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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四章醉酒

  二人轻飘飘的落在了百花楼楼顶上,夜半微风拂过脸颊,颇有些恣意。
  陆千凉面对着风站,及腰的长发都被吹到了身后。她伸手捉风:“站得高了才发现,原来这百花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了。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想必便是这样的感觉吧。”
  她伸手接过青砚手上的酒,仰头掉进口中。晶莹的酒液洒了些许在下巴上和前襟上,她纵声一笑,迎怀揽风:“痛快!实在痛快!”
  “若我来说,不如说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来的实在。”青砚抢了酒坛子回来,也饮了一口:“不过前人诗句虽说惊艳,可生拉硬拽到这样的情形处,到底是落了下乘,还不如喝酒。”
  他晃了晃坛子,突然一摊手:“可惜,没酒了。”
  “你都给我喝了!”陆千凉屈起食指敲了敲坛壁,听着空荡荡的回声,一脸委屈的撒泼:“说好了请我喝酒,你怎么这么抠?这么一小点儿就将我打发了!走。回去拿酒。”
  青砚坐在百花楼顶上摇头:“太远了,不去。”
  陆千凉双手扯住他的一只袖子生拉硬拽:“你这人好生小气,你别以为我没看到啊,这两坛子酒一共是八枚铜板,我赔给你还不行么!走走走,去拿酒!”
  她俯下身来,注视着青砚的神情,似乎已经有了些醉意。
  二人离得不远,她温热的吐息便打在青砚的脸上,带着醉人的酒气:“走啦,我带你飞,很快的。”
  我带你飞,这句话听来却是有些哄小孩子的语气了。
  眼见她走路已经有些摇晃,两坛子酒下去,酒量再好的人也该迷糊了。青砚趁她醉,伸手扶住了她的小臂:“酒是没有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楼里的小厨房里偷一些核桃露来给你解解酒,去不去?”
  青砚早就摸清了陆千凉的脾气,这人吃软不吃硬的很,凡事同她好说好商量绝对好过恶语相向。
  却不想陆千凉这一次坚定的很,甩开她的手坐到一旁生闷气去了。她也不说要去拿酒,也不说对轻言的不满,只是一个人坐到了一旁,伸手去掀百花楼楼顶的琉璃瓦。
  这些琉璃瓦可都是稀罕物,乃是当年百花楼的第一任楼主一块块甄选出来的,珍贵的很。若是被哪个人一不小心丢下去一块两块,这世间都未必能找出与之相似的。
  青砚双手抱臂,注视着那人背对着她蹲身掀瓦的背影,突然温柔的笑了起来。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又多么柔和。
  他缓缓起身,扶着高高翘起的飞檐走上前去,从身后拍了拍陆千凉的肩膀:“起来吧,带你去。”
  陆千凉开心的站起来,双臂将青砚一抱,双足一点掠下了楼顶。
  满天繁星灼灼耀眼,飘扬的墨发撩人,微凉的晚风醉情。这样攀上楼顶喝酒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这些年来陆千凉专注于借酒浇愁,渐渐却也忘却了,原来登高饮酒会有这样的乐趣。
  青砚柔软的衣料贴着她的脸,轻柔绵软的像是虚空的云。此刻的她,又何尝不是行在云层之中。
  身边的人突然拍了拍她:“看路,要撞树了。”
  好不容易勾起的已经,便被这么一句不解风情的话给破坏了。
  陆千凉双脚着地,扶着青砚也站稳,手掌灵蛇一般的贴了上去握住青砚的手:“怎么走来着?我找不到了。”
  “恩,我带你找。”青砚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走在了前方。
  这世间会喝酒的人千千万万,喝醉过的人亦有千千万万。青砚见过很多喝醉酒的人,思及往事嚎啕大哭的,因世事不公唉声叹气的,甚至有酒壮怂人胆趁着酒意杀人越货的。
  可他却是第一次见陆千凉这样的,平日里矜持自重,颇为懂礼,喝多了酒却像是一个正值年少的小姑娘,握着他的手蹦蹦跳跳的跳格子,口中还哼哼着不知名的童谣。
  委实叫人匪夷所思。
  他微微偏着头望她,好奇着喝多了酒的姑娘不是身子绵软的逢人就靠,恨不得将自己柔成一汪春水的么?然后二人相拥着滚向牙床,芙蓉帐暖共春宵,灼烫的肌肤贴在一起,慰藉着两个人的寂寞……
  她倒是不同。
  就在他百思不解的时候,那个跳着的姑娘突然顿住脚步,仰起头来望向他的眼睛。
  她微微仰着头,而他微微垂着头,这距离刚刚好。青砚心情也不错,手指拨了拨她颊边被酒水沾湿了的发,先发制人道:“你瞧什么?”
  “瞧你啊。”陆千凉笑起来,大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
  她牵着他的手,语声比平日里说话的速度慢些,语调也轻快一些:“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儿疯了?其实我喝了酒并不是这样的,他们都不让我喝酒,怕我会想不开从崖上跳下去。他们都以为我醉了,其实我清醒得很呢。”
  她又仰起头来瞧他:“我看见你就觉得熟悉,觉得开心,所以我也同你亲近一些。我不爱闯祸也不爱耍心机,这样看上去是不是乖觉了不少。”
  青砚握着她手的那只手,突然轻轻一攥。
  陆千凉正值感官迟钝的时候,自然未感觉到这微不可查的力道变化,继续望着脚下的石头去了:“这两年我都不哭了,竹隐也长大了,我不能让她担心啊。”
  她喃喃:“她没有父亲,不能在没有娘了。”
  “没有父亲的孩子很可怜的,总是被别的孩子欺负……”
  三年不曾再有触动的心口突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青砚伸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消化这绵绵而来的痛楚。他为什么会痛呢?他怎么还是会痛呢……
  他似乎忆起了一个春日的午后,迎风摇动的青草与袅袅花香,浮动的白云与殷红的鲜血。他握紧了陆千凉的手,将她拉进了一些,问道:“竹隐是谁?”
  “我女儿啊,很可爱的。”她微微扬起下巴笑起来,像是所有因为子女骄傲的父母一般:“她特别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就是淘气了些。不过到底是孩子吗,淘气一些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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