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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不复相思

  嫁衣如火,灼伤天涯。她潇洒转身,抛开手中的长剑走出齐王府。那一抹灼灼红衣,落成谁眉间的一抹朱砂。
  宁王府庭院内安静了片刻,不知是谁先颓倒在地,失魂落魄的道:“折剑山庄,陆千凉,不是已逝的宁王妃的名讳么?”
  不知是谁手中杯盏落地,摔作一地的齑粉。又是片刻的寂静,紧接着便是嘈杂的喧哗声:“宁王妃未亡?昔年下葬时宁王妃的尸身被盗,难道宁王妃未亡?”
  “宁王妃回来报仇了,昔年折剑山庄冤案,全庄上下四十余口性命,宁王妃回来讨命了!”
  大红的的嫁衣渐行渐远,沈言璟吃力的向前伸着手,想要牵住那人的一片衣角,可流过指缝的就只有沾着血腥气的腥风。他不该放手的,若是他刚刚不曾放手,是不是她便不会走远?是不是便不会抛下他一人?
  这一次,饶是他身受重伤,那人也不会再回头了。不会再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替他续借周身的经脉,不会再耐心的喂他吃药喝粥,不会再在他睁眼醒来的时候,扑倒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几番辗转,他终还是将她遗失在岁月中,两颗心渐行渐远。
  意识已经渐渐的离开了身体,沈言璟微微垂头望着地面上大滩的血迹,突然如释重负的低笑出声。原来,她真的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几番辗转,上天垂怜,给了他一次重新与她相见的机会。可他没有把握住机会,再一次的遗失了她。
  这一次,他又能怪谁呢?
  ……
  “小姐,听齐王府的下人说,离月姨娘已经搬进了王府养胎……王爷他……王爷他并未阻止。”侍女欲言又止,却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自从昨日小姐回到卫将军府,便一直呆怔怔的坐在窗子前发呆,不食不水,也不说话,就像是一尊生动而又美丽的雕像。
  她的喜服未换,红妆未卸,就像是在等待未归的情郎般专注。可齐王殿下娶妻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苗疆祭司离月闹婚闹出了更大的动静,齐王妃离府出走之事一夜之间穿了个沸沸扬扬,整个京城之中怕是无人不晓了。
  侍女叹了口气,都说皇家最无情,此番看来当真如此啊。大婚之日,被人挺着大肚子闹了婚堂抢了夫君,这话好说不好听吗。
  一夜未动的陆千凉终于回了回神,她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脖颈,声音有些沙哑:“你刚刚说什么?”
  “奴婢说,离月姨娘已经住进了齐王府养胎,齐王殿下未说什么。”侍女道。她的一双眼紧紧的盯着陆千凉,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旁的情绪。可惜让她失望了,一夜枯坐的人只是微微失了失神,未破口大骂也未失声痛哭,似乎所有的感官和情绪都已经远离身体而去了一般。
  “以后齐王府的事情不要再向我通禀了,我懒得听,也不想听。”她起身,双腿发麻险些站立不稳,匆忙的撑了下桌子才未倒下去:“唤人烧些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风中不用留人伺候。”
  侍女行了个福身礼退了下去。
  卫将军府的下人动作颇快,吩咐下去一刻钟不到,便有侍女抬了水桶进来,将烧好的热水一桶一桶的倾入到大木桶之中,试好了水温后备好皂豆布巾等物便掩上了屏风退了下去。倒是没人多嘴多舌。
  陆千凉自己不知道,一群娇滴滴的小侍女眼睛里却再清楚不过。大小姐那眼神几乎可以杀人了,几乎就是在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你别理我,你若是多问我就一剑砍死你。”
  卫将军府的差事颇好,一众小丫头还指望着在此处谋职多赚些银子,可不想平白搭了性命进去。
  水温偏热,陆千凉微微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跨入到了木桶之中,任由温水漫过胸口。她的长发披散在木桶之外,宛若一匹黑段子似的柔顺黑亮,叫人心生羡慕。
  比之热水,她更喜欢水温正好或是偏凉一些的水。她不喜欢等,更不喜欢苦尽甘来的那种感觉。有一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可她觉得,两情若是久长时,她也希望朝朝暮暮。
  一夜的时间,陆千凉想了很多,包括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有些东西是牢牢地刻在骨子里难以遗忘的,就像折剑山庄的灭族之恨,就算是做这事的是沈言璟,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提剑冲上去,以他鲜血头颅祭奠折剑山庄的四十余条英魂,更何况是离月了?
  灭族之恨,焉能忘却!
  指尖刺入到手掌中,柔嫩的掌心被尖利的指甲划破,渗出少量鲜血。浸泡在这温暖的洗澡水中,微微有些痛。
  只是那痛,与现在的她来说,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千凉,信我。”
  “到底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千凉,对不起,我……”
  再多的感情,再多的相濡以沫,再多的相扶前行,都比不过离月腹中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陆千凉恨,恨自己识人不明,恨自己狠不下心来将那不知廉耻的女人一剑捅死,恨自己做不到洒脱,做不到决绝。
  她后仰着头,将手掌埋在脸上,无声沉默。
  明知自己输了,为何还会这么难受?是恨自己还是恨他?她不清楚,也看不懂。可惜感情的事情,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夜探宁王府时的相识。
  盘龙山上菊花宴无声的信任。
  穆王乱军压境时的舍生忘死。
  玉华山断崖下的不离不弃。
  走尸围城时的心有灵犀,相濡以沫。
  重伤昏迷时的不离不弃……
  一起走过了这么多的路途,她以为二人已经接受了足够的考验,可以无所畏惧的走下去了。可到头来,抵不过离月腹中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
  陆千凉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两世情痴,全都错付。是她识人不明还是这世间的男子全都如此?
  “沈言璟,你我就此相决了吧,就当从未相识过,曾经的一腔情深,我就当是喂了狗。从今以后,你我形同陌路,不复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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