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３．井底之蛙

  李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睡死的李瑜般进房间，她不确定事自己的视力问题，还是这整天透天就只有一间房间。
  一间房间也不要紧，但偏偏这间房间是一大床的双人房。
  李欣不是很想帮李瑜洗澡，只把她身上叮叮咣咣的包包和配件拆下来，随手收进一个收纳盒内。
  在把不安分的李瑜安置在床后，李欣才开始打量这一栋房子。
  走到三楼后，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垂吊在半空，密密麻麻的细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长方形的建筑内部有三层［口］字型楼层，而吊灯的细丝上乘载着一颗颗灯泡，最低的一条甚至碰的到一楼的地板，一开灯便可看清完整的内部样貌。
  这间透天不大，但在市中心的位置来看也绝对不算小。三楼有一间烘培室，李欣没仔细看，但有看到两台等身大的烤箱，心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价格不斐啊～）
  顺时针走，不用几步就能进到一间收藏室，李瑜杂七杂八的周边与用途不明的中二商品就放在里头，每个柜子井然有序的摆放，整齐却不单一。
  李欣走出来后没再继续观察，打算找间浴室来洗澡。
  不找还好，这一找不得了。
  这哪能称为浴室？拍张照传上网说它是正宗的日本钱汤，不，日本温泉都有人信。整体採原木日式风格，淋浴、浴池，甚至还有小型三温暖，这一间［浴室］就佔了整个二楼，其中浴池就佔了其中的三分之一，里面的温水冒着热气，出水口不断流出细水。只是因为隔音太好，关上门后若是有人在里面大叫，怕是连趴在门上的人也难以察觉。
  李欣退去身上的衣服，在莲蓬头［刷刷］声中整理思绪。
  今天真的太乱了。
  短短一天，她找到失散15年的女儿、这15年来对女儿的幻想破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女儿签了包养契约之类的文件、便宜的租屋处莫名其妙被换成超高级的市中心透天……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可这算是福还是祸？
  再说，李瑜这人李欣不讨厌，反而非常嚮往。
  但这与几小时前［兔子］对［飞鸟］的嚮往不同，这是［飞鸟］对［井底之蛙］的嚮往。
  常人听的故事是，一隻出生在井底的青蛙，从小就只在小圆圈内生活、从小抬头就是那不到硬币大小的天空，他以为这就是世界的全貌。
  在枯井里，他衣食充足；在天空下，他不怕被掠食者抓走。
  一切的美好终止于一隻飞鸟的到来。
  那隻鸟告诉他外面有看不见尽头的天空、有吃不完的食物、广阔的大陆、新鲜的水。
  青蛙知道后便想出去看看，他费尽千辛万苦爬到井口，纵身一跃。
  那一瞬间，他看见了飞鸟所说的一切，就如同他想向的一样美好，从此，飞鸟和青蛙踏上了探索世界的旅程。
  但李欣的版本不太一样。
  青蛙依旧生在井里、飞鸟依旧到来，但不同的是青蛙的那一跃。
  那一跃，他看见了外界充满着张牙舞爪的野兽，每个都张着血盆大口衝他袭来，那似乎是飞鸟口中的大树。
  那一跃，他看见了井水堆积成的深渊，一拨接着一拨，水花四射，不间断的把地上的石头给吞噬，那似乎是飞鸟口中的大海。
  热辣的光芒灼烧着青蛙的皮肤，那是飞鸟口中的太阳。
  眼见自己就要摔落地面，青蛙奋力搧动自己的翅膀。
  可青蛙哪来的翅膀呢？
  于是青蛙重重摔回井底，死了。
  李瑜就像是井底之蛙，她见到了称为大海的积水、称为大树的青苔，她能好好的在井中过完一生，假如不见到飞鸟的话。
  李欣就是飞鸟，对井底之蛙所恐惧的事物见怪不怪，知道的多，在井底时就知道眼前的是积水、是青苔。真正见过大树与大海的人才分的清楚。
  李欣身为［兔子］从小就见过［世面］，那是骯脏的、是丑陋的，她习惯了。
  那是她的大树、是她的大海。
  那么李瑜在没有大海和大树的井底生活得好好的，又有什么不好？只因为不知道而欢快，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但［出生］就是这样，有人出生在井底、有人出生在天空。
  李欣一出生就在天空，李瑜是被她丢入井底的后代。
  井底之蛙也没见过青蛙，说不定，牠其实也是一隻飞鸟；牠也没见过鸟飞，说不定，在跳跃时牠其实是可以飞起来避免死亡结局的。
  牠活得快乐，因为眼界小、牠死得冤妄，也因为牠的眼界小。
  李欣也想成为青蛙，再不然，谁把自己丢入井底也好。
  因为在天空出生的鸟，连活得快乐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眼界大，一出生就见过大树与大海。
  李欣泡在浴池中一边嚮往［飞鸟］的自由，一边感慨［飞鸟］的眼界。
  世上哪有所谓的幸福？那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飞鸟出生就没有幸福、井底之蛙在见到飞鸟后也没了幸福。
  ｢既然我是飞鸟，那么祝我跟李瑜早日相见。互相伤害吧，谁稀罕你是我女儿。我嚮往你，那么就一起毁灭。」李欣喝了一口方才拿来得清酒，对空乾杯，｢祝我永不动心。」
  飞鸟，才不能对井底之蛙有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