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6

  角旗区, 杂金色短发的蓝白18号的额头抵住银白短发的蓝白10号的额头, 而这个区域低层看台疯狂蹦跳着或是举起手机的qpr球迷可以清楚的看到派崔克-安柏用手拍打着本杰明-汉密尔顿的脸, 直播镜头给到派崔克的口型, 甚至收了一部分音进去。派崔克说的是：“that’s my boy！！that’s my boy！！”他们外层, 除了汉斯之外的qpr球员已经全部围了过来。
  无疑, 这个进球让新女王公园的焦躁气氛一去无踪。
  陆灵紧盯皮球入网之后, 使劲攥了攥拳头，并且情不自禁大喊了一声“fantastic”。然后她马上回身跟助教拥抱在了一起。等她放开提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看向场上。fantastic，不仅指这个进球，还有这个进球到来的时间。如果对面不是德国球队, 也许她会对这个进球时间所能产生的影响更乐观。
  场上庆祝的球员们逐渐散开。本沿着边线跑了过来。陆灵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冲他笑了笑, 在无数球迷和无数镜头前朝自己的球员张开了双臂。
  本杰明一把抱住了她，他紧紧圈住她的腰, 把她整个人抱离地面了两秒。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边夸赞了他一边提醒他该放开她了。本杰明的嘴唇擦着她柔软的侧脸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随后, 进球的蓝白10号马上松开主帅往场上跑去。不过, 他又忍不住回了下头。她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当然不会有, 不会在此时此地。只是他回到位置上后, 派特有些阴沉地扫了他一眼。莱昂也看了看他，乌拉圭人的表情难以形容, 尽管进球后他们也交握了手。
  三分钟后，中场哨响。qpr成功把1：0的比分带到了中场休息。
  陆灵往球员通道走去。
  ****
  内森尼尔回到包厢里面之后拿起遥控器往后倒了几分钟, 西蒙则拉上了窗帘。俱乐部老板和ceo一起重温了一下那个进球。那是个绝妙的进球, 内森尼尔认为即便场上的其他球员也在这次进攻中发挥了作用，但派特和本才是这个进球最大的两位功臣。
  “至少我们的国王已经有了一次助攻。”西蒙笑道。
  内森尼尔在本杰明拥抱克里斯汀时暂停了一下，他马上摁了继续，但在本杰明回头时又暂停了一下，然后他快进到了直播，bt sport演播室的嘉宾正要分析上半场。
  这个过程中ceo依旧笑着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球员进球后都会抱克里斯汀。不过汉密尔顿这个新发型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看来带给了他好运气。”
  拥抱克里斯汀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那个很像亲面的动作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本回头那一下很古怪。回头那一下，蓝白10号眼睛里是有点担忧的。如果真的所有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为什么会担忧，他担忧什么？克里斯汀生气？那就有意思了。内森尼尔没告诉西蒙自己的推理。反正最坏不过是本杰明喜欢克里斯汀。他相信克里斯汀能处理好这件事。别闹出什么派崔克和本杰明为了自家主教练打一架这种戏剧化的事就行。
