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翼大人不为所动道：“潜行者部族的女人永远也做不出杀死丈夫的事情。我们潜行者的婚姻盟誓都是神圣而不可更改的。”
在这一点上，人类现代社会居高不下的离婚率的确被比较得有些难看。
秦露觉得自己该识趣，不要尽在言语上抢上风。
不过翼大人显然不怎么爱看关于人类大家族鸡毛蒜皮的生活故事，转手将这本书送给了秦露。
虽然秦露并不认得海国的象形文字，但是厚厚的一本书跟歌姬螺的作用一样，可以用来抚慰人类转变者的思乡之苦。就跟给狗丢一根骨头，应该是同样的道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秦露谢过了翼大人的厚礼，并好心劝慰翼大人多读好书，并且要会读书，懂得取其精华后，便端起咖啡石碗赶紧撤出了石洞。
米晓禾刚刚给那些武士们烤好了腿肉，正坐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跟陈旭小声聊天。看秦露过来了，连忙招呼她过来。
“秦姐，你来得正好，快看那边！”
只见远处挂在天边的七个太阳在缓缓下山时，其中两个重叠在了一起，形成耀眼的光晕，然后六个太阳逐渐西沉……
三个人类都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他们知道太阳的减少意味着自己回家的日子又近些了。
伴着西沉的太阳，无数只硕大的鸟儿结成队伍，好似黑云一般落在前面的丛林里，那种壮阔的倦鸟归巢的场景，只有在非洲草原上旅行过的人才能了解一二。
陈旭是个渔夫，他算是与大自然最贴近的了，可是看着这样的场景，也是感到极度震撼，沉默了一会后，好像梦呓一般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来到这么神奇的地方……”
秦露更有感触，她也没有想到她会沦落到跟非人类讨论古典文学名著的地步。
不过当伊兰看见那些黑压压的鸟儿时，脸色顿时一变，立刻跑去告知了翼大人。
那些鸟名字叫“颙”，长着猫头鹰一样的人面，还有四只眼，是王庭饲养来专门搜寻丛林之用。
不用于用来传递信息的比翼鸟，这些颙鸟拥有锋利的脚爪和巨大的抓力，在以前海战的时候，它们甚至可以突破防线，将海国人一下抓到半空中，然后再将他们高高摔落到陆地上。
现在那些大鸟不断在丛林间徘徊，搜寻可疑的目标。
它们不光会查看地面，甚至还会用强壮的腿刨开地面，钻入地洞搜寻，凡是经过之处，绝对不会有落网之鱼。
这些鸟数量实在太多了，就算射杀也射杀不过来，一旦查找到目标，就会立刻抓捕，同时会有鸟儿回转通知潜行者大军，接下来便是毫无回旋的屠杀。
伊兰将军曾经是潜行者主力军的前锋，对于这些套路自然清楚得很。
秦露听到了伊兰对翼大人说的话后，转头在看向那些渐渐逼近的“猫头鹰”大军，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陈旭突然发出一只尖利的叫声。原来方才他站在山崖的边沿，背朝着山崖听着伊兰跟翼大人说话。
结果从他背后悄无声息地摸上来了一只颙鸟。
第29章
当陈旭发现时, 已经被那鸟的阴影笼罩, 展开翅膀足有五米的怪鸟发出猫头鹰一般的怪笑声, 然后用大爪子猛地抓向了陈旭和秦露, 准备抓回去交差。
陈旭反射性地推了身前的秦露一把，让她躲开怪鸟的脚爪, 可是他自己闪避不及，却被鸟儿抓走了。
那大鸟爪子上抓到了人鱼，便迅速升空，仿佛马力全开的直升机，闪动的翅膀尘土飞扬，叫人睁不开眼睛。
秦露心里发急救人, 努力抬眼望去, 却发现颙鸟如同灯泡一般的四只大眼，正森然地瞪着她，苍白的瞳孔里映着秦露的影子。
与此同时，远处落在林中的鸟儿仿佛得到了信息, 顷刻间飞起一片，黑压压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鸟儿的叫声响彻天空。
就在颙鸟要带着陈旭飞离的时候，伊兰突然高高跃起, 一把拽住了颙鸟的大翅膀, 手爪一用力, 在半空中便将那颙鸟的半个翅膀扯了下来。
那鸟儿凄厉地大叫，直直坠下，而伊兰将军则抓着陈旭, 踹飞了大鸟，自己稳稳落回地面，然后将手里拎提的陈旭放了下来。
可是紧接着又有三四只颙鸟窜了出来。
