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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傲慢?

  好的身体能够吃更多工时,所以周末的时候肖景行会每天抽出两小时锻炼。一般是在中饭后叁小时,要么去附近的健身房撸铁,要么就在家里的跑步机上慢跑,然后看着Kindle泡澡,出来时预定的钟点工也差不多已经做好饭走了。
  他反感私人空间被入侵,却也的确觉得处理家务纯粹是浪费生命,所以他选择尽量避免与钟点工接触,哪怕是掩耳盗铃,至少也能维持一种让自己舒适的假象。
  林静敲门的时候,肖景行刚从浴缸里出来,但钟点工已经走了。林静站在门口等啊等,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来太晚了,以至于肖先生也许觉得自己放他鸽子,出门吃饭了,然后等来了还穿着浴袍,头发滴水的肖景行。
  他显然是匆忙赶来,白色的浴袍带子系得松垮,露出平时被衬衫领遮住的锁骨,盛着发梢滴落的水珠。肖景行连眼镜都未来得及戴,头发自然也没抓,同黑色的睫毛一起浸润着水汽,被雪打湿的柳条般柔软垂落,那颗红色的痣隐在黑发眼波中,眨眼间生着艳,卸去了往日令人生畏的禁欲冷硬,竟意外地显得温和绮丽。
  “肖先生……”林静有些尴尬地移开眼,耳垂顷刻间自燃似的烫。
  若是其他人她倒不会紧张,作为一个连孩子都生了的已婚妇女,男人的身体哪怕是全裸的,她也早已见怪不怪,很难再有少女般双颊绯红的害臊了。可她偏暗自对肖景行抱有见不得人的好感,这便让她很难不感到手足无措。
  肖景行轻轻地“嗯”了一声,接过林静手中的保温壶,神态坦然地说了句:“坐。”便步态如昔地转身走进了里屋,唯有微微发红的耳尖,暴露出他也是难堪的,是落荒而逃地躲进卧房。
  林静有些拘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背部挺直,双膝并拢,好似等待老师上课的小学生。肖景行的家装与Frasca如出一辙——都是以黑白灰为主色调,最活泼的颜色,也不过是深蓝,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烟火气,像是刚装修好的样板房,又或是宾馆的套间,干净整洁得有些过了分,连沙发上摆放得抱枕,两两间都是相同的距离。
  肖先生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房子里吗?林静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仍感到有些压抑。
  这时一抹橘色闯进了她的视野——明亮温暖的橘色生着翠绿色的眼,像太阳一样圆滚滚的猫!背部是奶橘,肚子和手套都是纯洁无暇的白,好似毛绒绒的云,然后云冲着林静喵了一声。
  我死了!…...橘色的猫跳到沙发上,好似坠落的原子弹,在林静的脑海里炸出蘑菇云。
  林静喜欢猫,尤其是这种蓬松敦实的大脸长毛猫。野猫总是不够胖,毛皮也没有光泽,工作后倒是可以去猫咖,只是她性格闷,交不到朋友,也不擅长维系感情。猫咖这种地方没人陪着,自己去总有些尴尬,所以除了高中时期,学校里自带基因优势的胖橘,她再没撸到合乎心意的猫。
  “喜欢?”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肖景行已经戴上了眼镜,也换好了衣服。还是衬衫,只是开了一粒扣子,总归多了丝休闲的味道。他的头发仍有些湿,却没再滴水了,凌乱地垂在额前,看上去很软,嗯……像猫一样软,不过应该是那种威风凛凛的大猫猫。
  林静咬着嘴唇点点头,她努力克制自己滚出被萌到的喉音,虽然她明白自己表现得可能还是有些过于激动了。
  “要摸吗?”肖景行问道。林静觉得他的言语中含着一丝笑意,但她的眼睛黏在猫上,所以错过了验证肖景行笑容的可能性。
  林静无奈地朝肖景行眨眨眼,要不是怕被挠,她早就把它抱起来吸秃了。
  “Lasagne。”他轻轻地唤,发‘za’时舌尖压在齿下,胸腔传出低醇温厚的音,像是清晨赠予情人慵懒的吻。
  橘猫的白手套很短,尾巴蓬松得像一只大松鼠,晃晃悠悠地迈着小碎步,很轻盈地凌空跃起,蹦进肖景行的怀中。
  “意语中的千层面。”肖景行抱着Lasagne,坐到林静身边。猫在他的腿上摊成一张饼,任由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头顶的毛毛往下摸,发出舒服地呼噜声。
  肖景行望着林静说:“Lasagne是个乖孩子。”他的声音比往常还低,明明凑得不算近,却好似敲在鼓膜上。言语间透着一丝安抚的味道,不知是在安抚怀里的猫,还是安抚坐在一旁略显局促的林静。
  林静的手有些凉了,她搓热了,小心翼翼地伸向那团散着热气的橘色,被烫伤的指尖触到那些柔软的毛毛,肖景行顺势收回了手。Lasagne喵了一声,然后继续打着呼噜。林静只觉得心一下子揪紧, 又在顷刻间化作一滩温热的水,好似那些毛毛不是碰到了她的手指,而是一层层包裹住她的心。
  猫翻了个身,瘫在林静腿上,露出被浓密毛毛覆盖的柔软肚皮。肖景行用眼神示意林静别客气,走到沙发旁的白桦木餐桌旁,打开林静炖好的汤。
  “肖先生喜欢意大利?”林静撸着猫,连语调也轻快起来,“Cesare是意大利名吧。喜欢的餐厅是Frasca,猫也叫Lasagne。”
  “还可以吧,意大利的食物、西装还有皮鞋都比较和我胃口。”肖景行淡淡地说,“所以本科二专修了意大利语。”
  ……明明就是非常喜欢,喜欢到连意大利语也学了。
  林静有些想笑,却也不妨碍她夸他。林静发现要她开口夸别人很难,夸肖景行却意外地信手拈来:“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我大学的时候光是专业课就学得很费劲了,所以也没有想过修二专。”
  “......经济学的课不是很复杂,”肖景行拿着汤勺的手顿了顿,不置可否地说,“你本科学得是会计。”
  这种推测不难,因为一般不学会计的,也不会跳入会计这个火坑。
  “差不多。我修得是财务管理,比会计分数低一些,学得内容倒是很类似。”
  “会计的内容挺琐碎的,但还算简单。老人家总觉得女性适合这种学科,虽然繁琐,但是耐心背诵,工作的时候细心一些,多花点功夫总归是能干好的。”肖景行的语调平静而尖锐,“潜台词是女人蠢,这种基础的脑力活在资本市场上活下去。倒也没太大不对。”
  “……”
  林静想要反驳这种说词,却又不得不承认语言和财务都是女性较多,而自己的确不聪明,甚至连财管都学得很艰难。
  肖景行自顾自地往下说,他和林静隔了一段距离,所以在他说话的时候无法时刻注意到林静:“毕竟这世上愚蠢的人总是占大多数,承认自己愚蠢,好歹比自以为是要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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