  美国老板摁了静音，回过头跟西蒙说：“现在舆论还是批判和声援参半，我倾向于继续观望。我准备在联赛杯决赛之后跟克里斯汀本人谈谈。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西蒙耸耸肩：“我的看法是我们现在不能动那两个人。再进一步说，就算我们想让其中一个离开，离开的那个也不可能是克里斯汀。连球迷都知道，派崔克不可能在我们赶走克里斯汀之后……”西蒙说到这笑了出来，“如果我是派崔克，我也不会接受这个。这件事就是这么微妙，你可以说这两个人仗着自己能力强在威胁整个俱乐部甚至是所有人接受他们的恋情，但我也想不到特别好的理由反对——除了‘办公室恋情’这个说法。即便这个说法也不是很有说服力。”
  内森尼尔点了下头，“是，我同意。假设我们想解雇克里斯汀或者卖掉派崔克，那么前提是这两个人的能力出了问题，但这是个没有意义的假设，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出了问题，我们的成绩就会跟着出问题。我难道希望我的球队成绩出问题？”
  西蒙给老板倒了一杯香槟，递了过去。内森尼尔没接，摆手感谢。西蒙早已觉得奇怪，内特今天滴酒未沾。但他没问这个，而是说道：“所以继续观望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件事终究要做长远打算。”西蒙说到这里想到一件事，“你当初邀请克里斯汀回来，又把派崔克买回来，不可能没预料到今天的局面。”
  内森尼尔皱了下眉，没说话。
  西蒙思索了几秒，本来想继续说，但他看着老板的面色，打消了这个念头。内特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从来都是微妙的。
  ****
  主队更衣室。
  陆灵看着菲尔。“我们要在下半时制造更多机会，所以，你跟莱昂要注意互动，按我们赛前部署的来。”
  菲尔摸了摸下巴。“ok，没问题。”
  提姆则转向派崔克。但助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拜仁的很多球员高大又能跑，可也容易被晃。派特、莱昂，你们拿球后的假动作很重要，但不要拖沓。另外，诺伊尔这几年左脚一直有伤，他很可能在下半时蹬地发力不足，尽量让他忙碌点，可以尝试打他的右手边，记得要有变化。”
  提姆话音一落，陆灵又接过话，“我不希望丢球。但我们也要进攻，同时要有耐心。”她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她大声问道：“你们听懂了吗？”
  所有人齐声回应。
  ****
  菲尔-比斯利知道，现在是他发挥的时候了。与老板相处这么久，他也多少明白，在场上即便自己不进球，也要在战术上帮助队友。简单说，就是发挥自己“制造麻烦”的能力。上半时，老板似乎比较担心站位啊防守啊之类的东西，但按她中场休息时说的，下半时可以放开跑位。
  于是，菲尔在几次移动后，来到了基米西这一边。
  基米西身材不高。因此，如果菲尔过来，那么这一边的中卫菲利克斯-格策也可能被带出来。
  果然如此。
  高球飞来，是伊恩的传球，很舒服的旋转和角度。菲尔挺胸向前，作为缓冲，停下皮球。基米西被他背在身后，菲利克斯-格策虽然上来了，但动作稍慢，没法争到皮球。
  菲尔把球卸到脚下，张开胳膊，暗地里使劲狠扛了一下过来的菲利克斯-格策。德国人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冈萨洛-奇卡适时地从左边线插上了。
  菲尔脚后跟做球。噢，妙极了的主意，他得意了一小下。
  结果球被基米西的腿挡回来。
