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暗生闷气
他一直都觉得安离昇不是普通人,年纪轻轻便深得皇上赏识,可见其能力不凡,再加上那晚在驿站中,他亲眼见识到了安离昇的武功和前来保护他们的黑衣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出现。
可见这些人其实一直都跟在附近,那些人的身手又远在死士之上,试问朝中哪个大人府上会培养出这样一批隐卫。
安离昇侧目,见宋长青在兀自打量自己,嘴角微勾,目色温淡的望向四周。
龙城一直都是江东一带的富饶之地,安离昇还在做扬州刺史时,便听人们常常以“初秋新雨后,遍地鱼米香”来形容龙城的富庶。
可如今却只剩水天一片,茅屋瓦舍,皆无可幸免的塌毁在洪水之中,偌大一个龙城,再也看不见以往的倾城绝景。
安离昇眉眼微扬,声音阴寒入骨,“严大人,本官还记得,五年前,皇上曾花重金命你修缮龙城堤坝,何以才过去这么久,仅仅一场大雨,那堤坝便被冲塌了?”
严崇心头一颤,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眼睛迅速转了两下,颔首回道:“下官也在纳闷,那二十万两白银,下官可是一文都不敢浪费,用的皆是上等石料,哪成想这突然之间就塌了。”
“严大人既然心有怀疑,可曾去查过是什么原因所致?”安离昇敛眉凝视。
严崇对这堤坝坍塌缘由心知肚明,哪会真的去查,反正灾情已经发生了,如今撇清责任才是正事。
“下官这些天一直忙着处理灾情,还无遐细查堤坝一事。”
安离昇闻言,眯眼冷哼一声,眸底透着几分了然。
严崇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还以为安离昇被自己给糊弄过去了,不禁暗松一气,拂袖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虚汗。
行至一路,龙城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空中到处弥漫着一股腐朽之气,严崇皱皱眉,有些厌弃的拂袖捂住鼻子,心底满是抱怨。
要不是朝廷突然派来一个什么赈灾大使,他现在还在府上睡大觉呢,何苦受这等累。
安离昇睨他一眼,蓦地开口,“严大人,城中受灾的百姓可曾安置?”
严崇撇撇嘴,暗道这安离昇真是麻烦,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沉声回道:“龙城地势南高北低,洪水从南面一直流到邻镇关口,而龙城失去家宅的百姓则暂时住在降龙峰,下官让人搭了许多简易棚子。”
安离昇淡淡听着,唇角倏尔扬起一抹冷笑,“如此甚好,本官初来乍到,当先去看望一下受灾的百姓。”
降龙峰自古便有“天下第一险峰”之称,此峰绵延三万里,高耸入云,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修缮堤坝之地,就在降龙峰附近。
不一会儿,一行队伍便行至降龙峰前。
“哎,快看呐,严大人来了!”
几个正在不远处扎棚的灾民看见严崇,扬头高吼一声,急忙从梯子上下来,和其余灾民一同围上去。
“严大人,您再不来,我们恐怕只能吃草根了。”
“是啊是啊,您带来那些米,根本不够分的。”
“严大人,皇上知不知道我们如今的处境啊,怎么过了这么久,朝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
……
周遭的质问声此起彼伏,严崇浓眉一蹙,指着一旁的安离昇和宋长青,朝一众灾民笑道:“大家莫急,皇上已经知晓龙城灾情,特派两位朝中要臣前来赈灾,咱们龙城的水涝,马上就能缓解了!”
灾民闻言,突然安静下来,而后目光异样的看了看安离昇和宋长青,齐齐发出一阵哄笑。
“就他俩?年纪轻轻,恐怕连稻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吧?”
“就是,什么大官,我看八成是京都的纨绔子弟。”
“严大人,这是不是你随便找了两个人来糊弄我们的,告诉你,别说你是龙城县令,我们如今连家都没了,无所畏惧。你若是不尽快想办法解决灾情,我们就是要饭,也要到京都面见圣上!”
……
周围不时有人跟着附和,言辞越来越激烈,有取笑安离昇和宋长青的,也有骂严崇的。
严崇倒是无所谓,反正只要能守住他那一亩三分地,这群刁民的死活干他何事。
安离昇却微微敛神,幽暗的目色一一扫过众人,沉声道:“诸位,本官乃当朝门下侍郎安离昇,今奉皇上之命前来赈灾,各位质疑本官可以,总不至于连皇上特赐的赈灾令也不认识了。本官知道,这场水灾害得你们痛失家园,在此,本官可保证,半月之内,一定重振龙城!”
安离昇的声音太过笃定,仿佛带着穿透山河的力量,让那些目藏不屑的灾民蓦然变了脸色,心底竟油然生出几分信服。
而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冷笑。
“还解决什么灾情,你们这些当官的全都一个样,前前后后来了一个又一个,表面一腔正气,心底想的尽是如何中饱私囊。降龙峰上的堤坝若是真有心修缮,龙城今日怎会发生此等灾祸!”
安离昇目色一凛,想不到这里面竟然还藏了一个眼界异秉的灾民,唇角一勾,淡漠的视线穿过众人,而后落在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男子身上。
但见这人衣衫褴褛,背直如松,头发被一根沾满污泥的布带高高束起,俨然一副书生模样。
安离昇心底暗笑,眯眼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梗起脖子,斜着眼冷哼,“我乃龙城今年乡试举人,杜秀一!”
旁人听罢,顿时传来一阵奚落声,“其实就是个穷秀才。”
杜秀一瞬间红了脸,瞪着大眼暗生闷气。
安离昇却微微一笑,仿若没有听见周围的嬉笑声,沉目看着杜秀一,敛神问:“你方才提到龙城堤坝,本官记得,五年前,朝中发放白银二十万两修缮河堤,怎么,这么多钱都没把一个小小的堤坝修好?”
杜秀一闻言,嗤的一声笑出来,“安大人,如果二十万两雪花银只是买了一堆沙子建河堤,姑且也算修缮了吧。”
安离昇听罢,目色顿时一寒,负手背对着严崇,扬声喝道:“严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杜秀才说的可是实情?”
严崇浑身一震,额上顿时冒出层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