀了,不要回来!”
申皓琛先是不懂,很快明白师父的意思。
云杉先前放话,和她结仇的几个门派中,只要有人可以杀她,她必认栽。现在两轮已过,一介女流,挫败了孟家堡少主、华山派首座弟子,一身内力到底还有多绵长?
如果欧阳木通不提醒,申皓琛还不会注意:紫煞一双手全部笼在袖子里,袖子波波而动,频率很快,并不是被风吹才那样。
孟颂诚的分筋错骨手,和陆延庭的紫霄剑,力道上都小不了,紫煞那是扛不住了。
想到这儿,申皓琛旋即答应师父:“是!”亮出长剑,从自家凉棚里飞跃出来。青城派的武功悠然见长,一个飞跃的动作而已,流畅如水,轻盈似风,翩然落地,也引来不少喝彩。
可是,和他几乎同时到来,还有一人。
这人来自于慕容世家的凉棚,慕容二少爷慕容珏长身而起,疾呼一声:“三——三儿!”却见他作书童打扮,与紫煞云杉擦身。
云杉先感觉到一阵柔软的气流,接着一阵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至。男女有别,她只能闪开。
小小书童拦到她的身前,和申皓琛对面而立。
慕容珏在自己地盘上大声道:“三儿,你快回来。”
小小书童看着他,大声说:“如此盛会,堂堂正派,都是成了名的英雄好汉,我觉得,不可以联手欺负一个姑娘家。”
申皓琛伸出左手指着他,盛气凌人:“你懂什么,赶快让开!”
小书童对他说:“让开可以,一个时辰后,你再和这位云姑娘交手。”
“你放屁!”申皓琛怒极爆粗,心里面说:“一个时辰之后?这么多人,这么多门派,尚武门也在此,南北武林大会还开不开了?”南北武林大会一开,在场都是南北联盟中的人,那些前尘往事可都不算数。因见只是慕容珏身边一个小书童,他干脆撕开面子,长剑一摆,“老藤缠树”往小书童身侧削去。
这是一手后续路子层出不穷的招式,不管对方往前往后还是往旁边变动,长剑都会在一刹那间将左右、上下、正前方五个方位一起裹住。就像百年的老藤,去缠百年的古木一样,纵使枝繁叶茂,最后也要被绞杀得油尽灯枯。
本来,即便是紫煞,也要废上很大一番力气,也许都不能完全挡住。但是,让申皓琛极为震惊的是,他的剑明明招招递到小书童身前不足一分处,但是小书童每一招都能伸手轻拂。小书童的手划到的地方,申皓琛的手腕必然要被带动。堪堪碰到小书童衣服的剑锋也随之滑开。
连变十几刺,最后,这招“老藤缠树”终于使老。申皓琛心惊胆颤,退在一旁。欧阳木通凉棚里拍案而起,冲慕容珏怒喝:“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珏连连招手,小书童这才说:“这位师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恩怨相缠几时休?”他的声音不大,可是清清朗朗,除了申皓琛,场上绝大多数人都听得清。
这书童从慕容家出来,武功轻描淡写,瞧不出什么稀奇之处,但是,出手狠辣的青城首座弟子愣是没占到多少上风,势头上反而被压住了似的。
欧阳木通问慕容珏:“二公子,你家大公子的仇,是不是也不要报了呢?”
慕容珏很是惶恐:“临出门时,家父嘱咐:务必以各位前辈马首是瞻。”小书童回到他身边,慕容珏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搞什么?不是不让出头?”小书童一脸倔强,但是听他训斥,并不顶撞。
然而,就被这样一阵打扰,青城派再想逞能,纵然申皓琛豁得出去,欧阳木通也丢不起这张老脸。天慈方丈高颂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站起来对群雄道:“方才慕容家的小兄弟说得极好:恩怨相缠几时休?这江湖上的事,说来说去确实不过你欠了我,我又欠了你。”瞧了一眼上官剑南:“上官庄主,前尘往事也解决了,是不是可以进行接下来该做的事了呢?”
莲花宫主肖静虹暂时松了一口气,上官剑南也未曾完全丢失面子。
黑翼鹰王向着场中招招手,云杉瞧见了,心下踌躇。耳中听到上官剑南对大家说:“各位,受到莲花宫主邀约,今天,鄙人腾敝地供诸位一用。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召开这次南北武林大会。天慈方丈为首——”说到这儿,剑庄庄主亦向少林方丈致敬,接下去又道:“我们大家的意思,自二十年前武林秩序混乱后又重建,历时至今,平静的日子似乎又逐步远去。诸如奇花谷主之类的妖人公然肆虐。”
云杉刚刚想去逸城那边的脚步倏地停住。
上官剑南毫无顾忌她的意思,自顾往下说:“岳州的事,说白了,还是缺少一个正式的阻止,维持必要的江湖规矩所致。”
他说出来的话,当然有应声的:“上官庄主如是说,就是要建联盟了!”
此人话音刚落,另外一个人接上来道:“建立联盟,到场的人,人人都愿意吗?”
上官剑南微笑不语,目光过处,除了各大门派、莲花宫、逸城以及蓬莱阁之外,个个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