  菲尔很气恼，球弹回来，他马上硬生生一扛，把球又捅向前面。好在，冈萨洛控制速度的能力很强，在菲尔第一下失误时减速等了一下，这个球还算是给到位了。
  而且，菲利克斯-格策和基米西，两人被菲尔一人牵制。冈萨洛拥有大片空间，他没有着急传中，而是直接一转，向禁区杀去。
  拜仁后腰尼克拉斯-多施移动过来，冈萨洛做出传中动作。多施下脚——但灵巧的西班牙人只是虚晃。这一扣之后，冈萨洛选择用右脚横传地面球。
  派崔克跟上来，但只是将球一漏。
  真正打门的，是后面高速冲上来的右翼卫雅各布-哈丁。
  ****
  陆灵感到冷风吹来，她也感觉到身体散发着热气。jake冲上来的这球射中了边网。尽管如此，但这正是qpr想要打出的东西。
  在之后的一次进攻中，换成了莱昂左移，菲尔居中。同样的思路，同样是针对基米西这一点，只不过这次不是针对他的体格，而是针对他本质上不是翼卫的特点。
  她告诉过莱昂，如果打掉基米西这个点，那么拜仁右侧的攻击将会缺少一个重要的点。基米西与科曼、多施的轮转换位，是拜仁右路进攻中的重要套路。
  这个套路打出来，会让基米西的位置更趋于保守，那么拜仁右路套路破碎之后，沙夫勒也就没那么容易地从容左右调度。
  她之所以选择在下半时把这个策略拿出来，第一，因为谨慎，她需要先做一些衡量，毕竟莱昂和菲尔要不断大范围移动，而这会对体系的严整造成一些影响。第二，她不想给纳格尔斯曼准备的时间，半场之后马上拿出来，可以最大概率的在对手无法应对时，博得利益。
  场上莱昂选择强行走外线过人。他过掉了基米西，菲利克斯-格策这次上来明显犹豫了很多。陆灵看到，这一次冈萨洛无球向内线走去——qpr左翼卫灵活机动、可内可外的特点也是这个攻击计划在后续能跟上的重要保证。
  莱昂给到冈萨洛。冈萨洛选择直接左脚传中。球到了后点，菲尔腾空，冲向皮球，将球狠狠砸向球门。
  诺伊尔动作飞快，把球托出横梁。
  下半场开场，拜仁遭遇了qpr的集中轰炸。
  陆灵的初衷实现了，现在球队需要趁着这股势头打进第二个进球。
  ****
  然而，十五分钟过去了。
  派崔克在这十五分钟里有过两次射门，还送出了一记十分有威胁的传球给莱昂。球队在这一段时间的控球率是统治性的。所有一切都意味着战术完全奏效了，唯独诺伊尔并没有如同助教在中场休息预计的那样出现问题。高大的德国门将依然稳健，没有给qpr什么可乘之机。
  派崔克心里快速数了一下。qpr在下半场开始后，已经制造了六、七次不错的机会。
  比分仍然是1:0。
  本杰明获得了更多的控球自由。罗宾-沙夫勒在下半时似乎不再刻意限制本的拿球，而是开始游离在整体防守之外。派崔克对此感到不安。
  他望向场边。拜仁的年轻主帅看上去有些紧张，脸部涨红，不停向场上发出指令。但罗宾-沙夫勒看起来却完全没有受到主帅情绪的影响。
  派崔克跟约翰要球，再做给本杰明，随后向前。罗宾-沙夫勒看似懒洋洋地跑向本杰明。本杰明将球向前顺利再传给了派崔克。
  不安的感觉在延续，派崔克瞥了一眼本，他觉得，本也感觉到了。
  派崔克继续向前组织着，但提高了警惕。他把球给到左路的冈萨洛。
  莱昂和菲尔又进行了换位。只是这一回，两人似乎互相让了一下——
  持续不断的换位，可能让两人不巧地同时迟钝了半秒。这很正常，一段时间的围攻后容易出现暂时的断档期。
  但拜仁没有迟钝。
  在聚勒和诺伊尔的大喊之下，拜仁迅速收拢阵型，刚出来的空间不见了。
  他们的跑动如此迅速又如此到位。
  莱昂还是接到了球。他按照主教练和助教的要求，这次没有着急突破。面对菲利克斯-格策，他的上身猛烈晃动，然后向左侧启动。
  对方跟了这一下。于是，当莱昂向中路反方向外脚背猛拨的时候，格策完全被钉在原地。莱昂晃开对手后，继续往中路带去。
  派崔克看到一个身影从身边快速穿过，他想喊一声，来不及了。
