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五年以后。
芭芭拉帮沈凌穿上一件淡蓝色的罗纱衣和银色的腰带, 沈凌自己对着镜子戴上了镶有钻石的发箍, 觉得没什么问题后就走出了卧室。
今天是她第一次参加上流社会举办的舞会, 为此她和勃朗宁夫人准备了许久, 预备在舞会上大放光彩。
举办舞会的是住在几百英里外的艾希顿伯爵, 他所居住的庄园比勃朗宁一家居住的庄园还要大上两倍, 所以沈凌下了马车进到宽阔无比的客厅时, 也没有觉得惊讶。
当时已经临近黄昏，客厅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沈凌进到客厅时, 明亮的烛光给她的肤色洒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淡蓝色的罗纱衣和头上的钻石发箍衬得她明艳无比。
围着壁炉和贵妇们闲谈的几个男宾频频朝她这里看过来，沈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举止优雅从容, 即便知道有人在看她，脸上也毫无羞涩扭捏之态, 看上去不像是一位初次踏入社交场的小姐, 而像是位出身高贵的公主。
艾希顿夫人从一张沙发上站起来, 将勃朗宁夫人和沈凌请到一张长沙发上, 亲切的与她们攀谈起来。
七点钟开晚宴的时候, 沈凌和勃朗宁夫人被安排到餐厅室，与众多夫人小姐们坐在一起。
坐在沈凌身边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女郎, 她穿着白色的薄纱礼服，领口开得很低, 是一个非常漂亮的贵族小姐。
这位贵族小姐在舞会一开始就被邀请去跳了四对男女合舞, 沈凌则是在男女合舞过后，才有一个金发青年过来邀请她跳舞。
沈凌认得他是杜伯维尔男爵夫人的儿子威廉，就微微一笑，跟着他去了舞池。两人跳舞的时候因为不是很熟悉，所以只简单交谈了几句关于天气方面的话题。
第二首舞曲响起来时，和沈凌跳舞的是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他的五官虽不如威廉精致，但是举止特别温文尔雅，通过简单的交谈，沈凌了解到他是子爵的一个小儿子，名叫爱德华。
接下来他又邀请沈凌跳了两场舞，等回到座位上时，勃朗宁夫人正同一个贵妇说话，他们谈论的内容是公爵夫人上周在伦敦举办的那场舞会，与其说是舞会还不如说是沙龙，因为参加舞会的人大部分是文学和政治方面的名人。
沈凌听到沙龙这个词汇时，心中微微一动，但是很快就将这个冒出来的念头按捺下去了。
勃朗宁夫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亲爱的，你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你要知道在舞会上有这样的神态，是极其失礼的。”勃朗宁夫人是一个真正的名媛，她对自己和女儿在公开场合的举止行为非常严格。
“妈妈，我没有不高兴，只是跳舞跳得有些累了。”沈凌淡淡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有的时候，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对目前的贵族生活非常厌倦，因为它不容许自己有一点点的失礼之处。哪怕就像她现在尽管不是很高兴，但脸上也要带着淡淡的愉悦的表情。不然就算是失礼于人前。
勃朗宁夫人仔细看了她一眼，“可是你刚才不过和威廉跳了一场舞，待会儿威廉再来邀请你的时候，我通知你，你最好不要拒绝。”
沈凌早就知道她的母亲勃朗宁夫人和男爵夫人有过约定，他们非常愿意促成自己和威廉的婚事。沈凌不知道威廉是怎么想的，她与对方只见过几次面，每次见面的问候语不超过五句话。但是她对这门婚事却是有些抗拒。
这大概是和她一般年纪的贵族少女所有的通病，她们享受美食华服的同时，也失去了选择婚姻的自由与权利。
据沈凌穿来这么多年所听所看的事实，他们这些贵族的婚姻，自由恋爱的只占很少一部分，大多数还是由父母做主，娶一个或嫁一个门当户对的贵族少女或青年。
可是沈凌觉得与其由勃朗宁夫人做主，还不如自己在这些门当户对的人家里选一个相对合自己心意的青年，这样婚后的生活起码会幸福一些。
沈凌按照勃朗宁夫人的旨意与威廉跳了一场舞以后，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又接受了一个青年的邀请。很快她就了解到这个青年与爱德华一样都是家里的小儿子，他们之所以接触沈凌，无非是为的她那副丰厚的嫁妆。
这些不能继承家里爵位的小儿子们比起继承家里爵位的长子在对待婚姻的时候更加现实，他们踏入交际场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找一个丰厚嫁妆的妻子。
无疑，身为家中独女的沈凌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沈凌能与爱德华跳三场舞是因为她在与他跳舞时，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上上个世界的周凯。但是这不代表她不知道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所以当青年邀请她跳下一场舞时，沈凌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要她选择他们这些想要靠妻子嫁妆度日的青年，还不如选择威廉，至少他还有一个爵位和不少产业，不会打她嫁妆的主意。想必这也是勃朗宁夫人想要促成她和威廉婚事的原因之一。
舞会进行到夜里两点的时候，沈凌实在是累的不行了，从八点多钟不间断的跳到现在，她又是第一次跳这么久，自然无法与场中的其他人比。她从舞场上下来，拒绝了舞伴的再次邀请，有些疲累的坐在了旁边的双人沙发上。
忽然有人从旁递来了一杯橘子汁，沈凌一看，原来是威廉，她笑着道了一声谢，方才接过那杯橘子汁。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威廉才问她，“你最近在看什么书？”他这句话是用法语说的，发音非常标准。
出于礼貌，沈凌也用法语对答：“我最近在看维吉尔的作品。”
两人由维吉尔的《牧歌》谈到西塞罗，沈凌很快发现威廉看的书也很多，不过他的记忆力不如自己的好，沈凌服用提升记忆力的丹药以后，可以轻松背诵《牧歌》中的诗篇。
