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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刑玉强

  “他不做买卖。他在江南镜明学堂里读书。”
  “唔,一个镜明学堂生!”小蛮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暗暗叹气。接着他突然似想起了一个新的话题。“哎哟,我忘记了,昨夜里你跟王老爷听到了铳声下楼的时候,那个老妈子是怎么回事?”
  月心答道:“她还在房里没有出来。”
  “她也住在三层楼上吗?”
  “不,她睡在楼下,在厨房后面。”
  “她是不是没有听到剑声?”
  “她说没有听到,直到老毛出去找陆掌柜跟马小姐以后,我才进李妈的房里去叫醒她。”
  这时候大门口突然起了一阵喧闹的声音……马车声,人语声,薄底快靴走动声,顿时阻断了月心的讲述。聂小蛮和王朝宗也都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景墨觉得这房间中的空气,眨时间也有些紧张起来。
  眨眼之间,那门外喧扰声音的来由便被查明。原来衙门里的载尸车到了。王朝宗放好了笔册,抢在聂小蛮的前面,走出去接洽。不多一回,有一个穿制服的差役,带了四个穿白衣的抬扛夫,抬着一只扁狭的舁床,跟王朝宗走进这书房来。这差役叫做秦世舜,生就一副能演戏里小丑的滑稽嘴脸,跟几人都早就认识。
  他向两人招呼了一下,便微笑着道:“二位大人。已有些线索了吗?”
  聂小蛮稍稍摇一摇头。“还早。”
  “我相信一经大人的法眼,什么秘密,总会给大人揭穿。不是我拍马屁你,那凶手一定跑不了。”秦世舜还向聂小蛮笑了笑。
  聂小蛮笑着答道:“秦都头,别说笑话。你吃缉捕的饭,你的眼才是法眼。凶手跑不了跑得了,我可没有把握。这件事太复杂了。”
  “请别客气,大人总是有办法。”
  “真的,我的工作必须等你们的工作完毕以后,才能开始。”
  “这话什么意思?”
  聂小蛮不再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似乎若有所思,似乎不愿意在过多的交道。秦都头这种人,金陵人讲话叫做“拾里八搭”特别自来熟,没事都能和你扯半天,你要是一直搭理他,他就能没完没了地和你讲下去。
  王朝宗道道:“秦都头,别发老脾气罢。你快把尸体抬出去。我们还要问话啦。”他向站在镜台面前的月心投注视了一眼。
  秦世舜走到魏湘儿的尸体面前细细地瞧了一瞧,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哎哟!真可惜!这样一位粉雕玉琢似的美人,竟得了这样子下场!咳,那凶手真是太忍心了!”他又转过头来。“喂,二位大人,王典史,你们得着力些,这个人绝不能让他漏网。”
  景墨暗暗想秦世舜固然还保持着多嘴的脾气,但同时也显得这个已死的花魁,在生前确有着若干迷人的魅力。
  聂小蛮冷冷地讽刺道:“你倒是这位王小姐的知音,只可惜迟一些了!”
  那秦都头想了一想,突然申辩似地道:“不,我是为了你们两位啊。这是一位大名鼎鼎的花魁娘子,现在给人家谋杀了,邸报上准会有大篇的记载。你们两位既然参与这桩案子,要是拿不到凶手,那不单扫兴,还是‘盛名之累’哪!”
  聂小蛮稍稍弯了弯腰。“谢谢你忠告和鼓励。”他把手撑着椅子扶手,慢慢地坐下来。
  王朝宗也感觉到聂小蛮的不耐烦烦,便沉着脸道:“秦都头,你要发表高论,也得找个相当的时间。别耽误公事罢。”
  秦世舜闭紧了嘴唇,把头颈缩了一缩,才举起手来,向站在门口的四个抬扛夫招一招手。
  那四个身子结实的扛夫走进来以后,先将舁床放在地毯上,两个人就动手搬移魏湘儿的尸体。那身子已经有些儿僵硬,放到舁床上时,已经不怎样平直,尤其是她的头向下倒挂着。聂小蛮重新站起来,又向这尸体作一度最后的端视。景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样一个浪费的堕落女性身上,怎么没有一桩首饰。景墨这感觉却让王朝宗发表出来。
  他作诧异声道:“奇怪,怎么两条光光的膀子,连戒指都不戴一只?”
  聂小蛮似乎已经早就注意过这问题,慢吞吞道:“这又是复杂问题的一环。”
  王朝宗似不了解,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聂小蛮道:“本来是有的。你瞧,她的左腕上不是有一条痕子吗?不过不像是别的,也许是手镯。还有她的左手的无名指上和耳朵上,都有戴过指环耳环的痕迹。她身上虽没有挣扎的伤痕,但右耳朵孔上的血印,却明明是取耳环时所留下的。”
  这时那两个扛夫正要把一条白单被掩盖到尸体上去。王朝宗挥挥手阻止他们,蹲下了身子,向聂小蛮所道的几处细瞧。景墨这明白刚才所看见的她的耳朵上的血印的来由。
  王朝宗点点头道:“不错,这的确又多了一重麻烦。凶手行凶以后还劫取过首饰。”
  那单被盖好以后,另外两个扛夫便抬着舁床走出去。秦世舜跟在后面,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补充一句:
  “二位大人。王典史,我希望你们得到最后胜利!”
  聂小蛮答道:“谢谢你,等到仵作检验的工作完毕,我也希望你早些禀告王典史。”
  秦世舜点点头道:“好,不过白先生今天一天亮有公事上溧水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有结果,我绝不耽搁。”然后,他终于走出去了。
  这一度小小的纷扰结束以后,房间中惨怖的空气仿佛减少了些。聂小蛮又向月心招招手,叫她走近些。他和王朝宗也各回复了原座。王朝宗重新摸出他的记事小册来。
  聂小蛮问道:“月心,王小姐昨夜里出去时戴的什么首饰?”
  那女仆好像思索了一下,答道:“我不曾留意,不过她出去时常戴一只镶暹罗红宝石的金镯,昨夜里也许戴出去的。”
  “她平时常戴一只什么戒指?”
  “翡翠戒,那粒翡翠有黄豆那么大,绿莹莹的可漂亮了。”
  “耳环呢?”
  “她有好几副耳环,一副翡翠的,一副金的,还有一副东珠的。不过她出去时不一定戴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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