  罗宾-沙夫勒脚尖轻轻一碰，就把球从莱昂脚下捅走，然后，球到了聚勒脚下。
  高大的德国中卫在抵挡莱昂随后的上抢时用强壮的身躯将他挡住，而后把球向前给到沙夫勒。
  派崔克横跨一步，马上立到沙夫勒面前。他比对手高不少。随着沙夫勒压低重心，派崔克也做出同样动作。
  在这个靠近拜仁禁区的位置，如果能够夺回球权，就可以马上发动第二波攻击。
  沙夫勒没等派崔克靠近。他直接用力抽向皮球，皮球带着猛烈的旋转升起——这是一记力道十足的长传。
  这脚球最终精准地落在了中锋穆萨-登贝莱的头上，他把球顶下来给到科曼。科曼带了两步，被上抢的jt放倒。
  qpr的进攻势头被打破了。
  拜仁一下打到了己方禁区附近。
  派崔克皱了下眉头。
  ****
  “亨克，准备上场。”陆灵喊道。荷兰人已经热身完毕。
  比赛接近70分钟。球队的进攻节奏被打乱了，比赛又回到胶着的均势。
  莱昂看起来气喘吁吁，这家伙在那次被断球后有点太跟自己过不去，不停奔跑拼抢，以至于体能流失得很严重。
  球出界后，莱昂-费雷拉被伤愈复出的亨克-德格拉夫换下。
  比赛进入到这个阶段，陆灵必须要考虑，也许1:0是个不错的结果。
  罗宾-沙夫勒在qpr大举压上时不停观察，现在已经重新活跃地参与进来。他带动了至少三次拜仁的反击，让qpr无法再毫无顾忌地压上。
  她看到本杰明也有些吃力。这一场和罗宾-沙夫勒的对决，的确会令人压力巨大——对手太聪明也太敏捷了。她想要换下本的念头闪过，不过她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罗宾-沙夫勒本场比赛到目前为止，只尝试过两次过人。对于一个被誉为超级球星的球员来说，实在有点少。更多地，他在采用跑位、传球和控球支配比赛。他在上下半场还采用了不同的比赛方式。
  事实上，qpr在下半时的进攻，按常理应该产生进球。但本杰明和伊恩似乎都不敢贸然扔掉沙夫勒向前支援。也许只是派特、莱昂和菲尔他们在门前的运气不好；也许只是差了一个人或者半个人的支援。只是，也许，正是因为沙夫勒始终鬼魅般的晃荡在qpr的后场。
  一切都是也许。
  也许她之后重看一遍这场比赛，会有更清晰的认识。
  当然，比赛还没有结束。她只是不喜欢这种周密计划落空的感觉，尽管比分依然领先。
  亨克在防守端能够贡献更多。此外，他可以跟菲尔组成真正的一高一快组合。亨克的状态有一定的不确定，但他是她在这个时候必须拿出的人选。
  感谢上帝，亨克上场后，状态不错。
  他给qpr的前场带去了额外的活力。他飞快的速度和对禁区的饥饿感，直接让拜仁防线后退十码，帮助qpr夺回了一定的主导权。
  比赛时间在流逝。新女王公园的气氛随着球队的势头而起起伏伏，现在球迷们的情绪重新高涨起来。
  陆灵准备再观察一会儿再考虑换上马塞洛和布里尔-恩博洛。目前她不想贸然动这个三中卫体系。
  ****
  本杰明感觉到疲倦。是精神上的，但也影响到了身体的反应。
  已经到了80分钟左右，他觉得心脏在猛烈地收缩、舒张着，他甚至觉得血液流动的声音轰击着他的耳际。这影响了他的思考和动作。他明白人体在高强度、高专注度的比赛中会发生的变化，他一时无法摆脱。
  拜仁将32岁的莱万多夫斯基换上场，替下了基米西，意在全力进攻。
  这时，罗宾-沙夫勒又撤回来了。他回撤到中圈附近，伸手要球。本杰明马上跟上，伸出手，保持与对方一个手臂的距离。
  当德国人过掉本杰明的时候，没人预料到。
  小个子的动作依然显得慵懒，一如他在下半时某个时段的表现。他这场比赛一共两次过人，一次在刚开场的时候，一次是在上半场后段。下半时，则没有尝试过一次突破对手。
  这一下突然的动作，连本杰明也被骗过了。
  在一秒的时间里，罗宾-沙夫勒大概触了三次球。他的身体在接球瞬间就开始大幅度转向。球从本杰明的两腿之间穿过，沙夫勒本人则从本杰明左手边越过。