看来跟偷袭陈旭的鸟儿一样，这几只都是探路的急先锋，一个个冲着地面的三个人面鲵飞扑而来，准备抓一只回去交差。
它们经过长期的训练，对于人鱼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只要目光所及之处，自动锁定，绝无遗漏。
不过这次与它们对决的还有潜行者，当幻化成兽的潜行者勇士飞扑过去的时候，便迅速遭到无情的绞杀。
可是就是这样，秦露的大腿还是被其中一只颙鸟抓破了，也许是发现占不到便宜，抓破秦露的颙鸟迅速地逃离了这里，如同飞箭一般快度离去。
就在这时，前些日子离开的小赵先生骑着一头鹿蜀去而复返。
他的样子狼狈极了，满脸都是鸟爪印子。
翼大人笃定道：“是你将那几次颙鸟引过来的？”
小赵先生翻身下了鹿蜀，抹了抹脸道：“怨不得老子，还不是你太招摇！居然敢惹现在的王储殿下！他可能已经得到了兵魂部落出走的消息，满城邦地发布通缉令，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剡殿下也是发了狠，竟然动用了战时才可以使用的颙鸟大军，非要将你这个叛徒绝地三尺找到不可。老子过来时，被几只颙鸟盯上了，我一个人不好对付这么多，只能尽力朝着你们这来。”
毫不负责地说完后，小赵先生便大呼小叫地让米晓禾给他端一口水喝。
那种抓力极强的颙鸟是许多海国人心中的噩梦。他方才被五六只颙鸟追赶，魂儿都要吓飞了。
秦露听了他的话，心里清楚，在这群四只眼睛的猫头鹰的追踪下，逃跑毫无意义。可若是等来潜行者大军，就更难脱身了。
王庭的大军基本都是由高阶进化体组成，就算翼大人进化的等级再高，也抵抗不住密密麻麻的大鸟来袭。
所以翼大人想了想，转头问秦露：“你还可以发出振声波吗？”
秦露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曾经震死过触角怪兽的“歌声”。
在颙鸟遍布漫山遍野的情况下，任何刀剑都比不过声纳武器实用。可是她这个人形武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哑火的。
若是可以随心操控，她第一个想震死的其实应该是眼前这位大尾巴狼。
不过秦露也知道事态紧急，所以清了清嗓子，尝试着发出声音，可是除了发出几次尖利刺耳的声音外，毫无伤害值可言。
小赵先生并不知秦露曾经唱死过触角怪兽的经历，还以为秦露疯了，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还是不行，我发不出来！”秦露喊得嗓子发痛，只能停下来喘一口气。
可是翼大人似乎还不想放弃，伸出大掌，拉着秦露的手，立在她的身后说：“不要用嗓子发声，而是要感受气的运转，仔细想想你上次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颙鸟的喧嚣声愈加逼近，秦露略显焦躁的神经似乎被翼大人特有的磁性声音抚平了。
她深吸了一口，慢慢合拢上眼睛。
翼大人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一股喷薄的力量从他的手掌心慢慢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秦露觉得一股只觉得体内吸收的高阶进化体的血液又被翼大人传递过来的力量激发得沸腾起来。
当所有的热量涌上来时，秦露再也控制不住，张开嘴，发出了如白鲸一般回旋空灵的鸣声。
只是这次，她并不是在水中发声，没有了水的阻力，声波的威力更加巨大，他面前的空气甚至都产生了震荡扭曲，然后瞬间爆发，扩散向前方。
那些飞扑过来的巨大颙鸟被气流冲击得瞬间撕裂，天空上爆裂起血液渲染的朵朵“烟花”。
这一次，秦露发出的振声波的威力远远超过她的第一次。前方的密林仿佛被江涛海浪席卷，声潮褪去时，一片旷野狼藉。
当然翼大人终于放开她的手时，秦露的气力再次被抽干，甚至双腿也变成了鱼尾。
就在她的腿幻化成尾时，翼大人解下披风及时地兜住了她，然后将她抱起，翻身上了鹿蜀，对着部下命令道：“赶快撤离！向死寂之海进发！”
其他人应声响应，开始积极地收拾东西。
