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试探
“什么打算啊，你跟我说说呗。”黎栀还是不能安心，虽然徐芷青一副一切尽在运筹帷幄之中的姿态，但这事儿毕竟因她而起，她特别怕自己害了徐芷青。
徐芷青眼珠子转动，然后定格在某个方向，“也许……有一个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地保护我。”
她想试试看，证明一下也好。
“一个人？”黎栀捕捉到了重点，这下真要哭出声了，“就一个人，怎么能保护你呢？”
“他一个人足矣。”徐芷青挂了电话。
黎栀非常佩服徐芷青，她说，做戏要做足，目前，她还在假装和徐芷青闹掰中，平日里她们不在一起玩儿，只偶尔在学校里碰到，碰到了也不会打招呼。
徐芷青始终很平静，平静的上课，平静的吃饭，平静的学习，平静到……仿佛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般，可黎栀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她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徐芷青就出了事儿，毕竟是女孩子，作为社会上的弱势群体，怕的事情可多了。
虽然徐芷青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黎栀却无法完全对她不管不顾。
每天放学后，徐芷青回家的路上，她都会偷偷在后面跟着，直到亲眼看到她进了家门，黎栀才回自己家。原本挺好一小姑娘，活脱脱变成了一变态跟踪狂。
在跟踪的过程中，黎栀发现了一件事儿。
原来宋老师就住在徐芷青家隔壁，送徐芷青回家的时候，偶尔可以瞥见宋老师站在隔壁叁楼的阳台上，垂眼看楼下。
宋老师在璃鄂高中没有课要上，只是挂个名，而且他本来就不用每天来学校，但是他最近来得很频繁，不过走得好像也挺早的。
有好几次，黎栀甚至都怀疑宋老师是不是看见她了。
他的视线总是会若有若无地扫过来。
黎栀合理认为，宋老师喜欢徐芷青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而且，他们之间肯定还有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那么，徐芷青口中的，会保护她的人，是宋老师吗？
可是宋老师长得那么清秀，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真的能保护她吗？
黎栀想不通，再想下去也是杞人忧天，决定还是先每天悄悄跟着徐芷青再说。
这天放学后，黎栀一如既往地悄悄跟着，跟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发现徐芷青今天并没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七拐八拐地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走得很坚定，像是有明确的目的地，不过从走过的路线来看，她又像是没有目的地随意行走，因为有很多路她都是来回绕着走的，总体来说，一直在走弯路。
目前，她们正在一条偏僻到几乎没什么人的荒凉街头。
黎栀还在努力琢磨徐芷青难猜的心思时，街边的犄角旮旯里倏地冒出来一个又一个陌生男人，渐渐有规律的将徐芷青围住，包围圈越来越小。
徐芷青停步，站在原地不动。
黎栀吓得赶紧在墙后躲好，抬手捂住嘴，丝毫不敢出声。转息间，她思考了无数个对策，要不要报警，还是想办法通知宋老师，现在跑出去叫人来得及吗，她要不要冲出去？
包围圈最终形成，一伙人差不多有二十多个，一眼望去，十个里九个身上有大面积纹身。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们几乎所有人衣服都不好好穿，或随意敞露着胸膛，或系在身上，打了个粗糙的结，或自以为很潮地剪了几个破洞，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走路姿势大开大合，流里流气，二流子气息十足，典型的街头混混。
二十多双眼睛盯着包围圈里的徐芷青，带着七分的不怀好意，叁分的见色起意。
徐芷青不用猜都能知道，他们猥琐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如果他没来，她将会面临什么。
徐芷青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
这些人，比张姐那伙人更辣眼睛。
一个脸上带疤的光头，从人群外走进来，他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会儿徐芷青后，意味不明地“啧”了声。
