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送去庄子
那日林雪儿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之事，林绯叶早早便料到了结局。
这位新晋的苏琦姨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呢。林绯叶懒懒倚在榻上，纤手打着络子，手中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道，“派人去云烟院，瞧瞧那位现在作何反应。”
绿衣会心一笑，当即便领命前去。
林绯叶十指如穿花蝴蝶，在彩色丝线之间来回穿梭，熟练地打出一个又一个结，如画眉目之中晕开几许笑意。
她的眉目清秀婉约，如水墨画般清新淡雅，如今粲然一笑，便似是在乏味的黑白画中，点缀了几许颜料，愈发显得多彩艳丽。
室内无人，独她一人喃喃道，“这新姨娘可不简单。”
虚眯起狭长美目，隐隐透出几分慵懒之色，但依旧难掩眸中洞悉世事的慧黠。
自那日新姨娘进府，林绯叶便早已洞悉，她必然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容貌中隐约透出几分艳丽风情，胜在年轻妩媚，温香软玉，这才会让林茂泽另眼相待。
只是那水蛇般的腰肢，举手投足间的魅惑，绝不是寻常小家碧玉。
林绯叶低头望着手中的络子，神色间略带戏谑，她有七分把握，这烟姨娘乃是出身烟花之地。
但能讨林茂泽的欢心，倒也厉害。一国之镇国将军，即便称不上阅女无数，却也是见过各色环肥燕瘦美人的，如今却对苏琦如此宠爱，可见这苏琦手段之厉害。
如此妙人，薛氏想必是无法招架，倒不如让林雪儿母女去与她斗上一斗。
所谓，狗咬狗，一嘴毛。
可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林绯叶笑容温柔得似是能滴出水来。
绿衣悄无声息地步至她身后，“三小姐现在恐怕是气疯了，又在砸东西呢，原先将军高价拍来的花瓶，被她砸了个粉碎。”
“哦？”林绯叶黛眉微扬，梨涡浅浅，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络子，施施然起身笑道，“她就这么作下去吧。我便去看着她，是如何生生将自己作到死的。”
所谓作死，不过便是矫揉造作多了，不知不觉就被人弄死了。
她眉间尽是快意，眉间一点桃花钿，人面桃花相映红，唇边的笑意更添几分优雅。
她自坐观鹬蚌相争，从而从中渔利，何乐而不为呢？
这厢有人欢喜，那厢自然有人愁眉不展。
林雪儿自从苏琦进府那日起，便一直郁郁寡欢，事事皆不顺心。丫鬟白芷端来饭菜，服侍她用膳，她挟起一口放入口中，面色便倏地一变，勃然大怒道，“这么烫的饭菜也敢端给我吃？真是胆子肥了。见姨娘受了冷落，伺候便疏忽惫懒了吗？”
她一把将桌上的饭菜尽数扫落在地，心中的郁结之气犹未发泄，随即抬手冲着丫鬟打去，尖利的指甲勾出道道红痕，让原本尚算清秀的脸蛋，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白芷一愣。她贴身伺候林雪儿已有数年之久，如今却被生生扇了一巴掌，心中自是委屈，当即便低低啜泣了起来。
“哭什么哭！哭丧呢？”林雪儿娇声呵斥，声音冰冷，疾言厉色。一时间屋内的大小丫鬟人心惶惶，连走路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主子，动辄便是打骂。
身处屋外的林绯叶冷眼望着这一幕，眸中有讥诮一闪而过，林雪儿，着急了吗？不知所措了吗？只是这样，你就惶惶不可终日了吗？
林绯叶忆起前世林雪儿满面笑容中透出讽刺，秀眉深目立刻似被寒冰笼罩，深入骨髓。
“小姐，我们该走了。”绿衣在身后低唤，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抬起一只纤手紧了紧衣披风，林绯叶收回眼神，毫不留恋地转身，冲着府内的祠堂而去。
今日我便叫你尝一尝，与烟姨娘彻底分离的滋味。
几日不见，烟姨娘已经消瘦得不见往日绰约风姿，浑身脏兮兮的模样更是令人作呕，鬓发凌乱，衣衫褴褛，简直比街边的乞丐还要不如。
“小姐。”
祠堂内负责看守的护卫，一见林绯叶立即恭谨地垂手而立。
林绯叶螓首轻点，递给绿衣一道眼神，绿衣当即心领神会，从袖中掏出几个钱袋，微笑着塞进了各个护卫的手中。
笼络人心这一招，可不是只有烟姨娘会用。
“姨娘近日过得可好？”林绯叶缓缓步去，半挑起眉，故作未曾见到她脏而蓬乱的模样。
“绯叶，都是姨娘不好，你就放过姨娘吧。”柳如烟脸色憔悴，两颊凹陷，唯有一双凸起的眼眸，还能依稀看出往日的温柔。如今则是屈膝跪地，盈盈欲泣。
林绯叶蹙起眉心，不为所动，“烟姨娘，父亲将你交于我处置，我理应是要将你发配到庄子上去的。如今前来见你一面，已是莫大的仁慈了。”
柳如烟低低地呜咽起来，眸中有些许炙热的火光燃起，“我不能离开将军府，我不能离开雪儿！”
她苦心经营数十年，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如今数十年的努力，却要被林绯叶轻而易举地化解，她不甘心！
柳如烟作势就要抓住林绯叶的手，却被她眼疾手快地躲开，随即轻巧地退至门边，言语间染上一抹寒意，“放过你，烟姨娘，说的轻巧。你当初为什么不想想放过我呢！贞洁于女子的重要性，烟姨娘想必是一清二楚。”
她蹲下身平视着烟姨娘，陡然轻笑出声，“姨娘，你别害怕，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在那里，定会有人精心照料你……”
低低的温柔女声，却成了柳如烟记忆中梦魇般的存在。她望着林绯叶的眼睛，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颤声问道，“你要把我送去哪里？”
“当然是您一手栽培和提拔的红袖那里了。”林绯叶微微一笑，有着一丝轻嘲。
“烟姨娘大可放宽心，他们夫妻一定会善待你的。”看着柳如烟浑身颤抖的模样，林绯叶甚是满意。
以红袖对烟姨娘的浓重恨意，绝对会好好“善待”她的。
“有何不妥吗，烟姨娘？”虽是问句，但是语气中满满的不容置疑。
“别愣着了，你们赶紧送烟姨娘过去吧，一路上给我小心照顾着。”
林绯叶笑吟吟地道完，旋即转身离去，香风阵阵，倩影难觅。