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沈致抬眸沉寂地望向她, 他不是不想给她照顾, 只是自从ansel将他的猜测证实了以后, 他怕自己会越来越依赖她,更怕这种依赖再发展下去会严重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谢钱浅已经将粥拿到唇边吹了吹,把勺子喂到了他的嘴边,一切都那么自然, 让沈致无法拒绝, 他张开了嘴, 谢钱浅对他笑了下,似乎对于他的配合感到满意。
  于是饭桌上,沈致靠在椅背上,谢钱浅就在他眼前,一点点地喂着他粥。
  屋内很静谧, 顾淼和顾磊也难得没有说话,只是边吃饭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沈致的眼眸清明却也幽深,望着钱多的时候,眼里的光柔和有温度,和昨晚的他判若两人,而钱多虽然经常动作很大,可喂沈致粥时却仔细小心,深怕把粥滴到他质地精良的外套上。
  这样祥和安逸的画面,让顾淼心里有些发酸,他愈发觉得需要提醒老大赶紧解决家里婚约的事情,他不愿看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任何隐患。
  他或许能理解老大的心理,他不想让自己被钱多当成病人对待,他不想她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沈致晚饭吃得并不多,只喝了点粥,他向来吃得少,谢钱浅也并未察觉出什么,顾磊和顾淼心里都压着事,可为了不让谢钱浅起疑,他们尽量找了些轻松的话题。
  顾淼打着岔说道:“你刚才回房没发现什么不一样吗?”
  谢钱浅回头看了眼:“没有啊,怎么了?”
  顾磊笑着说:“你就没发现你衣柜上挂着一个圣诞袜吗?圣诞老人昨天来给你送礼物了。”
  谢钱浅的双眼立马就亮了起来,猛塞了口饭就冲回房间,沈致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她的背影。
  没一会,谢钱浅就抱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出来,一脸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
  顾淼和顾磊故作不知情地摇了摇头。
  谢钱浅坐下身一边拆礼物一边瞥着沈致:“你就是那个圣诞老人吗?”
  沈致眉眼温和地说:“拆开看看。”
  谢钱浅非常暴力地将盒子扯掉,惊喜地发现是一整套最新版的vr一体机,可以玩光剑战斗的那种,上次沈致带她去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她就好奇地盯着大屏上星际大战的广告,眼睛一眨不眨的,所以这次新版一出来沈致就让人安排了。
  谢钱浅激动得想立马试一试,沈致适时提醒她:“把饭先吃了。”
  谢钱浅难得心思不在吃饭上,很快就解决了。
  顾磊其实也很好奇,两人就窝在沙发上研究功能,好不容易调了半天进入游戏模式,谢钱浅立马带上vr眼镜玩了一把太空战,别人玩vr基本就站在原地手舞足蹈,她玩起来那时一会下腰,一会弓步,一会扫腿,一会利落地翻身,幸好客厅大,不然根本不够她耍的。
  然后顾磊又戴着体验了一下拳击,突然就找回了从前的感觉,两人就这样抢着玩,还用起了石头剪刀布来决定谁先玩,屋子里顿时就充斥着欢声笑语,沈致独自坐在角落盯着电脑,但顾淼隔了好一会从他面前路过,看见笔记本屏幕依然停留在桌面。
  晚些时候他们玩累了,各自洗完澡回了房。
  谢钱浅都已经上床关了灯,依然感觉客厅有光亮,她翻来覆去了一会,干脆起身出去看了看,却发现沈致没有上楼,坐在桌前,她以为他还在看电脑,走近时才发现,他居然就这样支着脑袋睡着了。
  谢钱浅半弯着腰去看他,他的睫毛很长,而且十分浓密,闭着眼的时候像一把小扇子,她突然很好奇他平时戴着眼镜,睫毛会不会打到镜片,于是伸出食指轻轻扫了一下,沈致依然没有反应,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谢钱浅干脆将他两只手放了下来,然后走到他身前背过身把他两只胳膊交叉放在身前,再蹲下身把他所有重量全都放到了自己的背上,一个扎实的马步过后,慢慢起身背着他往楼上走。
  沈致比她高很多,她本以为他会很沉,可背起他后才发现他要比她想象中轻一些,就是腿太长了,她上楼的时候十分吃力,又怕把他弄醒,又怕把他弄掉下去。
  索性她体格够好,力气大平稳性也强,成功把沈致背上了楼,却在刚拐过楼梯时,背上原本闭着眼的男人温热的呼吸忽然喷洒在她的颈窝:“重吗?”
  谢钱浅怔了下,侧过头:“你醒了?”