可是小赵先生似乎还被秦露方才的歌声震撼，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受了什么天大的惊吓，自言自语地道：“她……是歌姬……”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王庭之上，半靠在绵软靠垫里，享受着醇酒的剡殿下也惊讶地重复道：“什么？出现了人鱼歌姬？”
下面的侍卫官略带惊恐地说道：“是的殿下，派去的颙鸟大军在顷刻间被声波碾成了血雨……只有罕见的人鱼歌姬才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剡殿下猛地坐起，走到殿下，来到仅存的那只颙鸟面前。这只鸟儿因为早早就来，没有在密林逗留而幸免于难。
看到剡殿下过来，那鸟主动举起了一只脚爪——在脚爪上粘着几个鳞片，一看就是它抓伤了人鱼而留下来的。
剡殿下眯着眼睛仔细查看那些鳞片。
若是不仔细看，这就是普通的人面鲵的鳞片，发着黝黑无光的颜色。可就在黑色的鳞片边缘却有着一圈极不协调的浅色……
剡殿下看了一会，突然命人拿来清洗衣服之用的碱水，当他将鳞片放入水晶碗里时，鳞片上后染的黑色渐渐溶解分离，淡淡的金色便显露出来。
当剡殿下举起那枚淡金色的人鱼鳞片时，站在他身后的王庭侍卫官甚至顾不得礼仪，惊讶地低喊：“颙鸟竟然……竟然遇到了金尾人面鲵！”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金色的鱼鳞，剡殿下脑海里闪现的是在狩猎时遇到的那个凶悍得不行的黑尾人面鲵的娇美脸庞……
会不会这个乔装假扮成黑尾人面鲵的金尾极品就是……她？
想到这，剡殿下再次懊恼自己在狩猎场错失了这个猎物。那个抢夺了她而去潜行者会不会也知道她的身份？
想到有人在自己之前，通过享有了极品而变成了完全进化体，剡殿下的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再联想到出走的兵魂部落，整件事情都透着阴谋的气息。
潜行者的历史上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出现过完全进化体了。这样超越高阶的完全进化者，在全体潜行者看来，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王族的成员转变成完全进化体，那么达奥王庭就要面临被推翻的危险，整个王室历史都要被重新翻写。
而他身为王储，达奥王庭的准继承人，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可是歌姬的出现，让这整件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剡殿下知道这不是自己一人能做主的事情，便快步走向了宫殿深处，去拜见自己久病不起的父王……
此时王庭的上空阴云密布，似乎在暗示着一场巨变的到来……
再说秦露那边，这次消耗元气甚大，她又睡了足足一天，当醒来时，望向车窗外，已经是茫茫一片黑色的滩涂，到处是腐朽的树干，和弥漫的瘴气。
听一直照料她的米晓禾说，他们已经来到了死寂之海。
只不过瘴气弥漫，而且带有剧毒，他们也不能太靠近，只有等天色好些，瘴气散去，才能再靠近些。
进入了死寂之海，黑夜似乎变得漫长了，大部分时间，秦露都是无所事事地躺在马车里消磨。
幸好有高僧送她的那本书。秦露让小赵先生帮忙，用他蹩脚的汉字标注了几页，然后对照着标注，学习海国人的鱼鳍形象形文字。
好在象形文字本身也是容易理解的，一旦掌握了窍门，就可以举一反三。
米晓禾看着秦露认真练习的样子，不禁赞叹道：“姐，你可真好学，你这是要‘半步瓶梅走天下啊’！”
秦露甩动了一下自己金色的尾巴，并没有接米晓禾的话，她在烦恼该怎么跟翼大人再要些血液，而不必担负饮用血液的神圣责任。
第30章
秦露没有腿, 行动也不方便, 但是还是亲自下车, 趴着找来了一些能止血的草药, 捣碎后给受伤的陈旭敷上。
潜行者没有疗伤这一说，都是自行痊愈。可是人类转变者的体质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看着陈旭被颙鸟抓得血肉模糊的后背, 秦露满心感激——当时要不是他推了她那么一下子，也许现在受伤的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