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学生

  北冕站在露台上，仰头看见天空中划过一只白尾的鹰。
  “等你很久了，”北冕伸了个懒腰，“咱已经让他们把星相定位调整好了。”
  鹰褪去全身的羽毛，轻盈落地，米奈瞥了他一眼：“第叁驱逐队派出去了吗？”
  “嗯哼。”
  “圣女和预知鸟那边？”
  “啊呀，”他眯起眼睛，“咱办事您放心，连魔女也打不过咱也不配在这儿了。”
  “您应该没有发现恶魔的痕迹吧？”
  “没有，”他停顿了一下，“但不排除之后会有。”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科瑞莱无所谓地摆摆手，“你现在就要去星相塔吗？”
  “不，等一下。”
  此时，薇薇安正在温泉中沐浴。
  水汽氤氲，漂浮着零零星星的花瓣，香气馥郁。
  然而再美的花也抵不过她的美貌。
  皮肤微黑但光泽水润，平添一种狂野性感的魅力，两腿修长，长发被水濡湿，一缕一缕，遮住丰满的双乳，而那冷棕色的卷发又和橄榄绿的眼睛相得益彰。
  这位美人却流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不知世界上有多少男人要为此心碎。
  她刚刚在萨洛折戟沉沙，原本镇守人都已经放弃了，结果大祭司不知怎么把那些死去的武士做成了亡灵——她虽然知道萨洛有异端信仰，但没想到会转换尸体，打了个措手不及，手下死伤大半，不能为继，她灰溜溜地逃回了德拉兰，还没敢去见北冕。
  一想到北冕她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她和科瑞莱一起竞争十二宫的地位，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魅惑，北冕惜败，在那之后就一直阴阳怪气，这次轮到薇薇安出师不利，他肯定要拿这事大做文章。
  ——好烦。
  她沉进温水中，吐出一串串泡泡。
  半晌之后，她才想起之前有叫过一个侍女服侍她沐浴。
  “艾丽。”
  没有回应。
  “哗啦”，她从水中站起身，水边空无一人，她提高声音：“艾丽？”
  她眉头紧锁，总不会连侍女都要嘲笑她吧？
  泉水上空雾气弥漫，等到雾气稍微散了一点，她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侍女打扮的人，只是用面纱遮住了脸，坐在温泉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水面，花瓣沉沉浮浮。
  她刚要发作，却发现侍女的气息有些熟悉。
  “米奈？”她试探着叫出了声。
  “嗯，”明明是一个小姑娘的样子，发出的声音像一个成年男子，举手投足间也有着不合年龄的成熟，她拿指甲轻轻敲着温泉边缘，“这里的防御系统该升级了。”
  薇薇安有些不满：“像你这样变成熟人的能力，谁能防得住？”
  “不，”她揭下面纱，“我可没变成那样。”
  她变成了莎琳的样子，但没有改变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出现在薇薇安面前的是生有黑色长发和异色眼睛的女孩。
  “这是哪个妖艳贱货？”薇薇安很不高兴地看着米奈的胸围。
  ——童颜巨乳什么的最讨厌了！
  “哦，”米奈朝下看了一眼，揉了揉胸脯让它变小一点，“疏忽了，这里的确不太像。”
  “我的侍女呢？”
  薇薇安怎么说也认识了米奈好多年，能猜出大致的结果，但在面前这人亲口承认之前，她还是想抱着希望。
  “杀了。”米奈风轻云淡，淡然自若，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薇薇安看着她把手浸在泉水之中，指甲缝里还残余了一些发黑的血迹，在热水的温度下，丝丝缕缕的暗红色被释放出来。
  米奈看着红色被稀释到没有，暗想自己是不行了么，还是和莎琳厮混了太久，技巧都生疏了，居然在身上留下了痕迹。
  薇薇安扶额：“为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
  “留着那种废物干什么，”她甩了甩手，水珠在衣服上留下暗色的水渍，“作为贴身侍女，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是是是，”薇薇安沉到水中吐泡泡，声音像气泡一样破碎，“在你这种天才眼里什么人都是废物。”
  “我不是天才。”米奈皱眉。
  “是么，”薇薇安的语气中带了讥讽，“那我们就连废物也不如。”
  米奈想了想：“你认识莎琳么，她说过类似的。”
  “不认识，她是？”
  薇薇安看了米奈一眼，胸围小了之后果然顺眼很多：“你现在这个样子的人吗？不认识。”
  “这样么。”
  “没骗你。”薇薇安从水中站起来，哗啦一声，裸露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米奈看着她，面色平静，完全没有一丝邪念。
  薇薇安觉得很挫败。
  她趴在泉水边缘，柔软的乳房被挤得变形：“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不，”米奈用小指绕着额前的碎发“怎么会？”
  “其实你都讲过，”她把脸埋在自己的乳肉之间，“我应该更小心一点，不……应该说我知道萨洛那地方不对，但我没有……”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她摸着薇薇安光裸的背部。
  “是么，”她还是情绪低沉，“你都没有变成我的样子……”
  米奈看着她，似乎不能理解语言中的含义，他不明白自己外形的改变和薇薇安的心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你需要我这样吗？”
  薇薇安把脸埋在臂弯里。
  “好吧，”米奈妥协了，“看着我。”
