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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途

  两个孩子相处得来,做长辈的自然乐见其成。朱持晖趁势提出留她们在宫里小住几日,李剑诗惦记着没放成的蒸汽小船,非常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
  “妈妈,”晚上洗完澡,她一脸骄傲地巴上李持盈的手臂,“宝宝今天没有欺负残疾人哦!”
  妈妈愣了一下方回想起来,关于南北二京以及中都凤阳城里那些不愿意离开的宫人太监她曾做过一篇公开演讲,大意是说心灵上的残疾也是残疾,就像有些人生来就眼盲耳聋、不得说话,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被告知自己是人下人,唯有服侍主子才是唯一的出路,那么骤然给ta自由很有可能令ta愈加迷茫,大家不必去抨击或批判他们,不妨给他们一些时间。从明年开始整个南境的残疾人都将获得一定数额的政府补贴,最近宣传部门一个劲儿的宣传此事,号召大家去政府设立的老幼堂、医心堂领取残疾证书,不知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这个词,还得意洋洋的向她邀功。
  “宝宝做得好!”女儿这么可爱,怎么忍得住不亲?李持盈啊呜啊呜亲了她几口,因问,“和残疾人相处最好的办法是?”
  李剑诗嘎嘎大笑:“就当没有这回事!”
  距离太子诞辰还有几天,长公主奉圣上密旨一个人悄悄出了趟宫。靖王李持寿领了禁军便不好再接手锦衣卫,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根基不深,很使不动人似的,几桩案子迟迟没有进展。
  出宫前她问持晖:“你怀疑李汇想离间你和太子?”
  宫里的事没那么好打听,更别说短短一个月内传遍全国,不论是他照顾太子不周还是太子抱恙,对君父心存怨恨,说出去总是大明皇室不和,易被有心人逮住大做文章。李家自他登基后一直隐忍不发,焉知不是把主意打到了东宫身上。
  “进,他们能拉拢润哥儿,结成同盟;退亦可往我脸上抹黑,说我刻薄寡恩,不仁失徳。”
  李九想也没想:“润哥儿不会的,他不是那种没分寸的孩子。”
  朱持晖轻哼一声:“你就知道替他说话!”
  她同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下:“也怪你,没事吓唬他做什么?他都这么大了,冷不丁硬要他改口管你叫爹,换了谁能不别扭?”
  “舅父也是父、君父也是父!他能管你叫妈妈,怎么就不能认我做爹?”
  李持盈的眼皮一跳,心道这事到底还是绕不过去,深吸一口气,缓慢但坚定道:“爹是那么好认的吗?爹要给他把屎把尿,给他热牛奶洗尿布,带他看大夫练功夫,王仪宾没机会做,他对王家不过面子情;你也没机会做,因故他只认你是舅舅。”
  短暂的沉默后,朱持晖看她一眼:“你怕我杀他?”
  双方心知肚明这个‘他’所指是谁,姐姐没有闪避他的目光:“你杀不了他,我也不会让你杀他。”
  手指动了动,到了还是没把眼前的小木案掀了,他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目下无尘的小皇孙,越长大朱持晖越清楚地知道很多事非人力可以强求,王仪宾难道想要英年早逝吗?当然不想,可他没法子,不去天津搬救兵这一窝人都得死;他们情愿乱世离散、天各一方吗?当年那样的形势,重来一次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回头。
  命运就是命运,事实就是事实,再多悔恨、懊恼、愤懑都无济于事。
  “只要他不来点我的眼,”半晌,他别开眼睛,“我可以当他不存在。”
  一进诏狱就是一股皮肉腐烂的酸臭味,指挥使得了消息,点头哈腰地出来迎接,不忘招呼人给长公主擦凳子上点心:“您说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呢?这地方多腌臢,回头再恶心着您。”
  ‘龙姑娘’当然不能插手北境朝廷的阴私,李九难得享受一回公主待遇,还不是很习惯,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
  指挥使不听她的,忙前忙后招呼半天,终于想起来问:“殿下此来是要提审那几个宫女?”
  说是几个,其实林林总总有二十余人,小到懵懵懂懂的少女,大到两鬓斑白的嬷嬷,自打进来就一直吃刑,她们咬死了自己没往外递消息,不过是大伙吃饭的时候听了几耳朵,谣言这东西没形没迹,谁知道是什么人带出去了呢?
  “还有几个太监关在男监舍,一会儿就来。”
  李持盈:“……”
  怪不得迟迟不见成效,这么一大帮子人一起审能审出什么来啊?就算有人想招供,被其他人一震慑,能说也不说了。长公主殿下沉吟片刻,低声吩咐道:“两两分组,分开来关一下午,七点左右放话出去,就说有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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