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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秋风

  回忆,让人痛苦。
  在某个夜晚,还是某个清晨,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未起。然后,我在看到马潇潇微笑的那一刻,忽然间后退,然后躲在黑暗里。坐在篮球场下,身后就是一阵又一阵欢呼声,我告诉自己,那并不属于我。
  属于我的,是这个秋天。
  我曾经喜欢春天,可是今年春天的太阳带来了一场雨之后悄然离去,暮色苍凉伴着小雨,似乎秋天和春天都是一个样。我喜欢流江街上小路上飘荡着油炸土豆的香味,六块钱一份对我来说实在是有些昂贵,只能看着路过的初中的漂亮姑娘们养眼,算作是另一种消遣。
  我犹记得当时的暖阳,照在心上,像是被人拥抱着。只是应该再也看不到秋日的暖阳,中秋过后就是深秋,深秋之后就是凛冬,然后,就是遍布整个世界的寒冷,令人不寒而栗。
  我多么希望现在就是一个拥有暖阳的上午,然后暖阳在某天拨开云雾匆匆扫视一眼人间,那么我就会取出被子晒去前一年的阴霾。忽然间下雨了,我一起的幻想都在这一刻破灭了,雨点不着痕迹打落在鼻梁上,如梦初醒,一切都只是幻境。玉兰树还是那棵玉兰树,青草还在呼吸,无论在哪个季节,就像是断桥流水下的鲫鱼,冬雪融化时沿着水流前往温暖的水塘,与另一条等待春归的鱼相遇。
  破旧的自行车在城兰中学和风雨里显得格外惨淡,没有我的日子里这家伙真的一点也学不会照顾自己。那晚搬着行李在人潮如浪的地体站欣赏对面的风景而弄坏了行李箱,上天真的时公平的,我看到了世间的美景,所以我要支付一个行李箱作为代价,又或许是上帝正好待春来山花烂漫时需要一个行李箱出去旅行呢?
  小雨淅淅沥沥漫天,刚买的白色休闲鞋染上了污泥,很是心疼。然后晚会提前结束,后面的几个节目被取消,我穿过人群去取回自己的凳子,只是我去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我猜是潘晓涵他们带走了。
  上个周的时候和韩君玮,潘晓涵他们坐在火锅城某个小餐馆里烟雾弥漫的火锅面前干了一杯又一杯,似乎兰城的酒更加醉人,几杯下肚早已昏沉,酒桌上的游戏也慢慢落了尾声。可人生难得一浮白,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知是酒醉了还是我醉了,镜子里红着脸像是远去模糊的青春,往事如房梁上的白猫,夜深人静月上梢头时分,悄然和这个世界寂静着,双瞳倒印月光的轮廓,似刻意触摸。然后如春水不觉的恍惚在眼前,无数个我在身旁,遥望远方。
  我希望有一场大雪,我已经近十年没有见过雪了。犹记得六岁时坐在火炉旁看着电视,然后窗外开始充斥着白色,爷爷带我堆雪人,那是我为数不多的美好的回忆。
  所以我希望的那场大雪一定要大而急,像是要迫不及待唾沫一切的样子,然后掩盖一切肮脏。
  我在雨声里离开这一切,放纵这一切,人群已经散去,我是最后一个。然后在一楼和二楼转角的着装镜前望着那个落魄的唐默,然后我才明白马潇潇忽然选择陈观潮并不是一个错误,而且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过了今晚,这个秋天,就要浓了起来。
  所有的分别似乎都是在秋天,可我和马潇潇在夏末相遇,在中秋分离。这是我最讨厌的一个八月,没有之一。
  这又是一个雨夜,可教室的灯还亮着,我实在是不想回去了,或许是任建宏还在安排一些假期的事宜。
  这是二零一七年九月三十日,农历八月十二,诸事不宜。
  宿舍的被窝像冰块。
  昨日夏丹更新了微博,新男友在北京。她买了一张北京的机票,漂洋过海。
  我在被窝里回忆前一晚上的那个逐渐模糊的梦,还是那只在花格子床单上高傲的白猫,慵懒地被一双修长纤瘦的手梳理如窗外洁白的毛,红色指甲油像是某一刻忽然惊悸不知所措的双眼之中如干枯核桃的瞳仁。某一刻白猫舔舐爪子时沙哑着喉咙靠在某个模糊的身影里呢喃。
  “我还记得你。”
  然后就是眼前的白,几多时我近几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
  从前我喜欢坐在火炉旁仰着脑袋胡思乱想,希望忽然就会有一阵细密急促的冰雹在夜色中问候着新年,把这当做是是流江给予我的新年礼物。脚底却柔软得就像是梦里姑娘的轻言细语,又如奶奶锅里烤的糯米糍粑,都是最美好的事物。
  时光走的太快又好像忘了走,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醒了之后我度过了这个中秋,睁开眼睛就是来年的春天。我不再去想马潇潇,谁也不想了,就这样。
  哪怕寒冬与春天纠葛不清,难舍难离,这场雨异常寒冷,我还是喜欢回龙桥下的川流不息,霓虹在江对岸的都市闪烁,似乎只是一步之遥,介乎山水和喧嚣。
  大醉那个晚上,穿过各色的羽绒服的环抱,在所有人都蜷缩在被窝里和远方思念时,秀儿和琪琪坐在皮质的沙发上,醉醺醺看着我像个疯子一样用唱《春天在哪里》的欢快结束了《探清水河》这个悲情的故事,然后我用蹩脚的闽南语吟诵《鱼仔》。
  厕所门口意外相遇的姑娘脸上挂着泪,我出来时她湿漉了脸庞,花了面妆,像是受了伤的羔羊,只是简简单单的微笑,好多话堵在胸口,伴随着我一步步撤退如石子落下,在空洞的胸腔里滚动,最后凝固在我的心肠。
  音乐还是在心脏上敲锣打鼓,血液随着节奏而律动,死去活来没有答案的单曲循环,一个个倒在地上像个笑话,到底谁才是我?伪善矫情和暴戾冷酷都是这个在地上打滚放声嘶嚎的我,沉默的时候酝酿着更高的浪潮,烟雾随着火焰在眼前绽放,在肺部翻滚,呼吸时突出的已经时一文不值的烦恼。
  在某个烈日炎炎的夏天,在某个人流不息的街,我用一把匕首杀死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只是他总是在深夜时泪流满面来到我的窗前,我怒骂过他的懦弱和胆小卑微。
  末了,那个死去的少年还是会来,如果某天他欣然告诉我他找到了他的远方,那我一定会在春风拂面的时候敬他一杯酒,直到他带走我两袖之间的春风,而那时我将不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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