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9

  “我是一个性别主义者?”电视上葡萄牙人假笑了两声, 摆着头, “你可以去问我的女儿, 我的妻子, 甚至克里斯汀本人, 我想连她都不会那么认为。那句‘甜心’毫无恶意, 我是因为跟她关系亲近才这么叫了一声。如果她介意, 我不会再叫第二次。想必你们也没有忘记,几个月前,我们还在老特拉福德喝过一杯。如果如你们所说我是一个性别主义者, 克里斯汀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呢?但我的确觉得她质疑我的球队的打法很荒谬。如果规则规定了足球不可以使用某种打法,所有人就开心了吗?而且我觉得我才是对这场比赛结局更不满意的那一个,我们这场比赛的机会比对方更多。但我并没有冲到对方的教练席前去质疑对方主帅的打法。我明白安柏的离开肯定让她, 包括他们球队的所有人心情不佳, 但是是他们自己放走这个天才的。如果安柏在我的球队里,我绝对不会放走他。他是本土旗帜, 应该留在英格兰。”
  陆灵惊讶自己居然听完了何塞这么长的一段话。
  这段采访不是天空体育赛后的, 也不是赛后新闻发布会上答记者问的, 是bbc的王牌足球节目motd2(match of the day周日版)里的。当然, 何塞在面对天空体育的赛后采访和新闻发布会上的记者的提问时, 也说了类似的话。
  在走进球员通道后,陆灵即刻恢复了理智, 其实她本来就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就是故意过去跟葡萄牙人叫板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的球队用这种方式对付她的球队了, 如果下一次还是这样, 她也不介意让自家球员拼抢的更凶狠一些。
  只是被叫“甜心”和造成短暂的混乱的确是她没有想到的。
  后来在采访当中被屡次或正面或侧面地问到这个问题,她都是如此回应的:
  “那当然不是一个不体面的词,但他会叫佩普或者尼克甜心吗?如果他不介意,我下回也会那么喊他。我没有说他是性别主义者,但我在这里说清楚了,我不喜欢被那么称呼。还有,我们踢的是足球比赛,不是橄榄球,更不是拳击,我过去只是想跟曼联主教练说这个,难道这也不行吗?”
  赛后更衣室里,球员们对这件事议论纷纷,甚至冲淡了连续三场0:0的压抑气氛。他们似乎觉得主教练的行为很有种,而对于她被可能隐性性性别歧视又非常气愤。陆灵面对球员们赛后的这种反应心情实在复杂。
  不过或许是在往积极的方向发展的一种倾向。至少,提姆是这么认为的。
  她在出席完赛后发布会后接到了内森尼尔的电话,于是又去了球场包厢跟俱乐部老板和自己的经纪人小酌了一杯。
  内森尼尔已经知道赛后在场边发生了什么,他多少也有些不悦,对于主教练女性身份的讨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然而,只要成绩稍微出了点问题,这种声音就会鹊起。很难说葡萄牙人是不是故意为之。
  “他是最早给过我高度赞赏的足坛名帅,即使他动机不纯,我也愿意原谅他这一次。只有这一次。说起来我也给过你一次机会,别忘了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说了什么。”那时陆灵抿了一口香槟说了这些话。
  内森尼尔于是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噢了一声,无辜地感叹:“我那纯粹是男人对女人的赞赏。”
  “噢是吗,老板,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她嘲讽着。
  美国人面露尴尬,史蒂夫则笑得很狡猾。
  “好了好了,虽然球队依旧没有打破进球荒,但我想对阵曼联拿到一分,还算不错。我会在推特上表示对你的支持。”
  “谢谢。”她举了举杯,“这一次不是讽刺,不过我想你听得出来。”
