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以至于庄贤笑着迎上来准备向沈致介绍她的时候,她直往后躲,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时候不知道谁冒了句:“浅浅呢?不是早回来了?人呢?”
  又不知道谁开玩笑回了句:“浅浅回房盛装打扮了吧。”
  沈致慢悠悠地收回目光,捻了捻手掌间的沉香,眼神微眯,还知道要盛装打扮。
  谢钱浅换好衣服刚出房间门,庄丝茜就拎着裙摆火急火燎地找了上来,匆忙说道:“完了完了完了,我看到沈致了,你猜他是谁?”
  “……是大熊猫。”
  “你说什么?你赶紧下来。”
  说着庄丝茜便直接把谢钱浅拉下了楼,与此同时,沈二伯请沈致到偏厅喝茶。
  虽然是自己家,但到底这么多年没回来过,沈致倒是生分得像个客人,被沈家人众星拱月般招待着。
  谢钱浅莫名其妙被她一溜烟拉到一楼饭厅边上,庄丝茜神秘兮兮地用眼神瞄着偏厅,对谢钱浅说:“我姑父身边坐着的男人就是沈家长孙,你看看那人,是不是有点面熟?”
  敞开式的偏厅里长辈们正在询问沈致的近况,谢钱浅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沈二伯身边坐着的男人一身深灰色棉麻对襟衫,垂坠的质感显出一种简约的格调,立体挺拔的身形衬得布料修身服帖,配上那寡淡且从容的神情有种谪仙的美感。
  “……”是挺面熟的,早上才见过。
  庄丝茜在旁适时地提醒道:“他就是前段时间在vix帮我们买单的男人啊!我死定了!”
  谢钱浅的第一反应却是:“你钱可以不用还了。”
  她刚说完,手拿沉香的男人略微偏了下眸子,视线不偏不倚地朝着她们所站的角落投来,英隽的轮廓隐在无框眼镜的后面,有种难以侵犯的冷感。
  当看见谢钱浅身上的黑色t恤时,嘴角不经意撇了下,嗯,盛装打扮。
  陶管家来说可以用餐了,沈钰慢悠悠走过来眼神古怪地盯谢钱浅和庄丝茜看了眼,飘了句:“你们两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要好了?”
  庄丝茜立马甩开了谢钱浅,并且突然抽筋似的抢先一步霸占了沈辞谦旁边那个座位,还挑衅地对她笑了下。
  在这种家宴上,座位的顺序非常微妙地体现了一个人在家族中的地位,谢钱浅瞥了庄丝茜一眼,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她是如何能在憨憨和婊气之间切换得如此自如?
  沈钰呵笑一声,搭着谢钱浅的肩对她说:“我们坐对面。”
  刚从偏厅出来的沈致缓缓停下脚步,他没坐,其他人也都站着,谢钱浅突然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她转过头去,沈致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对她说:“过来。”
  第23章 chapter 23(第二更)
  此时沈家长辈都陆续从偏厅走了出来, 如此突兀的两个字,让谢钱浅差点以为沈致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还回头看了眼沈钰。
  沈钰有些玩世不恭地俯身在谢钱浅耳边低语:“别去。”
  谢钱浅虽说不是沈家人, 但自小在沈家长大,长幼有序, 身份尊卑,餐桌礼仪还是懂的, 她坐在沈致身边那个位置,显然不合适,特别沈家几个伯伯, 还抬起头用一种不明的目光扫向她。
  她立马摆摆手说:“不用, 我坐后面就好。”
  沈致依然没有动,眼眸沉了几分,那眼神带着无法撼动的压迫感,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于是谢钱浅发现, 他站着没坐, 几个伯伯也没落座,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貌似…只能朝沈致走去。
  沈钰眼神犀利地盯着沈致,沈致看都没看他一眼,从容不迫地入了席。
  沈辞谦拂了下浅色的衬衫袖口, 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嘴角几不可见地牵起一丝弧度。
  谢钱浅在沈致身旁坐下的时候, 沈致似有若无地掠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沈家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明白沈致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沈家长孙,于情于理也是沈家顺理成章的接班人, 他身边的位置代表着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只是此时无声地打量着谢钱浅,各怀心思。
  庄丝茜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钱浅,不明白为什么沈致会突然点她名。
  她有些不甘心地撇了眼自己的姑妈,庄贤也正好若有所思地盯着庄丝茜,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钱浅从一坐下来就闻到了一股轻柔甘醇的味道,淡淡的并不浓烈,她知道是沈致手腕上那串沉香散发出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气息有些微妙的变化,之前她并没有察觉,也许是这段时间接触较多,她对这气味便敏感了些许,难道真如沈致所说,一日五香,晨昏有变?