  薇薇安忍不住抱怨：“你看你都不记得我的样子了！”
  “我没有，”米奈解释道，“我只是想更精确一点。”
  说完，她的身体表面浮现出闪着蓝色微光的细沙，就好像她的身体也是由这种物质组成一般，立方体的细沙从身体内部重新塑造了整个形态，翻转出不同的色彩和形状，最后在表面露出一些端倪，汇合在一起，等到这一切结束，她变成了薇薇安的样子。
  “眼睛的颜色不对。”
  她朝水面瞥了一眼，还是一蓝一黄的异色眼睛：“好吧。”
  她伸手拂过眼睛，细沙在瞳仁深处运动，把眼睛染成了翡翠绿。
  “不，不是这种颜色，是橄榄绿。”
  米奈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那就这样吧，真是的。”薇薇安小声抱怨，“比刚才那样好看多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把米奈拽进了水池。
  一时间水花四溅，米奈出于武者的本能想要还手，但看到眼前的薇薇安，米奈任由她上下其手。
  既然薇薇安在水中是全裸的，以她为原型的米奈自然也是如此。
  薇薇安把米奈摁在水中摸了半天，从水中哗啦一声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你没有变出你的欧金金吗？”
  “可是你也没有啊！”
  薇薇安扶额怒吼：“米奈你变了……！你以前都会用我的样子来肏我的！”
  “但那不是你要求的吗？”米奈觉得自己超无辜。
  橄榄绿的眼睛要喷出红色的火焰。
  她觉得自己最好顺着薇薇安的意思：“那，现在也不是不行……”
  “啊啊啊啊啊！”薇薇安双手按住米奈的肩膀，疯狂输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莎琳吗，啊？”
  “不，”米奈不太习惯被人摁着，“你先停手……”
  她的变形术不是通过认知干扰达成的，是基础层面上的变化，这就意味着
  ——甩来甩去的大胸拍击肉体，真的好疼啊啊啊啊啊！
  米奈依然觉得自己非常无辜：“你不也变了吗，你以前都叫我老师的。”
  薇薇安觉得自己没办法和她沟通——除非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但那点小心思……她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她的声音藏在肉体之间，含含糊糊，“你根本不适合当老师，但你还是去了；你不擅长团队组织，但带了第二驱逐队。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等等，”米奈有被冒犯到，打断她，“我怎么不适合当老师了？”
  “因为你太天才了，”薇薇安定定地看着和自己一样的脸，“的确，招式手段无可挑剔，我承认，但你根本不理解像我们这种人要付出多少努力。”
  “但——”
  薇薇安打断她：“不，‘我不是天才’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你看一眼就能复刻出几乎所有的魔力，我根本做不到——现在也是，你还赢了夜之魔女和无名者，不，我该问：你输过吗，你被揍过吗？哦，我忘了你是强化型的混血，怎么可能会输嘛！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十二宫，现在我输了，就在萨洛城，当初我打败了科瑞莱只是因为我觉得你会开心——但你没有。”
  她语速很快，显然憋了很久，一气说完之后在旁边大口喘气，
  “不，我想说的是，你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薇薇安睁大了眼睛。
  米奈一脸诚恳，没有在开玩笑。
  半晌之后，她别扭地转过头，因为温泉的雾气凝结在了眼睛里：“谢谢。”
  她又把脸埋在臂弯之间：“我还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明明不喜欢杀戮，也不相信神，却效忠教廷；你不相信预言杀了星相魔女，但又去找了莎琳；我以为你当初爱——算了，不说了。”
  他就和他的长相一样矛盾。
  米奈的温柔总给她一种被爱的错觉，但一转身，那人又举起了染血的屠刀。
  米奈看着水中的倒影，很小声地说道：“我也不明白我想干什么。”
  薇薇安提高音量，强行稳定声线：“那你来我这干什么，批评我吗，惩罚我吗？”
  “不，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事，”她坐在泉水边缘，摸了摸薇薇安，“我很想你。”
  薇薇安再一次睁大双眼。
  虽然她知道米奈说的“想”和她理解的不是一个东西。
  她接着说下去：“我马上去萨洛。”
  薇薇安的眼睛已经不能再睁大了，她抓住米奈的手：“不可以，最起码要等那边的亡灵平静下来——”
  “啊，不，”她抽出手，“北冕已经做好了定位。”
  薇薇安咬牙切齿，心里想着动用十二宫的权力把北冕大卸八块，挫骨扬灰，拿去喂猪。
  米奈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好好休息，薇薇安。”
  “你也是，”她的声音瓮声瓮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再见，老师。”
  米奈想到了什么，突然勾唇一笑：“记得升级一下这里的防御系统。”
  薇薇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有人上报十二宫之一的薇薇安，说在储物间里发现了两具尸体，都是一击毙命，没留下任何痕迹。
  “米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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