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狂风骤雨（上）
大五没有毕业的学长总是找安宁给他们辅导专业课，很多学院的男生也总给安宁发骚扰短信，安宁苦恼不已，连声抱怨。
韩飞在一旁说：“删了他们啊，一个一个拉黑！”
“不能不尊重别人啊。”
“你真是太善良了，这样你会累死的。拿给我手机，我帮你拉黑，分分钟搞定。”说着韩飞就要抢安宁手中的手机。这一刻，安宁觉得韩飞真像自己的男朋友，和韩飞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越来越体会到朝夕相处的妙处。异地恋三年，安宁从来没有体会过校园恋爱的甜蜜，现在韩飞的陪伴，让她越来越想结束与姚远的跨省之恋，再转而与眼前人相依相对。
现在安宁每天晚上睡觉前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韩飞的笑容，早上醒来睁开眼，也是被马上要见到韩飞在一起学习的动力叫起来走出去。她已经忘了姚远，直到姚远和她约定好暑假过来陪她复习考研。
“我男朋友要来了。”图书馆前，安宁对韩飞说，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什么时候啊？”韩飞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万分失落。
“一个星期以后。他来陪我过暑假，复习考研。”
“那我该消失了。对吗？”韩飞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安宁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希望韩飞从此以后都远离她了，但这好像是两个人必然的选择。天空阴云密布，轰隆轰隆响雷，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韩飞，我喜欢你。如果你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和他分手。你愿意吗？”安宁把心中反复排练已久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的一切可能和后果。如果韩飞拒绝她，她就和姚远继续在一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心中的伤痛由自己来抚慰。如果韩飞答应她，她就果断和姚远分手，她已经受够了异地恋，想马上结束这段辛苦的感情，长痛不如短痛，用短痛换一段能够相守的感情，是她认为眼下最值得的事情。而且安宁能够预感到，韩飞不会拒绝她，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像是已经在一起了，只差互相说破了。
“安宁，我们只是朋友。我说我该消失了，是怕你男朋友误会我们，怕你们发生不必要的争执。”
“你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心虚吗？不心虚，怎么会怕引起误会呢？”安宁反问着韩飞。
“我不心虚，我们只是朋友，一直都是。”韩飞的表情越来越坚定，他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而且现在他还负担不起一份感情。
“那这学期，我和你的所有事情，都是我的错觉吗？是我自作多情了是吗？你让我慢慢喜欢上了你，此刻你却推脱得如此干净！”安宁没有想到韩飞会拒绝她。
“既然你男朋友快来了，那我们今后就不要在一起学习了。不要在一起了……”
“韩飞，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对我动过心吗？”
“安宁，那个善良勇敢的安宁永远都在我的心中。”
听到这里，安宁紧紧地抱住了韩飞。韩飞胳膊抬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下了：“我不可以……”他喃喃地说，然后怔怔地站在原地。
很久以后，安宁才放开手。天已经完全黑了，阵阵闪电不断照亮周围的一切，再迅速暗下去。韩飞心痛地看着安宁，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从现在起，自己必须要远离这个女孩了。有些感情该切断就要切断，不能优柔寡断，成为以后的祸端。
雷声越来越大，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安宁，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你回去吧，我想自己在这里待会。”
“那下雨之前，你一定要回去。”说完，韩飞自己返回图书馆了。
