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放逐之地

  一路上，李昊步伐极其缓慢。
  在他身旁，二十几个小家伙紧紧围绕着他，一双双大眼睛中洋溢着向往和希冀的光芒，默默听着李昊的话语。
  他们的前进速度真的很慢很慢，李昊仿佛想要将外面的一切都将给这些小家伙们听，让他们仔细的知晓，外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对这些小家伙来说，整个仙霞镇，便是他们唯一的家，是唯一能够看到的风景。
  从出生开始，他们便一直居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去过外面。除了仙霞镇开启的时候能够看到一一些外来的修者之外，他们甚至不知道外界的天空是什么颜色，外面的大山是什么样子...
  这简直就是一群被禁锢在这里的花朵，被严厉禁止离开半步，虽然看上去依旧可爱调皮，但是内心早已经布满了伤痕！如同被禁锢，如同被封印，使他们明亮的眼睛变得黯淡，活泼的心灵变得孤单，一举一动之间，都流露出一股与年纪不相符的孤僻！
  不长的一条路，李昊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直到一扇古朴的木门出现在眼前，才终于阻挡了他的步伐。
  “这里就是老婆婆的家里了！”
  妞妞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却还是上前一步，轻轻推开了大门。
  “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李昊摸摸他们的小脑袋，抬腿，迈入了大门中。
  在他们身后，几十名中年人默然无语，轻轻的迈步，跟随着他们进入小院内。
  古朴的院落，干净而清爽。
  到处都长满了诱人的花朵，开出一种种绚烂的颜色，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芳香，沁人心脾。
  这里，很是整洁，没有一丝尘埃沾染，如同传说中的净土。
  跨过一重重院落，终于来到一处宽敞的庭院中。
  在最深处，一个木制的摇椅安静的摆放着，一位老婆婆端庄的躺在上面，静静的望着头顶的五彩树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辈...”
  李昊轻轻上前，恭敬的躬身行礼。
  “恩。”老婆婆低下头，冲着李昊微微点了点头。眼睛瞥向他身旁的一群小不点，不由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前辈，虽然不知道根本原因。但是这帮小家伙毕竟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为什么要将他们禁锢在这里呢？”
  “没有阳光照耀，没有雨露洗礼，岂不是一种悲哀吗？”
  李昊望着身边如同瓷娃娃般的小不点们，有些心痛的说道。
  “小子，你知道些什么！”
  “不懂就不要乱讲话！”
  “悲哀又怎么样，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一个个声音快速的传来，充满了呵斥和不满！
  甚至，一个中年人直接伸手抓走了所有的小家伙，径直挡在李昊身旁，一脸的愤怒。
  “我听说，老鹰为了让雏鹰学会飞翔，不惜狠心将它们推下悬崖，如此才能够顺利的成长为天空的霸主！”
  “我听说，老虎为了让幼崽学会捕猎，不惜残忍让它们饿着肚子独自捕食，如此才能够成为森林中的王者！”
  “如果只是圈养在温室中，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昊昂着头，同那中年人四目相对，没有一丝弱势。
  “他们，不是雏鹰，不是幼虎。我们也不是狠心的老鹰，不是残忍的老虎。”
  “与其看着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就这样让他们生活在这里，最起码能够活着！”
  “只要活着，就足够了！”
  那中年一脸的悲愤，双目中眸光闪烁如同两柄利刃一般，狠狠的刮在李昊身上。
  “我不同意！”
  李昊大吼，丝毫不在乎他杀人般的眸光！
  “你只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如今，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情？！”
  那中年人一脸的冷漠，嘲讽道。
  “你！”
  “够了！”
  老婆婆突然起身，声音清冷而漠然，带着一股强烈的威压，瞬间压下了一切声音。
  她看了眼面前的一群中年人，又看了看被保护起来的小家伙们，最后望向李昊，摇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李昊越过面前的中年人，朝着老人行礼：“前辈，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这个世上，没有绝对，也没有不可能！我相信，只要去做了，去努力了，一切不可能都会有转机存在！”
  “你是个好孩子...”