  于是她凑近了些想闻一闻,正好对面的沈三爷说了句:“今天就你一个人回来啊?”
  沈致的注意力在旁边慢慢靠近的女孩身上,不知道她要干嘛,淡淡开了口:“回自己家,还需要劳师动众带一帮人左右吗?”
  沈致的语气里透着些意有所指的味道,沈三爷也不在意他话中有话,倒是可以确定他的确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三爷扫了眼站在门口的手下,微微动了下眼皮,这个身着黑衣的手下出去了,没一会便进来了七八个男人,分别守在沈宅各个大门、侧门和后门处。
  沈致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看见谢钱浅只是凑近闻他那串奇楠沉香,便缓缓将手腕上的珠串绕了下来,在桌子底下递到她手中,压低声音问了句:“知道早上为什么鞭子用得那么吃力吗?”
  谢钱浅接过那串沉香,侧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沈致语气稀松平常地说:“劲使得不对,要用身体的整劲,不能光用臂力,身体带动鞭劲挥中靶心。”
  说完拍了下那串奇楠珠,道:“离开的时候再给我。”
  谢钱浅攥着这串珠子,满脑子都是顾淼曾说过的,随便一颗都能抵套房,所以沈致这是把多少套房子放在她手上了?她怎么突然感觉手腕有点沉啊?
  此时她感觉一道犀利的目光射了过来,她眼眸微转,看见才入席的沈毅,她的母亲从老爷子在世时便不允许她参加沈家各个大大小小的宴席,所以只有沈毅代表出席,但也总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在沈家人眼里他就是个不被重视的野种,自然也没人注意到他晚来。
  只是他坐下来后,睨着谢钱浅,谢钱浅转头看他时,他的目光并没有闪躲,反而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谢钱浅直接收回目光无视他。
  虽说是家宴,但席间气氛并不轻松,本来这大家族之间亲情关系就淡漠,平时走动也少,又是各自为营,自然话语中多了些刀光剑影的意味。
  直到庄贤打了个岔笑道:“说来我们丝茜今年都大三了,浅浅啊,你平时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她,对了,丝茜今年还参加了什么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辞谦啊,你知道这个竞赛吧?听说能参加都挺厉害的。”
  沈辞谦抬起头笑了下,语气温和无波:“一般校官网有通知,报名了都能参加。”
  说完转头云淡风轻地问了句:“对了,浅浅,你今年也参加了吧?”
  谢钱浅刚把虾肉弄出来,沾了点酱料准备往嘴里送,随口应了声:“唔。”
  沈辞谦又接着问道:“成绩怎么样?”
  众人感兴趣地把视线落在谢钱浅身上。
  她却摇了摇头:“不怎么样。”随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将虾肉塞进嘴里,脸上总算洋溢出几丝痛快的神情。
  庄贤看她那样,笑了两声:“没事多跟丝茜姐姐学学,才大一不着急。”
  谢钱浅终于把虾肉吞下肚,接了上半句:“准备太仓促,我们队只拿了全国第三。”
  她这大喘息的回复让庄贤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庄贤本想借着这个由头在沈家人面前替庄丝茜说几句好话,万万没想到沈辞谦会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谢钱浅身上,直接将她的小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她自问作为小妈这些年对沈辞谦不算差,但却始终像个局外人,沈辞谦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沈致淡撇向谢钱浅,发现她根本没有关注庄贤的反应,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事实就是她对全国第三这个成绩并不满意。
  无论餐桌上的气氛如何暗潮汹涌,话题切换了多少回,谢钱浅始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只吃桌前餐。
  沈致从来没有看过哪个女孩像她这么能吃,按理说也过了青春期了。
  从头到尾,她一共就抬了三次头,第一次递碗给佣人说要吃饭,第二次递碗给佣人说要添一碗,第三次递碗给佣人说再吃一碗饭,就在刚才,居然还问佣人要了份小牛排,更神奇的是,佣人们司空见惯。
  沈致几乎没怎么吃,他对食物向来挑剔,不对味的东西,食材再名贵他也不愿碰。
  想着身边的女孩这下应该消停了,果然她不再动筷子了,而是一直盯着他。
  沈二伯正在询问沈致翠玉阁和协会合作的事情,沈致感受到右边的目光,在说话的空档微微偏了下头,也正是这时候,谢钱浅瞄准了,突然往他凑了过来,低声道:“这个凉了不好吃…”
  沈致这才后知后觉地望向面前那份自始至终没有动过的吉品鲍,他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下。
  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他不在国内的这些年,沈家人到底是怎么虐待她的?