韩飞走后，安宁蹲在地上，双臂环着膝盖，脑中一片空白。她没有想到韩飞会拒绝她，即使她主动上前投怀送抱，他依然无动于衷。他的理智让人敬畏，他的冰冷更是让人觉得可怕。
但是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像开关一样随意控制，交出去的心又怎么说收回就能收得回？安宁躲过了玉树临风的任希东，豪放爽朗的罗阳，才华横溢的谭海，视她为女神的赵坤，却没有躲过朝夕相处的韩飞。多少次参加活动时，浅浅几句交谈就留她电话加她好友的人排成了一个长长的队伍，她都不屑一顾；多少因为一点点投缘和帮助就要请她吃饭约会的人，从每个学期的开学排到了期末，她都只是蜻蜓点水，草草敷衍，从未在乎。只有韩飞，出现在她最寂寞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寥寥数语就攻破了她心中的壁垒，几句关心就完全占据了她的内心。一次次与他偶遇，一次次与他合作，一次次与他单独相处——这一场浩劫，似乎是从这学期初就注定好的，今天的狂风暴雨就是为她而作！
狂风阵阵，一个巨雷响过，硕大密集的雨点砸向地面，地面瞬间被打湿。雨水很快汇了河，冲刷着整个路面。安宁依然蹲在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天地间的一粒微尘，要被这风雨吞噬。安宁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的酸楚，放声大哭起来。
既然始终无法真正得到任何人，那就让这场风雨毁灭了自己吧！安宁缓缓地起身，漫无目的地走在大雨中，雨水浸透了她的衣服，顺着她的衣服她的皮肤不断流淌到大地，脸上温热的眼泪迅速被雨水冲刷，顺着脸颊不断流淌。安宁顾不上身体的摧残，她只想像于颖像何曼像蒋梦璇一样，彻底放纵自己，彻底沉沦下去——我是个被世界遗弃的人，谁也不要管我，就让我死在这场暴风雨中吧！
安宁的电话不断响起，她没有接，此刻她只想站在这狂风暴雨中，接受风雨的-蹂-躏-和打击。如果这次老天没有让她死去，她以后一定会铭记这种疼痛！
雨越来越大，电话依然在响。此刻她想到了姚远，姚远是无辜的，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知道了自己的背叛，会有多么心痛，多么绝望和愤怒。安宁了解他，他一定会去杀了那个人的！整件事中，姚远是最无辜，最不该受伤的人，她该向姚远坦白这一切。
电话接起，是谭海：“安宁你在图书馆吗？我看下大雨了，猜你没带伞，我过去给你送一把吧。”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关心着自己。安宁哽咽着，泣不成声。
“安宁，你到底在哪啊？我听你那边雨声那么大，你是不是现在还在外边？！我去找你，你告诉我你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安宁抽泣着说完这句，再也说不了任何话了。
谭海迅速从寝室跑出去，在风雨中寻找安宁。图书馆的东边，谭海找到了慢步行走的安宁，他迅疾向前，为安宁撑开了雨伞。谭海从未见过这样的安宁，神情恍惚，呆若木鸡，就像丢了魂一样。他眼中的安宁从来都是宁静温和又有些俏皮的样子，今天这样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谭海没有问安宁，他只是默默地为她撑着伞，往回走着。许久，谭海仿佛顿悟：“安宁，你这样的女孩子，不该经受这样的打击。爱你的人绝不会让你受伤至此。如果他让你受伤，不值的是他，绝不是你。我希望你一直都是那个善良，爱笑，满眼春风的安宁。你能听懂吗？”谭海以为此刻的安宁是油盐不进的。
“我懂。谭海，谢谢你！”安宁缓缓地说着。
谭海送安宁回到寝室，自己又返回南区了。他心疼不已，阵阵叹息。但是他知道他不该过问刚才发生的一切。
安宁回到寝室，换了衣服，早早地躺下了。睡觉前，她看了看手机，里边有姚远和韩飞的无数个电话，还有一条赵坤的短信：安宁，你带伞了吗？没带的话，我去给你送一把伞吧。原来，谭海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原来，谭海和自己始终心意相通。只是他们两个人，已经错过了一个世纪。
从这天以后，安宁每天神情恍惚，浑身乏力。她忘不掉韩飞，也无法摆脱失恋的痛苦。她睡觉前，仿佛总是隐约能看到韩飞的影子，拿起手机给韩飞发出无数条信息，韩飞一条也没有回复……
学校放暑假了，姚远从千里之外过来陪安宁过暑假。
“姚远，我心里有个人……”在校园散步的时候，安宁思量许久，打算向姚远坦白实情。安宁一直以为，韩飞拒绝她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她已经有姚远这个男朋友了。如果她和姚远分手了，她就可以和韩飞在一起了。她对韩飞还抱有一丝幻想，如果姚远知道此刻她心里想的，或许会成全他们，她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我知道，那就是我呀！”姚远开玩笑着说。
