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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周幼平如熊举将(中)

  “子扬”,是刘晔的字,刘晔是扬州阜陵成德人。
  成德离鲁肃的家乡东城不远,只有二百里地,比东城和广陵县间的距离还近。
  荀贞、荀彧等在广陵县就已能得闻鲁肃之名,鲁肃的名声当然也能传到成德,而反过来,刘晔的名声自也可以传到东城,是以,鲁肃与刘晔虽分在两州,两人却相识。
  鲁肃说道:“此人名晔,宗室之后,七岁那年,他的母亲病困,临终前唤他和他的兄长至床榻前,说他父亲的侍者有谄嫉之性,日后恐会祸乱刘家,因嘱其与其兄待长大后,可将此侍除掉,如果能除,则母无憾。六年后,晔谓其兄:‘今已长,亡母之言,可以行矣’。其兄长晔两岁,时年十五,骇不敢为,晔即入室杀侍者,出拜母墓。其父闻之大怒,遣人急追,晔还而拜谢请罪,言:亡母顾命之言,不敢不从,愿受擅行之罚。其父心异之,遂不责也。”
  荀贞前世知道刘晔这个人,但不知道他十三岁杀人,——胎儿从受孕之时便已有生命,十月怀胎可算一年,所以自古皆以后世所谓之“虚岁”计龄,实际上刘晔杀人之时,按荀贞前世的计岁习惯,只有十二岁,而他的兄长只有十四岁,也难怪他兄长不敢,听了鲁肃对刘晔少时故事的介绍,荀贞心道:“此亦一大胆人。”顾对袁绥说道,“长史以为,此子此事,可比谁人?”
  袁绥说道:“刘君之名,绥亦有闻。秦舞阳贤将之后,似可比拟。”
  荀贞摇了摇头,说道:“秦舞阳含忿争强,匹夫勇耳。论刘君事迹,夏侯元让差可与比。”
  刘晔年十三遵亡母遗命而杀人,夏侯惇年十四因师受辱而杀人,这两个人都是“师出有名”,不是因为争强斗狠而杀的人,秦舞阳以睚眦杀人,不过是一个乱法之徒罢了,确不能与比。
  只是袁绥世为儒家,尽管因受时下任侠风气的影响,对违法私杀之事,虽不至於斥责,然终究还是不能欣赏,所以拿秦舞阳来与刘晔相比。
  鲁肃也是个任侠的人,听荀贞拿夏侯惇与刘晔相比,颇是欢喜,笑道:“夏侯元让为报师辱而刃仇,行迹固可与刘子扬相比,但是,如论才智,却远不可及。刘君其人,明智有权计,胜肃十倍,明公如有意,肃愿去成德为明公召其来。”
  荀贞大喜,却又迟疑,说道:“我与子敬相见恨晚,与卿连榻畅叙,通宵达旦,犹未足也,何忍卿今方至,又远行?”
  鲁肃说道:“明公情谊,肃心铭感,然方今中国内乱,南北争雄者众,公既欲安东方,非聚英揽俊不能成事,如肃者,诠才末学,可有可无,而如刘子扬者,州之雄杰,万不可弃!况则,肃以末才,幸附骥尾,蒙明公恩重,正自不安,纵便连榻,亦惶惶然不知所对,今虽短别,而待肃归后,献良材於公前,倘能补益公政之稍许,再叙话於其后,肃亦心安。”
  荀贞便不再多说,说道:“既然如此,那子敬可在府中休息两日再南下阜陵。”
  “为明公辟贤,焉敢多停?肃今日就去,旬月必归。”
  见鲁肃持意坚决,荀贞遂亲给刘晔写了书信一道,唤来门外吏,命备好车,又叫备下礼物。
  诸物齐备,荀贞依依不舍地送别鲁肃。
  把他送到府门外,荀贞握着他的手说道:“陈扬州文士,不能安境,九江、阜陵多贼寇,卿可带自家部曲相从,我已使袁长史召冯巩来,巩为我帐下旧臣,性明慎,有胆勇,部皆精卒,可护卿往。”
  这回战后论功,冯巩因为没有参与前线的战斗,而是留在广陵,镇守高邮一带的郡中地区,所以未能得以显擢,只是被迁为军司马,自领一部,统两曲之卒,现屯郯外。
  冯巩是荀贞在西乡时的旧相识。
  冯巩好击剑,曾托友人去洛阳买了柄剑,据说系“剑游昌”做制,值万钱,但后知是假,被这个友人骗了,冯巩亦不怒,后来此人有事求於门下,他非但不责,反尽力相助,人问其故,他说“是我不识剑,何怨他人?彼,故人也,不可以小事伤情。”他虽好宝刀宝剑,然不吝啬,有豪客喜其刀剑,辄赠送之,人又问其故,他回答说“物得其用方为物,虽太阿干将,藏之无用”,因了这两件事,荀贞知道了他的大度慷慨。
  而且冯巩也有胆勇,黄巾起颍川,颍阴夜乱,他与许仲、江禽、高素等,星夜带宾客、徒附等急从乡中冒雪赴城下,援助荀贞。
  可以说,他和许仲等一样都是最早效忠於荀贞的,只是因他非军阵之才,溃阵拔营非其所长,所以现今的军职远不如许仲等,不过他也没有怨言。
  荀贞既念旧情,又喜其品性,且觉他明知进退,待他自也与常人不同。因此,冯巩军职虽低,部曲皆精,秩俸虽少,时获赏赐,常被荀贞留从左右,得授亲信之任,比如击陶谦,他被留镇广陵郡中,这次定各部驻区,又被留在郯县,护鲁肃去阜陵,又首先被荀贞想到的就是他。