  ……
  晚宴结束后,沈辞谦邀请沈致去他房间坐会,沈辞谦目前在q大做研究生导师,在沈家晚辈中,算是唯一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踏足学术界的人。
  沈辞谦推给他一把椅子,沈致施施然地坐下,挂着几分笑意看着对面柜子里陈列的玉雕摆件:“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
  沈辞谦眉眼稍撇,温和地笑了笑:“打发时间罢了。”
  沈致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透明的玻璃柜前,低头仔细看了看,这些玉器种水上成,质地坚硬,雕工精细考究,按流派来说,更偏向北派的雕工技艺。
  沈致看了一会问道:“你玉雕的技艺跟谁学的?”
  “爷爷以前教过我们一些,你忘了?后来我自己又专门找的老师。”
  沈致直起身子看着玻璃柜门上映出的沈辞谦,不着痕迹地压下眼皮,随后转身立在柜门前问道:“小浅总跟人打架?”
  沈辞谦对于沈致突然换了个话题略微讶异,沉默地打量了他一会,回道:“刺猬不招恨,招恨的是跑在第一的刺猬,别人想超,超不过,想靠近,扎得一身刺,久而久之,总有人想找她麻烦,她从小架就没少打过。”
  沈致扬了扬眉稍,声音颇沉:“我倒不知道有人敢动沈家的人。”
  “初中毕业后她不肯跟沈钰读私立学校,坚持要去公立的普通高中,每次家长会都是陶管家去,也没人知道她的来历,沈家人不能强制干预她的决定,浅浅是个有主意的姑娘。”
  沈致蹙了下眉,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漫不经心地道了句:“挺有个性。”
  这时陶管家上来敲了敲房门,对里面说道:“大少爷,沈三爷让我来请你下去用茶。”
  沈辞谦抬眸睨了他一眼,沈致应了声:“知道了。”
  而后转头看向沈辞谦,语气里透着些难以捉摸的情绪:“记得爷爷教我们雕的第一件玉器叫什么吗?”
  “细水长流。”沈辞谦的眸子静谧,沉淀。
  “细水长流。”沈致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转过身落下句:“这是生存之本。”
  “别把浅浅牵扯进来。”
  沈致眼里的光微微动了一下,回过头深看着沈辞谦。
  “浅浅在外面一直不大想和沈家扯上什么关系,当然,除非有人硬想让她和沈家有什么关系。”
  沈辞谦依然是那副清风明月的模样,沈致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淡淡道:“我向来孝顺,更何况是爷爷的遗言,有的能妥协有的不能,不管是事还是人。”
  他说完转身出了门,沈辞谦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
  谢钱浅吃完饭后便被沈钰一直跟着,问她上次在海市怎么会和沈致搞到一起去,虽然报道出来的她没有正脸,但沈钰却很清楚那晚出现在沈致身边的就是谢钱浅。
  谢钱浅背着双手围着大厅慢悠悠地转着,回道:“师父让我跟着他一段时间。”
  沈钰气得直跳脚:“这个糟老头子脑壳子被门夹了?乱点什么鸳鸯谱,怎么不把你派到我身边一段时间的。”
  谢钱浅的目光往侧门外面望了眼,看见小门外还停了两辆黑色商务车,她一边观察着,一边对沈钰说:“因为他会给我们一间新的武馆。”
  沈钰叉着腰咋呼道:“就这?我就说这糟老头子势利眼,怪不得上次我让他帮我弄个武术冠军的证书他不肯呢,连个季军都不肯帮我疏通一下。”
  谢钱浅莫名其妙地转过头:“你要那个东西干嘛?”
  沈钰挺了挺胸脯:“拉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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