  “怪不得他会让如此器重你！”
  老人冲着李昊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思索了许久，轻声道：“人老了，总会有些唠叨，你不介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晚辈洗耳恭听！”
  李昊恭敬的行礼，径直坐在地上，面对着老人，笑道。
  “从前，在上古时代，人族只是一个很弱小的种族，并没有如今这般强大！”
  “那个时候的大荒，也远比现在要更加庞大，也更加危机重重，到处都是鲜血和狰狞！”
  “万族林立，驰骋大荒，妖魔出世，睥睨天下，将整个世界彻底打造成了一座可怕的炼狱。没有亲情，没有恩情，没有所谓的相守相依，也没有所谓的相帮相偎。那个时代，只有无尽的黑暗，也只有无穷的毁灭，是个彻彻底底的黑暗时代！”
  “我们这个种族，就是在这种境地下出生了。”
  “想必你也看到了，我们并非纯粹的人类。当然，也并非是纯粹的妖族！”
  “我们是禁忌的存在，是被万族所憎恶不屑的存在，是人族与妖族结合而诞生的，被放逐，被遗忘的存在！”
  老婆婆遥望着天空，声音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憎恨和不满，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时代，仿佛又想起种族的初生，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原来，所谓的仙霞镇，并不是传说中的净土，也不是传说中的仙境，这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是放逐之地。
  上古年代，人族式微，被其他种族当做血食，是最为低等的存在。为了生存，不得已依附在其他种族庇护之下。没有实力，没有拳头，人类只能够受尽冷漠和不公平的待遇，没有丝毫反抗的权利。
  如此，便诞生了一种新的种族，半妖！
  他们，是其他种族同人类结合所诞生的生命。被妖族所不屑，被人族所憎恶，是毫无存在权利的一个族群。
  “无数岁月下来，我们的同胞越来越少。一大部分是不被天地所认同，还没有出世便已经夭折。剩下的一部分，则是不被其他种族所认可，生下来便惨遭杀害。”
  “即使我们同时具备人族和妖族的血脉力量，即使我们在修行一途上更加具有天赋，但是，也根本没有生灵肯认同我们！”
  “甚至，我们主动承担起镇封天魔界的任务，每次黑暗年代都冲在最前方，用血肉之躯阻挡黑暗的到来，依旧没有人肯承认我们的存在！”
  “如此，你可知道，我们为何不离开这个地方吗？”
  “不是我们不想，而是我们不能而已！”
  老婆婆叹口气，倒在躺椅上，无比落寞的说道。
  李昊默默听着这一个充满了悲伤的故事，下意识望向背后的中年人，又撇过那一个个可爱的小家伙，心中不由充满了悲伤。
  这是一群不为世人所认同的族群，只能够躲避在这样一处不为人知的小世界中，苟延残喘。
  他们是禁忌的存在，所以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哪怕保护了无数人的性命，也得不到哪怕一点安慰和尊敬。
  当然，若是对实力的敬畏，他们足以获得数不尽的尊崇，只是，那种崇敬，却并非是他们心中所想要的东西。
  “他们，会对其他生灵造成什么伤害吗？”李昊思索片刻，抬头问道。
  老婆婆微微一愣，望着他手指的方向，默默点了点头，说道：“恩，只有修为达到了洞察境，才能够控制住体内的兽性，不至于陷入疯狂之中！”
  “而且，没有足够的实力，离开这里，他们将会化身为本体，变作没有理智的蛮兽！”
  “这也是我们不能让这些小家伙离开的原因！”
  “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够化身为人形态，拥有理智和智慧！”
  老婆婆叹气，扫过那群小家伙的眼睛中，充满了愧疚。
  李昊闻言，眉头不由皱起，下意识陷入思考中，默默的琢磨。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就连老婆婆都有些忍不住皱眉的时候，他突然抬头，脸上露出一股认真和坚定，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够让他们即使出去了也能够保持理智呢！”
  “......”
  “你说什么？！”
  这一刻，不只是老婆婆，所有的人都眼神一亮，紧紧盯着李昊，不敢置信问道。
  “我是说，我有办法，让他们保持身为人族的那一份理智！”李昊不紧不慢，认真道。
  “这不可能！”
  “上古的先贤，哪一个不是大智慧之人，却没有一个能够做得到！”
  “甚至，我们曾经乞求过无上的至尊，依旧没有丝毫办法！”
  众人晒然，嘲笑道。
  “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试上一试！”
  “这些小家伙，是活生生的小生命，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痛苦，继续延续这种不能够称之为活着的惩罚！”
  李昊点头，不自禁的想起那群小家伙眼眸中洋溢的希冀之光，笑道。
  “小子，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最为痛苦的事情，便是给了一丝希望，然后硬生生再将它打破！”
  人群中，有人不满的大吼，愤怒道。
  “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做了，一切都会有转机！”
  “大道五十，而天衍四十九，尚且留下一丝机缘与天地众生！为什么，我们不能搏上一搏！”
  李昊嘴角勾起，大笑，笑得肆无忌惮，脸上的表情却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