这个时候，人们跳舞跳得都有些累了，三三两两靠在沙发上休息，与沈凌谈话的威廉很快注意到这个情况，他便请沈凌用钢琴弹奏一曲。沈凌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不由得感到一丝意外，但很快回过味来，他让自己弹琴的目的可能不是为了成全自己的才女名声，而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考虑。毕竟有一个才貌双全的未婚妻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羡慕之意。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沈凌顺势坐在了钢琴前，她先弹了一首英格兰的曲子，曲调比较欢快动人，正适合现在的氛围。弹了两首这样的曲子后，沈凌接下来弹了一首意大利曲子，并且边弹边唱，很快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沈凌弹完琴以后，有人便请她再弹一曲，沈凌微笑着拒绝了，那个坐在她身畔的漂亮女郎不甘示弱的接替她在钢琴前也弹了几首曲子。虽然也怡然动听，但是比起沈凌之前的表演就有些失色了。
沈凌一点都不在意这些贵族小姐们的想法，既然想要成为当地的一名才女，那么以后嫉妒她的大有人在，这个小插曲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罢了。
参加完这次舞会以后，沈凌接下来又参加了几次类似的舞会，不管是音乐还是文学，她都展现出了自己所具有的良好才学。加上她出众的容貌和所拥有的丰厚财产，这一切都让她在交际场上有了一些较好的名声。
渐渐的，她的身边除了威廉外又多了两个爱慕者追随左右，其中一个是子爵的小儿子爱德华，另外一个则是菲利普上尉，菲利普上尉等他的伯父死后可以当上伯爵。只不过那个伯爵的爵位空有其表，所以菲利普上尉便想给自己找一个嫁妆丰厚的妻子，好让自己以后可以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沈凌不是真正的英国人，对爵位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在她看来，伯爵夫人和男爵夫人仅仅是在称呼上有些区别而已，她特别反感菲利普上尉向她兜售他的未来的伯爵爵位。好像她和大多数女人一样，非常希望成为伯爵夫人似的，哪怕花费一大笔嫁妆也在所不惜。
沈凌觉得这样的行为非常愚蠢，她为了避开菲利普上尉的纠缠，悄悄溜到了贺维勋爵府上的花园里。
花园里到处都点着灯笼，灯光下可以照见园子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卉，有紫罗兰、玫瑰、石竹、三色堇以及各种香草。
她正在欣赏这些花卉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沈凌以为是跟上来的菲利普上尉，正想要溜走。
“勃朗宁小姐，”后面那人说，“您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沈凌转过头来，就见马尔福先生插着兜斜靠在附近的一棵樱桃树上，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我打赌你肯定不是因为对贺维勋爵的花园感兴趣才从客厅里溜出来。”
“谁知道呢，我最近在研究园艺，也许我真的对眼前的这些花卉非常感兴趣。”沈凌微微耸了耸肩，脸上和他一样带着淡淡的笑容，“那么马尔福先生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马尔福从兜里取出烟匣，从中抽出一根雪茄，“我想您应该不介意吧？”
“不，我非常介意。”沈凌摇了摇头，“如果您在这吸烟的话，我觉得我可以走了。”
马尔福将雪茄放回去，“我以为相比起雪茄，那位菲利普上尉更难以让人忍受。”
沈凌想了想，“说实话，我很难断定是雪茄的烟味还是菲利普上尉，更叫我不能容忍。”
“我觉得肯定是后者。”马尔福采下来一朵玫瑰花递给沈凌，“我太清楚被人纠缠的滋味了，就像是被迫咽下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沈凌看了眼玫瑰花，还是接了过去。
马尔福不知道是不是在情场受了挫折，见她接过玫瑰，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与她聊了几句无关要紧的话。沈凌为了消磨时间，主动提起了一个自己比较有兴趣的话题。两人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话，马尔福才冲她鞠了一躬从她身边离开。
沈凌第四次见到马尔福时，是在伦敦举行的一场舞会上。勃朗宁夫人因为身体不舒服当天并没有到场，沈凌得以自由的穿梭于各个青年中间。
然后在与一个青年跳完舞后，马尔福对她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时，沈凌笑着答应了。
跳舞的时候，马尔福实话实说，“勃朗宁小姐，您挑选舞伴的眼光可没有您母亲高。”
沈凌睁着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马尔福笑了一下，“我开个玩笑，不过刚刚和您跳舞的那些青年，我打赌，如果您没有那十万英镑的嫁妆，他们绝不会邀请你跳舞，哪怕就是半支舞也不会。”
沈凌有些沉默，她自己何尝不知道那些青年朝她献殷勤的目的，可是心里还是抱着期望，指望能够找到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
马尔福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可能伤到眼前的少女了，不由说，“如果您为此感到难过的话，我向您道歉。”
“不用道歉。”沈凌低着头说，“我还要谢谢您肯对我说这些话。也允许我说句实话，这样的话能从您嘴里说出来，真是令我吃惊。”
马尔福意味深长的笑了，“小姐，我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说真话。”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的跳完这场舞就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