  ****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巴塞罗那这个城市?
  这里有一切。
  除了……缇娜。
  派崔克倚着阳台,喝了一口茶。茶香与奶香混合着,这种味道让他有那么一秒回到了伦敦。那里总是阴雨绵绵。所以伦敦人格外热爱天气晴好的日子。他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而那个城市,有他最爱的姑娘。
  她依旧没有回他的电话,他想,她还在生气呢。
  他看了下午的那场比赛,也看到了赛后场边短暂的冲突,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伊恩和子翔都给他打了电话。他们在电话里忿忿不平,扬言下一次碰穆里尼奥的球队,定要那支著名的曼彻斯特球队好看。
  看上去,那支西伦敦的球队已经在习惯没有他的存在了。
  这是好事。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他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更重要的,他在这里找回了状态。
  他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可一切都理所当然。
  当梅西进行一脚触球把球传给他时,他能感觉到那种东西,那是足球技术转化成的感官上的东西,在他脑子里,那触球如同天鹅绒般柔和。
  当内马尔的连续单车动作做出,他清晰地知道巴西人下一步会是做什么——正如球在他自己脚下一样。
  有一种默契,的确是只属于很少很少的那一群人的。
  起了点风,派崔克走回到卧室。
  他拿起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
  ****
  “这么晚,我可没想到是你。”陆灵半夹着手机,打开了冰箱门。
  “那你期待是谁?”电话里的男声问道。
  她去拿牛奶的手停了一下,她连忙摇了摇头,她马上意识到他又看不到,这才说:“有什么事吗,尼克?”
  “你期待是从西班牙打来的?”
  她拿出了牛奶,关上了冰箱的门,但对这个问题感到极度不舒服。于是她大声说道:“如果你已经知道答案,就不要问。还有,如果你是打来提醒我你们领先三分了……”
  她的声音如此尖锐,好像一把利刃。
  男声很快打断了她:“我不是叫你甜心的那一个,别对我发脾气。还有,如果你不想听到我的声音,你可以直接挂掉,或者干脆不要接。”
  她定了定神,转开了牛奶瓶的盖子。
  “抱歉,尼克,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温和了许多。
  他在那头没说话。
  “说真的,很久没有人在公开场合这么叫过我了。我以为我已经度过了那个阶段。”她又说道。
  “……何塞很狡猾。”他的声音依旧不开朗。
  “我知道。他在motd里说的那番话,好几层意思呢。不过,我打算忘记这件事。”
  “他生气你把派崔克放给了他憎恨的球队,更不提曼联本来就想要派崔克。”
  “我不可能把派特放给英超的球队。”
  “这的确是明智的决定。不过,你刚才让我知道了,也不尽然。”
  陆灵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奶,她忘了她本来是准备热一下再喝的。
  “说是憎恨,也不太恰当。爱恨一线之隔。”
  他又不吭声了。陆灵玩着牛奶瓶盖,准备挂断这个电话。
  “甜心。”他蓦地叫道。
  “尼克,你是想让我冲到利物浦去揍你一拳吗?你知道我今天差点就揍何塞了,如果不是提姆拉着我。”
  “真的吗?”
  “什么?”
  “如果我持续这么叫你,你会来利物浦?”
  “那只是……”
  “甜心。”他又叫了一遍,跟第一次的试探不同,这一次夹杂着仿若热恋时的亲昵。
  派崔克的电话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她想说尼克我得挂了。
  他已经说道:“放轻松,我不会在公开场合这么叫你的。晚安。”
  “……晚安。”
  ****
  “你不打给我,我只能假设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你接了我的电话,我可以假设你已经不生气了吗?”
  陆灵笑了。很开心。但又有点苦涩。如果派特昨晚在诺坎普的状态可以出现在一周多前的新女王公园,那么他现在还在伦敦。
  “这不是生气与否的问题。你知道我们最近在经历什么。”她说道。
  “我很抱歉。”
  “你的确应该。你知道莱昂今天在更衣室说什么吗?”
  “派崔克假装了一切好离开我们去大球队踢球。”
  “你怎么知道?”
  “子翔告诉我的。他学的很像,我是说莱昂的口音。”
  “我很高兴你们依旧要好。”
  “我也是。”
  到这,他们沉默起来。再开口,却是同时。
  “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他问道。
  “你喜欢巴塞罗那吗?”她问道。
  派崔克笑着说,“喜欢。无论是俱乐部还是城市。希望你不会因为我的答案产生任何误解。”
  陆灵把牛奶放进冰箱,也给出了回答,“跟尼克聊了几句。”
  他孩子气地说:“所以他一看我离开了英格兰就……”
  “派特,没有人抢你的玩具。”
  “你不是我的玩具。”
  “那我是什么?”
  “甜心。”他说着在电话里笑个不停。
  “噢这真棒,所有人都喜欢这个称呼,是吗?”
  派崔克渐渐不笑了,他走向阳台,告诉她:“我能看到星星,真希望你也在这里。”
  陆灵也走到窗边,“外面在下雨,你倒是摆脱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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