  然后沙夫勒像一颗突然的炮弹，直捣中路。
  首先上去的是本杰明身后的约翰。沙夫勒急停，全力压低重心——他本身已经够矮了，但却一身肌肉，约翰猝不及防，直接被扛开。
  本杰明的身体反应和思考能力一瞬间都回来了。他看到沙夫勒做出射门动作，大卫-路易斯已经飞身封堵——
  但本杰明知道那不是个射门。没有推理，纯粹的直觉。
  穆萨-登贝莱和金斯利-科曼一左一右插上。
  这是个传球。如果送过去，就将是个单刀，甚至是双人单刀。
  这是个传球。
  伊恩把整个人扔在了沙夫勒身上。年轻的拜仁球星被扑倒在禁区线上。
  裁判出示黄牌。
  本杰明舒了口气。伊恩跟他一样，判断到了。但无力断球或拦截，只能犯规，而且是大动作的犯规，否则小个子搞不好还是能把球送过人缝。那样的话，登贝莱和科曼可能会二人一起面对汉斯……
  被伊恩放倒的沙夫勒，抱住脚踝，痛苦地抽搐。他在摔倒的那一瞬间，似乎还想要强行把球给出去，结果左脚脚腕扭了一下。他在场上就地接受拜仁队医的治疗。
  本杰明能感觉到周围气压的降低。在这个让人瑟瑟发抖的二月夜晚，罗宾-沙夫勒轻而易举地突破了自己和约翰的防守，然后在qpr防守最密集的地带，几乎送出可能帮助他们扳平比分的传球。
  派崔克走到本杰明身边，沉稳地说道：“不是你的责任。他是个难缠的家伙。不过我想你已经打起精神来了。”
  本杰明看了看派崔克。他突然想起最小的妹妹黛布拉，还不满十五周岁，指着电视屏幕上的派崔克跟自己说，“派特英俊性感，有时确实很像boy band的主唱，但他还有一些神秘危险的气息。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个表情会是什么，眨一下眼或是歪着嘴笑，或是生气……”当时本杰明没放在心上，小女孩儿们喜欢派崔克-安柏可以有一百万个理由。但这一刻本杰明突然觉得黛布拉说的是对的。
  派崔克-安柏就是这么踢球的。他居于可预测性和不可预测性之间。以及，他对自己的态度也如此，容忍与警告之间。
  本杰明觉得嗓子干涩，只点了点头，没说话。而派特的眼睛里出现了他不可预测的一些东西。
  ****
  经过治疗的沙夫勒已经起身，看起来没有大碍。这个任意球将会由他来主罚。
  常规时间已经接近尾声。距离球门二十码的位置，小个子德国人的棕黑眼珠打量着qpr的人墙。
  然后，他后退了几步。
  内森尼尔-劳伦斯在看台上看着这一幕。
  人墙大致偏向汉斯的右手边，而汉斯自己站住左手边。
  伊恩自己站在人墙里，并且在按照汉斯的指挥移动。
  其实内森尼尔之前没有完全看清楚，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他知道，苏格兰人很少鲁莽犯规，那个最终吃到黄牌的动作肯定有其原因。
  这个距离，虽然很近，但不一定很好处理。内森尼尔看过的足球比赛足够多，他知道，球要越过人墙，还要及时落下进入球门的话，二十码是有点近的。
  脚下，还有脚下。有的任意球主罚手会选择在人墙跳起的时候，把球低平射过去，从人墙脚下经过，让门将猝不及防。
  也许沙夫勒也会这么干。
  内森尼尔的手心有点出汗。
  沙夫勒站在离球大约十码的位置，似乎仍在打量对面的人墙。裁判的哨子响了，示意可以开始。
  沙夫勒大力把球向前踢去。
  球结实地砸在人墙上。伊恩想要第一时间把球解围，但球是打在他的大腿高度，往回弹得厉害，因而很难一脚踢到。
  沙夫勒启动了。
  他仿佛预料到——或者说故意谋划了这个球的反弹。伊恩是反应最快的那个，他扑上前，同时组成人墙的全部五人都已经准备封堵第二次的射门。
  内森尼尔看到伊恩已经冲到沙夫勒的面前。只是这一次，德国人已经抢一步踩进了禁区内。再犯规的话，伊恩会被罚下，而且是点球。
  qpr的老板没有看清沙夫勒那一刹那的动作。但是他看到了后面的事情：