“你就是徐芷青？”
徐芷青垂眸静立，一声不吭。
光头倒也不跟她计较，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遇上了这样的大场面，早就慌得不行，眼前的这个徐芷青，表现得格外淡定，就是似乎不爱搭理人。
光头不禁对她起了点兴趣，徐芷青不管怎么瞧，都不过是个柔柔弱弱的、长得还挺好看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怎么就惹了张大美女呢。
徐芷青皮肤白得透光，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连一些细小的白色绒毛都清晰可见，不知道掐一把能不能掐出水来。
光头刚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迫人的视线牢牢盯着徐芷青，抬起手，朝她脸上摸去。
光头未能如愿，因为他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截住了。
来人身上戾气很重，掐他的手腕用了巧劲，痛且挣不脱。
光头瞬间爆炸，自从成为这片区域的老大后，他好久都没受到过这样的屈辱了。
光头手臂青筋暴起，另一只手猛地朝他肩膀一推，来人后退一步，顺势放了手。
光头怒不可遏地朝手下们低吼，“你们怎么围的？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进来了？！”
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这人什么时候冲进来的，他们都没看清楚，主要是此地偏僻，他们料定了不会有人过来，而且他们注意力全放在中间的徐芷青身上，要搞的就一个小姑娘而已，能有多大的警惕心？
徐芷青抬眼，视线触及他高大的背影，思绪不禁有些恍惚，以前他挡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高。
一晃多年过去，他还是挡在了她身前。
徐芷青嘴唇动了动，视线定在他身上，最终什么都没说。
手下没个回话的，光头暂时压下心头的不满，打量着眼前人，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男的，五官长得那么精致，跟个娘们似的，光头怀疑他认真起来，一个指头就能弄死他。
光头扬着下巴，用挑衅的语气问来人：“你是哪儿冒出来的孙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宋品羽没理他，而是转身看了一眼徐芷青。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又穿透人心。
徐芷青觉得她的小心思瞬间被看穿了，逃避地低下头。
片刻后，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甩在了她脑袋上，罩住了四周的视线。
“待会儿别抬头。”
宋品羽的声音隔着外套，不带一点儿情绪，有点闷闷的。
徐芷青大脑空白了几秒，再回过神来时，便听到激烈的打斗声。
这些人原计划是针对她一个小女孩的，所以没有带刀枪棍棒之类伤人的利器，即使动手也不会出太大事，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徐芷青听到光头愤怒骂着脏话，伴随着几声闷哼传来，还有人群聚集在同一处的肢体碰撞声。
所有声音近在迟尺，却又因为宋品羽的外套，仿佛远在天边。
她攥紧了宋品羽的衣服，须臾，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揭开了衣服的一角。
眼前的场面很混乱，几乎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朝同一个方向一拥而上，却敌不过中间的那个人，很快，他们意识到眼前之人着实不好惹，久而久之，他们便被打得不太敢上前了。
冲在最前方的光头就惨了。
宋品羽眉眼里带着藏不住的暴戾，一手扣着光头的脖子，将他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摁，光头的脸没多久就被砸得血肉模糊，众人顿时吓得哑口无言，连到了嘴边的脏话都忘了骂。
不知他这样反复抡了几下，所有人都懵了，宋品羽这才单手将人提起来，压着嗓音凑在光头耳边说：“我很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人，即使想想也不行，知道吗？”
光头意识已经涣散，哪儿能回答他。
宋品羽似乎很不满他的态度，重复刚才的动作，“听明白了没有，嗯？”