“我是说有个别人，我们分手吧……”安宁声音越来越小，噤若寒蝉。
“就是说你喜欢上了别人？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第一天过来陪你过暑假，你却和我说这些？”
“姚远，我没有开玩笑。只要你同意分手，你要我怎样都可以。你给我的还有我欠你的，我都会还你。”
“分手，你拿我当儿戏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是谁？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把他电话给我，我要和他当面对峙！”姚远听到“分手”这两个字，情绪一下子失控了。姚远无数次担心这一天的到来，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而分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出现了令所有人害怕又厌恶的第三者。
“我不会给你的。请你成全我，成全我们吧！我和你见一面这样辛苦，我和他却每天都可以见面，互相关心。我们也互相喜欢，在一起也会幸福，你在你的学校也可以找到这样一个伴侣，我们明明可以选择一条容易的路走下去，为什么非要这样无谓地坚持下去，我不知道这份感情坚持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原来在你的眼中，对一段感情的执着守护就一定要有意义。我爱你，对这份感情甘之若饴，我愿意千里迢迢来看你，来陪你，不放过任何可以见到你的机会，只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就是我全部的幸福和意义。”
“可是，和谁在一起不都是这样吗？三年前你给我的心动，现在他也可以给我。你对我隔着电话的关心和问候，甚至抵不过他和我一起吃的一顿饭，为我天冷时披在背上的一件衣服。他也很优秀，我和他的未来不见得就比和你的未来差。即使我和他没有未来，也要比和你没有现在好过些。我只活在现在，过去和未来都太遥远，我抓不住。我能抓住的只有现在。如果你也体会过这种温暖，不知道你是否还能做到放着眼前的幸福不要，偏要守着远方触不到的幻影。”
“你是在考量和反问我吗？安宁，我告诉你，我身边的女生向流云一样多，我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
“是，我就是耐不住寂寞！而且，我为什么要从一而终？天地万物，谁规定了我必须对你忠贞？我不是你，你也无权要求我！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请你滚吧！”安宁一把扯下脖子上姚远送她的项链，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姚远看到地上断裂的项链，心痛不已，这项链是自己打了一个学期零工才买下来送给安宁的，竟这样被安宁生生地扯断扔掉了，可见眼前这个女孩对自己真的情断义绝了：“好，你去寻找你的幸福，我不拦着你。我今天就回家。”姚远转身就要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走之前，你把他电话给我，让我看看他对你的决心。”
听到这里，安宁的心颤抖了一下，韩飞早已说明他的态度，任自己在这里怎么胡搅蛮缠撒泼任性，为他们创造机会，他们都回不去了，自己又是何苦呢？安宁不禁又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心软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他已经做了选择，他不会和我在一起。”安宁知道，哪怕只有一线可能，姚远都不会放弃她，姚远在他们的感情里，从不会认怂认输。只要安宁对他撒撒娇，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会像原来一样对她好，不对她计较一切过往。
“那你去找他啊，找他表白求他接受你。我是多余的人，我成全你们！今天我走了，你不要后悔就好！”姚远听出了安宁的游移，故意欲擒故纵，拾起断裂的项链，转身就要离去。
安宁看着欲走的姚远，心头一慌，全然不顾了自己的颜面和姿态，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姚远。姚远慢慢地转过身来，把安宁紧紧搂在怀中：“安宁，我对你的爱，是这个世界上只此一份的爱，没有人能比得了，也没有人可以无视和践踏。你可以不信，但是我会用一生去证明。”姚远的泪水不断掉在安宁的头发上，他在心里发誓：只要安宁一天没有离弃他，他就不会留她一个人面对这世间的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