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9章:一抹痛色
到了房门口,魏衾蓦地转身,板着脸将他拦在外面,“我要换衣服了,你跟过来干嘛?”
“看你换衣服。”安离昇温笑。
魏衾小脸霎红,“臭流氓!”
她低低骂他一句,动作迅速地退回屋内,随后“嘭”地一声关上房门。
安离昇站在屋檐下,看着紧闭的屋门,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宠溺的笑意。
而此时的皇宫内,宫人们正四下忙碌着挂红绸,添彩灯。
老皇帝大寿,王振如同往年一样张罗筹备,只是今年要注意的地方更多,事情就难免变的繁琐起来。
如此盛事,几乎是整个皇宫的宫人都出动了。
然同一片天空下,处在幽深之处的慈宁宫却与外面那片繁华景象截然不同。
自凌霜的孩子夭折之后,梅太后心觉晦气,便移居去了化叶寺,直到昨晚才回宫。
若非老皇帝寿辰,她怕也不会回来。
但每每瞧见凌霜,便总觉这心里虚的很,无奈之下,梅太后只好让人将凌霜的东西搬到了后殿,索性眼不见为净。
至于慈宁宫那些宫人们,也不知是谁传出凌霜郡主已发疯的传言,一个个地都不敢前去伺候,如今凌霜那儿,只有杏雨一人陪着。
自凌霜随东陵沉进京的第一天起,杏雨便被梅太后赏给凌霜做使唤丫头,这么久的相处,总是难免生出几分主仆之情来,尤其凌霜如今还经历了这种事。
杏雨在一旁瞧着,也不免生出怜悯之心,只叹老天爷太薄情,怎么偏偏对她家主子如此残忍。
“郡主,喝药了。”
后殿内,杏雨端着一碗药缓缓行至凌霜面前,这药是瑾贵妃派人送来的,说是可以治疯病的,她都不知道,瑾贵妃何时竟然对她家郡主如此关心了。
眼前,凌霜抱着一个襁褓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衣不蔽体,那襁褓之中裹着一个厚实的枕头,是她的“孩子”。
她所生下来的那个婴儿,早在夭折的当天晚上就被杏雨偷偷埋了,这是梅太后的命令,她不敢不从。
结果凌霜醒来之后发现孩子不见了,吵着闹着要去找孩子,杏雨怕她扰到太后清修,便拿了个枕头冒充。
这些天来,凌霜不管做什么都紧紧抱着这襁褓不松,生怕别人抢了去。
杏雨看着凌霜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微叹一气,慢慢红了眼眶。
“郡主,您该喝药了,若是不好好喝药,小公子可是会伤心的。”
凌霜听她提到孩子,涣散的瞳仁才终于有了几分反应。
“喝药?没错,我该喝药了,我生病了,如果不把药喝完,宝宝就该哭了。宝宝一哭,娘也想哭……”她说着说着,眼泪竟突然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杏雨见状,连忙安抚她,“郡主,您赶紧把药喝了,小公子就不哭了。”
凌霜似听懂了她的话,点点头,扬手接过药碗,仰起头将药中苦汁一口饮尽。
杏雨在一旁看着,喉中微微哽咽,面上却强装笑意。
“郡主,您看,小公子不哭了,他在冲您笑呢。”
凌霜无意识地把碗放到地上,垂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枕头,身子一摇一晃,口中轻轻哼唱着疆北的歌谣。
杏雨却深吸一气,拿起地上的碗便转身退下,不敢继续往下听,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
郡主这辈子,过的实在是太苦了,好不容易如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可成亲之时,将军不喜欢她,等将军回心转意时,卫家却要败了。
收到将军死讯的那一刻,郡主哭到痛不欲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苦苦撑到现在,可谁曾想,她还未曾见过那孩子一眼,世上唯一的依靠竟然也就此垮了。
如今郡主已经疯了,她实在不敢想象,往后的日子,郡主一个人要怎么熬……
杏雨深吸一气,拿着药碗缓缓离开后殿。
临近正午时分,萧瑾言前来向梅太后请安,按规矩,她早上便该来的,只是近些日子,她因为怀孕的缘故,越来越嗜睡,早上便没起来。
梅太后心中有气,然顾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嘴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越发见不惯她。
“皇上膝下子嗣不多,这一连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如今只剩下你肚子里这个,皇上看重的紧,哀家自然也重视。如今你一切当以自己的身子为要,往后便不必来向哀家请安了。”
“谢太后娘娘体恤。”萧瑾言坐在椅子上微微颔首,连个小礼都未行。
梅太后见状,心里愈发不舒坦。
萧瑾言也不是不知道梅太后对自己多有偏见,可心里却并不在意,一个半条腿都快进棺材的老妇人,还犯不着她费心去对付。
今日前来慈宁宫,她并不是单纯来请安的,心里自然还藏着别的目的。
“太后娘娘,不知凌霜郡主的病情近些日子可有好转?臣妾许久未见她,这心里倒是惦记的紧。”
萧瑾言淡淡开口,面上不见半点关心之色。
梅太后也知她藏着什么心思,抿抿唇,敛容道:“你亲自让人送来的药,那药到底能不能治好凌霜的病,自己心知肚明,你又何需来问哀家。”
萧瑾言闻言,凝声笑道:“臣妾也是关心郡主,怕她清醒过来后,认清自己孩子已死的事实,会不可控制地做出什么疯狂之事来,所以臣妾才会派人送药。让郡主一直疯着,总比让她醒过来的好,太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梅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眉目凝重地哼了一声。
兀自谈话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凌霜此时正抱着襁褓站在殿外,她晌午突然兴起,想起自己还未给孩子取名字,便悄摸来到梅太后这儿,打算跟梅太后一起商量。
结果刚到殿门口,便听见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她只当梅太后是在会客,便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处,打算等梅太后会完客再进去,不想却将萧瑾言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殿内,萧瑾言浅笑吟吟,轻轻拂了下鬓上的金步摇。
“太后娘娘如今又何需对臣妾如此生气,毕竟臣妾当初做那件事时,您也是同意了的。说到底,也是皇上容不下郡主的孩子,臣妾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一碗落胎药下去,便什么都没了。”
梅太后揉揉眉心,想起凌霜生产那日的情形,目中倏尔划过一抹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