  沈致将下巴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声音里透着些许慵懒的笑意:“就没睡着过。”
  “……”那你还不下来?
  沈致还当真没下来,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小小的身躯抱在怀里,谢钱浅只有继续把他背进房放在大床上,她发现沈致房间有个放酒的玻璃柜是不见了,而后她刚准备直起身,却被沈致一把拉住又将她扯进怀里,坐在了他身上。
  他将手上那串奇楠珠取了下来,拉过她的手,将手串放入她的掌心,又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说:“这个以后是你的了。”
  谢钱浅有些不解地看向他:“这手串不是对你很重要吗?我记得上次你那个外国医生一过来就找这个,说是对你病情有用的。”
  沈致半垂着眸,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了他眼里幽暗的光:“现在没用了。”
  他抬眸的瞬间,时间静静地流逝着,他瞳孔如夜空一般深邃神秘,中间的点点星光里盛着小小的她,那温柔的光仿若让人沉醉在其中,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怀中的女孩对她说:“你在我身边,我就不需要这个手串了,你不是喜欢这沉香的味道吗?”
  谢钱浅有些惶恐地说:“不行,顾淼跟我说这个东西很珍贵,积三辈子阴德才能闻一下,修八辈子福气才能得到的,我哪里都修了八辈子福气了?”
  沈致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谢钱浅的耳畔传来他低哑的声音:“八辈子福气,我说你有,你就有。”
  谢钱浅淡色的眸子像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溅起阵阵涟漪,忽然感觉心跳的速度有些加快。
  沈致摊开她的手,拿起那串奇楠珠,拨开其中两颗珠子,那还是谢钱浅第一次看见串着这些奇楠珠的绳子,或者应该不是绳子,是一种很细的线,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红光。
  她不禁说道:“这种绳子好特别。”
  沈致告诉她:“这不是绳子,是一种蚕丝线。”
  蚕丝线在谢钱浅的印象中是一种很轻薄的丝线,可她分明看过好几次沈致甩珠的场景,每次他的力道都不小,然而这串珠子却从没断过,甚至她上次在沈家用这串珠子击打沈三爷身边的人时,她能感觉到这绳子,或者说这丝线很结实。
  沈致将两颗珠子分开后的一小截丝线放在灯光下让她看,声音舒缓地说:“这不是一般的蚕丝线,是天山雪蚕在蜕变前所吐得最后一段丝线制成,这种雪蚕生阴山以北,生长在平均海拔5000以上,三十年也未必能等来一条,我在收这样东西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当地人在转手给我之前被人盗偷了一截,等我问到时,被盗去的一截又几经转手打听不到了,所以大概现在市面上除了当年被人偷去那一小截,就只有你眼前的这条了。”
  经沈致这么一说,谢钱浅越发觉得这串珠子浑身都是宝,把她卖了都不值这钱。
  沈致却将她拉了起来,将手串的一头交到她掌心对她说:“现在,想象手中是一条鞭子,然后攻击我?”
  谢钱浅震惊地说:“你让我拿这串珠子…攻击你?”
  她立马猛地摇头:“那不行,这样我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沈致却淡然地笑了:“别太自信,你未必能得逞。”
  他半低着眸,镜片后的瞳孔清亮沉稳,谢钱浅有些疑乎地说:“真要吗?”
  沈致很笃定:“来吧。”
  谢钱浅退后几步,把手串在掌心绕了一圈固定住一端,然后又甩了几下适应了片刻,再次对沈致问道:“我万一甩到你怎么办?”
  沈致脸上却露出玩味的神情:“赔偿精神损失。”
  “……”
  谢钱浅踌躇了一下,轻轻朝他甩了下珠子,沈致让都没让,直接抬起左手打开了,不满地说:“你赶蚊子?力道和速度呢?”