  皮球被塞到了人墙后面，莱万多夫斯基直插身后，一脚大力抽射——
  86分钟，比分变成了1:1。
  内森尼尔的表情被收进了直播镜头，qpr老板的脸色不那么好看。
  这是个客场进球。出现在这个时候，令人扼腕。
  内森尼尔看到场边的那个身影不为所动。
  ****
  派崔克看到了全过程，他没在人墙中，而是在禁区的另一侧。伊恩上抢的瞬间，沙夫勒一个极小的扣球动作，伊恩只有两个选择：收脚，或者犯规送点球。
  沙夫勒右脚扣完，左脚就随即把球给了过去。
  沙夫勒此前被伊恩阻止了一次的直塞，德国人执意要完成直塞。
  沙夫勒的任意球，故意发力打人墙，那个球大概率会从人墙反弹回来。沙夫勒敏捷至极，所以很自信自己能拿到第二点。并且，他随机应变，利用伊恩不敢再犯规的心理，在最小的缝隙和最短的时间里给莱万多夫斯基送出了直塞。
  派崔克的嘴唇有了一点弧度，老实说，沙夫勒这个“玩法”，他也有可能玩。大概，一些球员对身体技术和意识的自负到达到某种程度，思考方式会呈现出一定的相似性。
  两队重新站到中圈附近。
  本杰明听到派崔克跟菲尔和亨克说一开球就马上前插。那两人有点疑惑，但答应了。
  然后派崔克又走过来，跟本杰明说，“给我一个地面球，本。”
  哨响的时候，派崔克将球回敲，然后马上向前走几步。
  本做了一个地面短传给回派崔克所在的方向。拜仁中场托利索已经快速压迫上来。
  派崔克在球到脚下的那一刻，左脚划过草皮，轻轻一挑，把球从身侧扬起，直过头顶——也越过了托利索的头顶。
  一道优美的、七尺高的圆弧被画出。
  在那圆弧之下，派崔克像风一样抹过对手，向前踏出中圈的白线。
  刚过中圈的位置，距离球门大约四十五码……
  本杰明看着那个金发男人迎着落下的皮球，左脚直接抽击过去。
  那是一记如雷神战锤猛击一样的射门。本杰明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
  派崔克不是第一次在这个距离射门。
  但在这个时候，距离丢球只过了一分钟，也许不到一分钟。意义非凡。
  这是个回应，是个声明，是个傲慢到不能再傲慢的宣言。
  本杰明仿佛能听到皮球划过夜空时的凄厉嘶叫。
  如同一个难以辨识的鬼影，这记突然的射门飞向拜仁的球门。诺伊尔跳起了，他的右手指尖也许碰到了球，也许没有，球随后响亮地砸中横梁弹回。
  菲尔和亨克已经冲上去。同时，呼呼风声中传来场边的声音，是她在呼喊，让所有人压上。
  本杰明立刻向前跑去。
  菲尔冲在落点上，但只来得及把球顶到左路。拜仁的球员也在疯狂回追。冈萨洛在左侧拿到皮球，然后横传给到本杰明所在的中路。
  本杰明没有接，他瞥到了那个身影，他让皮球从脚下漏过去。
  派崔克拿到了这个球。
  本杰明以为他会第二次远射，但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刚刚以超远距离抽射发出宣言的派崔克-安柏，现在化为一把利刃，直刺拜仁的腹地。
  也许在其他时间段，不那么容易——拜仁的防守非常有纪律性且严整。但现在所有人似乎都被那一记疯狂的射门震慑，而后又被qpr全体搏命的压上冲乱。
  从距离球门三十码处接到球开始，派崔克一步加速就突破了拜仁的中场线，然后再接两步，穿透了拜仁密集的后卫线。中间有略微的变向，可速度几乎不减。
  这是他一个人的表演。
  有些表演你永远不会习惯，每一次，都是震撼。
  阿拉巴回追过来，与聚勒撞在一起，倒在派崔克身后。
  派崔克将球抽击向球门。诺伊尔的这次出击是徒劳。
  2:1！
  谢幕的是蓝白18号双手指向漆黑夜空的两个直角，在火山喷发似的掌声与欢呼声中，在队友们上去拥抱他之前，他亲吻了左臂黑桃女王的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