这完全是下了狠手，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闹出人命了，其他人不敢担责，更怕自己受牵连，见事情完全超出了预料外，有人转身跑了，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赶紧匆匆跟着跑了。
宋品羽经过刚才的打斗，身上也挂了不少彩，满手的鲜血，分不清是光头的还是他的，宋品羽疯魔了般，还在一下一下地抡着别人的脑袋。
徐芷青走过去，走到没有人敢接近的他身边。
“哥哥。”
宋品羽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眼，眼眸一片猩红，神色是徐芷青完全陌生的残忍。
徐芷青克制住那一瞬间被吓到的恐惧，出声制止，“哥哥，够了。”
宋品羽依旧死死提着人脖子不放，眼眸转了转，似乎正在思考。
徐芷青低下.身来，伸手抱住他，“哥哥，我们回家吧。”
怀里柔软的小家伙缓慢拍着他的背，力道温柔地安抚他，终于成功唤醒了宋品羽一丝理智，他眼神转而清明，下意识抬手回抱住她，同时松了钳制住光头的手。
徐芷青赶紧趁机牵住他的手，拉着他走。
默默旁观了全程的黎栀，抖着手拨打了120，她没有说自己是谁，就像上次一样，假装自己是一个路过的路人。
打完电话之后，黎栀迅速离开了现场，回家路上，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几乎都要在心里骂脏话了。
难道徐芷青的暴力手段，都是以前跟宋品羽学的？打起架来，都是喜欢对着人的脑袋抡，真是一个比一个狠，都不把人命当命的，要是真出了事儿可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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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芷青把宋品羽带回了他家，然后从自己家提了家用的医药箱过来，细致地给他处理伤口。
宋品羽垂眸看着她，一言不发。
目前肉眼可见的伤口里，伤得最重的是手背关节处，打人打的。
徐芷青用棉签蘸了酒精，小心翼翼地给他消毒。
应该很痛吧，他却只是坐着，一动也不动，任由她处理，就像一个失去痛觉的人。
徐芷青眼睫颤了颤，“明知道我在利用你，为什么还要来？”
“你的目的是什么？”宋品羽问。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徐芷青边处理伤口边说，“利用你保护我啊。”
“不对。”宋品羽固执地又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徐芷青不说话了，她低着头，专注于处理他手上的伤口。
宋品羽替她回答：“想知道我是不是程煜夜？还是说，你期待我意外被他们打死，以后就永远没有人纠缠你了？”
徐芷青抬眸，看了一眼他光洁的右手臂，宋品羽不是程煜夜。
“只是你，为什么又心软了呢？”宋品羽的表情像是在替她觉得可惜，“如果我把那个光头打死了，你不就解脱了，青青，为什么最后要拦住我呢？”
宋品羽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双眸瞬间亮了起来，“还是说，你想试探你在我心中的分量？”
徐芷青手上的动作在此刻停了下来，抬眼看他，“还有哪里受伤了？”
宋品羽伸手去撩衣服，露出劲瘦的腰腹，“这里。”
出于对宋品羽的既定印象，徐芷青下意识以为他在借机耍流氓，在他撩起衣服之前就闭上了眼。
宋品羽叹了口气，“你不想帮我处理就算了。”
徐芷青犹豫着睁开了眼，宋品羽没有骗她，他的后腰处有很大一片深紫色的淤青，还破了点皮。
徐芷青目光微顿，还是照例先用酒精给他消毒，消完毒后，鉴于受伤的地方宋品羽自己很难碰到，徐芷青在手上抹了点红花油，敷上去给他轻轻地按揉。
她不敢太用力，怕他疼。
宋品羽身上所有的伤都是为了她受的。她想起了他曾经对她的好，如他所言，她心软了。
徐芷青专心揉了一段时间，手腕忽然被人攫住，宋品羽拉下衣服，“够了。”
“就揉这么一会儿是不够的。”淤血的颜色很深，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徐芷青试图跟他讲道理，“我尽量轻点。”
“如果继续让你揉下去，”宋品羽的眼眸颜色很深，“我可能又要做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徐芷青立刻闭嘴。
宋品羽笑了笑，“青青长大了，我已经读不懂你的心思了。”
以前一眼就能看穿的小姑娘，现在的心思需要他努力去猜了。
宋品羽拉着她手腕的手逐渐往下，直到牵住她，直到十指相扣。他满足地笑了。
徐芷青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没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