  谢钱浅又重新收回珠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眼神一边不时朝右瞥,可就在这时她手中的珠子突然就朝左打去,然而她预料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沈致身子轻轻一侧就轻易躲过了她的攻击,眼神这招并没有把他误导住。
  这下谢钱浅来了劲,开始正儿八经起来。
  于是房间里不时响起沈致纠正她的声音。
  “角度不对。”
  “手腕不能这样,容易扭伤,重来。”
  “收放还不够自如,继续。”
  “收的速度还要练,你这样会被对手扯住手串,这么贵的东西你舍得给别人夺去?再来。”
  于是谢钱浅就这样反复练习这一个动作,而从头到尾沈致只是坐在床尾,甚至连身子都没有起来一下,可他却能清晰地捕捉到手串蜿蜒的角度,轻易躲过谢钱浅的攻击,让她甚至感觉手中这串珠子是活物,能听沈致使唤一样。
  而他教得比顾磊细致太多,谢钱浅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用鞭可以演化出这么多好玩的技巧,让她热血沸腾。
  可沈致看了下时间不早了,他将谢钱浅叫到面前,一边将长长的手串一圈又一圈绕到她的手腕上,一边对她柔声交代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接着练,以后随身戴着,要是有人让你处于危险脱不开身,就拿这个对付,不管是谁。”
  沈致垂下眸补了一句:“哪怕是我。”
  谢钱浅皱眉道:“你才不会让我危险的。”
  沈致抬眸看着她笑,只是这样淡淡地笑着,顺势攥住她的手对她说:“我想抱着你睡。”
  本来这六个字沈致说得挺平常的,况且他们之前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谢钱浅普及过那方面知识后,沈致的这句话让她脑中立马就浮现出那不可描述的画面,然后她低头红了脸,问了句:“那…你晚上还需要去厕所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那截当年被盗去的天山雪蚕丝,看过我老书的集美们能不能回忆出到了谁手上?第一个答对的发红包了,哈哈哈~
  下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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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chapter 47(第二更)
  屋里的灯灭了, 谢钱浅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一只温凉的手从被窝里伸了过来, 将她拉进怀里,谢钱浅抬起头望着他, 黑暗中他闭着眼,呼吸清浅沉稳。
  谢钱浅虽然从来没见沈致出过手, 但他几次用手串击打的招式,还有他躲闪她攻击的反应,不像是完全不会的人。
  于是她问道:“你也学过武?你小时候有被送去梁武馆吗?”
  “嗯, 跟你那时候差不多大的年纪被爷爷送去的。”
  “那你会用鞭是师父教你的吗?”
  “很多技巧是自己悟出来的。”
  “你后来去了国外还继续练吗?”
  “没有了, 刚去的几年因为服用药物,副作用比较大,体力跟不上。”
  他闭着眼, 说话时喉结微微上下滚动着, 声音低磁地落在枕边, 谢钱浅忽然想到刚才背他上楼时,他的确要比她预料得要轻一些,不禁攀上他的侧腰,轻抚着他, 好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别怕, 以后有我。”
  沈致将谢钱浅拥入怀里, 但仅此而已,他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心跳,她手腕上沉香融合着她微甜的气息,这样就够了, 他很怕如果自己再朝她进一步,他会彻底把她捆绑在身边,不给她逃离他的视线。
  事实上近段时间这种想法经常占据着他的大脑,特别早晨看见她背着包去学校时,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情绪好几次驱使着他差点把她拽回身边,不给她离开,他知道这种想法的滋生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但他无法抑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谢钱浅白天上课,沈致如果忙完工作后,他会让顾淼跟他下会棋,或者自己找些其他什么事忙碌起来,这样会无形中缓解那种焦躁的情绪,虽然有时候效果并不明显。
  晚上谢钱浅回来后,他会带着她练习用鞭,她在这方面很灵,很多时候沈致都不用亲自示范,几句话她便能领悟通透,甩得很漂亮,连顾磊都自叹不如,他练了好几年,都比不上钱多几个月上手快,有些东西还真要讲究天赋。
  而院子里的池子也打造好了,虽然内部还是空的,没有池水,可走远看还挺雅韵的,和一间堂的风格倒并不相冲,反而重新布局过后,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气息,有种江南庭院的婉约和惬意,虽然没有全部弄好,但已经可以想象出完工后的样子。
  谢钱浅还跟顾磊他们分享了她的种植规划,按照她的布局,等到来年,一间堂就可以四季如画了,春天的风信子和栀子花满园飘香,夏日睡莲开满池,秋意浓时桂花十里飘香,她可以泡桂花茶,让沈致做好吃的桂花糕,她想想就馋了。
  顾淼好奇地问道:“那冬天呢?”
  谢钱浅指着远处一排篱笆后:“那地方会种满红色的山茶花,冬雪覆盖的时候,红色山茶就缀在白雪里,到时候再在窗台放上一排水仙,整个家里都会很好闻的,木子以前每年冬天都会在家里种上一盆水仙花。”
  虽然此时院中除了那颗老槐树什么植物都没有,可经过钱多的描述,他们脑中仿佛已经有了画面感,还开始期待起来。
  十二月结束后,新春的脚步越来越近,谢钱浅很自信地告诉他们春节前一定能完工。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元旦过后的第三天,谢钱浅在回一间堂的路上突然接到了二师弟的电话,告诉她师父进医院了。
  她当即就调转去医院,刚下电梯,走廊上站满了武馆的弟子,大家都靠在墙两边,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看见谢钱浅来了,只是稀稀拉拉地喊着。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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