  鲁肃应诺。
  荀贞又笑对他道:“本意与卿炙鹿夜饮,看来,也只能等卿归来后,再与卿共饮了。”
  鲁肃说道:“待肃将刘子扬为明公召来,再奉明公饮。”行礼辞别荀贞。
  荀贞看他远去,方才归府。
  鲁肃到了县外,冯巩已带部曲在城外等候。
  袁绥遣人去给冯巩传荀贞令时,特地吩咐传令人见到冯巩后要嘱咐一下他,让他知道荀贞对鲁肃的看重。冯巩因已心中有数,早早地便在了城外等候。
  冯巩虽不认识鲁肃,然当见到一相貌不凡,身材魁壮之人从城中乘车出来时,便猜出了此必鲁肃,上前问之,果然不错。鲁肃见忽然迎上一个剑眉朗目,甲衣在身,携佩环刀的轩昂军吏,也猜出了此定是冯巩。不用陪行的州吏介绍,两人已知彼此,道过姓名,当下见礼。
  礼毕,冯巩笑对鲁肃说道:“巩乡野小人,见识殊少,从未去过扬州,此次前往,唯君是瞻。”
  鲁肃才投荀贞,不可能拿大,再说他本也非傲慢之人,对待冯巩也很客气,先是从车上下来行的礼,这时听冯巩自谦,也自谦地说道:“指引道路,肃可为之;起居行止,从君之命。”
  两个人头次见面,一个比一个客气,开了个好头,接下来往返近千里的路程应是会和和气气。
  鲁肃带来的部曲在县外,当下,鲁肃召之过来,与冯巩的部曲合在一起,由冯巩策马在前,他自登坐车中,一行人向南而行,朝阜陵而去。
  尚未出郯县地界,对面有数车行来,前有州小吏开道,后有百余兵卒跟从。
  鲁肃望之,不知来者是谁。
  很快,前头的冯巩转马驰回,到了车前,笑对鲁肃说道:“也是真巧,君与我往阜陵,还没出郯,便碰上了从九江回来的州使。”
  刘晔的家乡阜陵是个王国,其王是光武之子刘延的后代,刘晔也是刘延之后,只是并非嫡脉,到他这一代已是支属较远了,是故鲁肃称他是宗室之后。阜陵国所占之县,原本皆属九江郡,所以一国一郡实是紧邻。鲁肃和冯巩尚未出郯境,迎面就碰上从九江回来的州使,确是挺巧。
  鲁肃问道:“从九江回来的州使?”心中不解,不知荀贞遣人去九江做什么。
  冯巩笑道:“主公闻九江有一人壮猛有名,所以遣人去召,我适才在前边看到州车中坐的有人,想来是把那人召来了。……鲁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君请说。”
  “君今既已为主公幕府兵曹掾,那君与我就是自己人了,九江之士远来为客,你我作为地主,以巩愚见,似当相让,君以为呢?”
  鲁肃笑道:“正该如此!”心道,“冯君为军司马,受明公恩信,部数百精甲,而因来者为受辟之士故,却肯主动给对面而来的州吏及区区百余卒让道,明公言他‘明慎’,诚不虚也。”
  冯巩和鲁肃命令部曲向边儿上去,让开道路,请对面的车马先行。
  对面的车马行近,前边引路的州小吏看见了冯巩,但因为荀贞入郯未久,故而其帐下的将校军吏,州吏大多不识,所以这个引路的州小吏只是行了个礼,便与冯巩、鲁肃等交错而过。
  等这个州小吏过去,后边不远就是内坐有人的州车了。
  冯巩、鲁肃俱往车中看去。
  头辆车里做的是奉命前往九江召辟的州使。
  次辆和第三辆车里各坐了一个黑衣裹帻之人,此两人都不算高大,然俱壮硕,身下的坐席侧皆放置了柄环刀。
  鲁肃心道:“却非儒士,而是猛士。”
  如是儒士,即使疏阔不羁,今要去进见州伯,应也会戴冠,而且不会佩刀,剑方是君子武备。
  鲁肃又心道,“也不知明公辟召的是谁?看这两位车中坐者的穿着衣装,虽非简陋,然亦非奢,不似强宗大姓家的子弟。”
  鲁肃平素来往的多是士族子弟,虽与寒家子也有来往,但来往的那些寒家子都是寒士中的佼佼者,无不文武兼备,与质胜於文的武夫接触得实是不多,故不知车中人是谁。
  鲁肃心中猜测车中人来历,冯巩也在心中想道:“怪哉,听说主公遣使去九江,只召一人,却怎么来了两个?”
  第二辆和第三辆车上的这两个人,明显都是应召来徐的。
  冯巩和鲁肃看车中时,车中人也在往他们这边看。
  目光对上,那边三人和冯巩、鲁肃两人互相打量了两下,三辆车已相继驰过,在紧从车后的百余兵卒簇拥之下,带着烟尘往城中驶去了。
  鲁肃和冯巩等他们离开,自带部曲、随从重到道上,继续向南,往阜陵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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