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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独坐夜长

  景墨走到床前,和衣横下身去。不过横着和坐着还是一样。景墨的大脑里仍然一起一落,正像装着一个机关,养神只是妄想。这样过了一会儿景墨很盼望聂小蛮就有消息来;这样过了一会儿我又怕他当真有了消息,大半是凶多吉少,反不如没有消息的好。
  景墨翻来覆去了这样过了一会儿,对立的意念在景墨的脑中乱搅,身上也顿时热起来。景墨重新起来,走到窗口边,拿扇子挥了一阵。天空已在转晴,云阵既撤,渐渐地现出星光月光,闪闪烁烁地好似笑脸向人。江面上寂静了,灯火也都消失。清风断断续续地吹向景墨的脸上,这样立了一会儿,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再瞧看时计,午时已过。
  “时候不早了,聂小蛮若有消息,大概总在眼前罢?”
  这猜测并不正确,又挨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消息依旧沉沉。景墨走到镜台面前,取了一本小说,想借此镇压自己的烦躁。景墨从来就喜欢读公案性质的小说。因为这类读物富于想象力,能启发人的思路,养成一种辨别真伪是非的推理力,并且细针密缕,很能够引人入胜,激发人们的好奇心。不过这时候,景墨的企图一样是很虚妄的。景墨读了几页,只觉得眼花缭乱,一条条蚯蚓在纸脸上蠕动,一颗纷扰的心再也没法控制。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夜色越来越浓了。客栈中的人声已完全归于沉寂。景墨仍不见聂小蛮有什么消息。
  事情终究是怎么回事?聂小蛮也许已经得手了罢?否则,他为什么还没有消息来?景墨虽不敢盼望小蛮的消息,不过又不相信小蛮始终没有信来。景墨打开了皮箱,取出一把十字短剑,顺手放入袋里,预备小蛮的求助的消息一来,自己便可赶出去助他。
  笃笃…笃笃……叩门声又发作。
  景墨急忙问道:“什么人?
  外边的人答道:“是我……姚兴。”
  景墨听到出那是替李四的茶博士的声音,但景墨仍旧不开门。
  “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找?”
  “不是。有一封信给苏爷。”
  景墨听到有信给自己,料定是从聂小蛮那边来的。房门的防备不能不松一松,景墨拨去了插闩,将房门批开了一些。那管工并不走进,只递进一封信来。景墨接过信,调亮了油灯一看,信而上只写了“景墨吾兄”四个字,很潦草。拆开了,内中有一张白色信纸,上面写着一行墨笔草字:
  “事很顺手。见信可即和人同来,有事面商。聂小蛮”
  景墨仔细看那签名,当真是聂小蛮的手笔。因为聂小蛮的签名的时候很不少,景墨看惯了,一望而知。
  景墨问姚兴:“这信是什么人送来的?”‘
  “一位先生,穿黑圆领大袖长袍,要回音。”他打了个呵欠。
  “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在楼下。因为夜深了,没有客爷们的应允,我不便放他上来。”
  “好。你去对他说,我就下来。
  姚兴答应着退去。景墨随即穿上一桩深灰羽纱的曳撒外褂,取了一顶四方平定巾,大踏步跨出房门,反身把门锁上,藏好了钥匙,急忙下楼。景墨走到客栈门外,果然有一个人迎上来招呼。
  他问道:“苏大人?”
  景墨点点头。
  油灯光照见那人的个子不大高,穿一桩黑绸圆领大袖长袍,一项软大帽压在眉毛上,装束好像是个官家捕头。那人突然走到景墨的身边,附耳告诉景墨。
  “聂大人已经成功哩!捉住了两个党匪。不过那当家的还没有得手,所以请你去商议。对了,还有杨通判杨大人也在那里。”
  太兴奋了!聂小蛮竟马到成功!景墨知道之人是杨之谓的手下,就想问问经过情形。
  景墨问道:“捉党匪,杨通判也在场吗?”
  他点点头。“自然。我也在一起。
  景墨又问:“他们此刻在什么地方?”
  那人用手指了指。“就在那边通判司里,不到三里路。马车在这里。苏大人,快上车。他们会心焦。”
  那人回身走开去,显然做向导。景墨不便多问,就跟着对方走。走过了湾角,有一乘轿式马车停着。他开了车厢,毫不谦让地首先跨上去。景墨也上了车,并肩地坐下来。声鞭子响,那马车便得得地上路。
  车子在暗淡静寂的街面上进行。车窗开着,风乘隙而入地在车厢中通过。偶然还有月亮如美人般探头进来瞥一瞥。
  “捉住的匪帮的歹徒也在通判司衙门里吗?”
  景墨在马车进行了一段路,耐不住沉默地问一句。那人不回答,但点了点头。他倭过些身子,将车窗的帘子拉下了,遮住了外面的月光。
  “那两个匪徒可都是年青人?”
  景墨再问一句,不过换到的还是点头的动作,那家伙闭口不说话。景墨心想,奇怪!他防那马夫听吗?
  景墨又低声道:“你是在衙门里当差?”
  对方依旧点点头。黑暗中景墨觉得对方把眼睛向自己瞟了一瞟,只是不做声。
  “喂,你叫什么?”
  “王三。”
  有回话了,不过不能再简短。景墨觉得有些不耐烦。这厮为什么把这副鬼脸对自己?他初见自己时,显然能说能活,似乎很殷勤,一上车怎么变了?莫非他是来赚我的?但是信上的签字明明是聂小蛮的笔迹。
  车行很迅速,车厢震动得厉害。我的眼角隐约看得出这人有个尖下巴,年纪似乎很轻。因为他的身材不很高大,景墨并无惧心。景墨把手在衣袋外面摸一摸,十字短剑仍安然在袋中。万一有什么不测,有了这防身器具,自己也不怕什么。景墨对自己的武艺还是有些自信的,即使车夫是同党,一共只有两个人,景墨自度还敌得过他们。
  景墨又问:“通判司衙门在哪里?”
  那人好像把嘴向前面努一努,再来一个不开口。
  景墨提着喉咙问:“喂,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子装声做哑?你们苏州的差人就这么当差?我也不是你上司,也是朝廷的命官,你怎敢如此慢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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